作者:吾彩
庄诗妍下意识伸手抓住莫苍的手,莫苍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无声安慰着。
不管是以前的六皇子,还是刚来到这里的冯瑾煜,都被安阳百般欺负过。庄诗妍对她并没有同情可言,可如今看到好好的一条生命竟然形容枯犒,却也恨不起来了。
“安阳,你想说什么,你说吧。”庄诗妍轻声说道。
“我、以为、”安阳费劲说出三个字,许久不曾说话的嗓子粗哑得像是鸭子的声音,难听异常。
庄诗妍点头,示意她在听着。
“我以为,我是父皇的孩子,可我不是。”安阳空洞的眼睛用力睁着,眼角淌下一滴泪,“我不过是、鲁丞相、和鲁贵妃身边的宫女、所生……”
安阳断断续续,异常艰难地把事情经过讲了。屋内的众人听完皆是震惊不已,沉默良久。
许多年前,当鲁太妃还是鲁贵妃的时候,有一次带着贴身宫女回鲁家省亲。
那宫女原本就是鲁贵妃从娘家带来的,之前在鲁家的时候就被鲁丞相看上了,那宫女也一心想给鲁丞相做妾。鲁丞相跟还未曾进宫的鲁贵妃要了几次,可鲁贵妃看重那宫女办事得力就是没给。
结果那次省亲,分别许久的鲁丞相和那宫女,一见面竟然情难自抑,寻了个地方睡到了一起。
回宫之后,宫女也没敢跟鲁贵妃说,直到后来无意发现自己竟然怀了身孕,见瞒不住,就想办法托人悄悄给鲁丞相带了个信。
鲁丞相随着鲁老夫人一起进了宫,也不知和鲁贵妃说了什么。鲁贵妃狠狠抽了那宫女两巴掌之后,竟然就把这事儿给一手瞒了下来。
问题就在,在这事不久之前,有一次皇上在宫宴上喝多了几杯酒,歇在鲁贵妃宫里的时候,鲁贵妃身子不爽利,又不想让皇上去皇后或是其他妃嫔那里,就让自己的这名贴身宫女伺候过皇上,敬室房也都有记录在册。
只不过那名宫女伺候过皇上一次之后,却一直被鲁贵妃留在身边当宫女,并没给她争取个名分。
最后也不知鲁贵妃是怎么操作的,这名宫女怀的孩子就变成了龙嗣,生下来就是安阳公主。
只不过那名宫女生完安阳公主,没几天就病死了。安阳就一直被养在鲁贵妃的身边,作为这皇宫里唯一的公主替鲁贵妃争了不少宠。
后来的事情,飞燕公主进了宫之后,就和安阳走得比较近,借机和鲁贵妃相处了几次。
有两次飞燕公主背着她和鲁贵妃密谈了好一阵,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之后鲁贵妃就把安阳的身世告诉了她,并让她亲手做了梅花糕,献给皇上皇后,并威胁她若是不照做的话,就把她的身世告诉皇上,让皇上处死她。
安阳虽嚣张跋扈,但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一得知自己竟然是这样见不得人的身世,当时就吓坏了。也没有多想一想,但凡事情揭露,最先跑不了的就是鲁贵妃。反而唯唯诺诺任由鲁贵妃摆布。
那天那梅花糕被庄诗妍抢着吃了,安阳觉得自己事情没办好,心中惧怕,晚宴结束就去找鲁贵妃请罪。结果鲁贵妃却笑语嫣然地请她喝了杯茶,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就让她走了。
再后来她就昏迷了。但其实虽然她没醒,却是有意识的。她卧床将死的这些天,谁来看过她,谁跟她说过什么话,她都一清二楚地记得。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
可不知何故突然醒了过来,她猜怕是回光发照了,老天给她机会让她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只是她心中还有个愿望。
可她深知自己以前对皇上,也就是先前的六皇子做过太多可恨的事,她知道皇上是万不会理会她的请求。
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了庄诗妍,那个和她一直不对盘也冲突过几次的若阳公主。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若阳公主是她唯一的指望。
所以她先前只肯透漏自己并非先皇的亲骨肉,再多的却是不肯说了,非要等到庄诗妍过来才开口。
庄诗妍沉默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我死后,能帮我打扮漂亮一点,换身粉色的衣裳再下葬吗?”安阳公主那空洞的眼睛带上了明显的哀求之意,本就粗嘎的嗓子因为哽咽更加难听。
“帮我求求皇上,赐我一口棺材,薄木的就行。寻个山头埋了我吧,墓碑都不用的,只是,别把我丢到乱葬岗,去喂狼,我怕疼……”安阳公主气若游丝地说道,语气无尽卑微。瘦骨嶙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把手抬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一长句话,安阳已经在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气。
庄诗妍也不看冯瑾煜,点点头,语气沉重:“好,我全答应你!”
“谢谢你,对不起……”安阳公主吐出最后几个字,费劲儿地扯了扯嘴角,却终是闭上了眼睛。
庄诗妍偏过头,不忍再看。
莫苍用力攥了攥庄诗妍的手,牵着她走了出去。
安阳跟着鲁太妃作恶多端,如今也算自食恶果。但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冯瑾煜也不是那等小气的性子,吩咐安德按照安阳临死的要求一一照做,算是圆了她的遗愿。
庄诗妍跟着冯瑾煜和莫苍一起去了太后宫里,把前因后果跟太后说了。
太后听完,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久久沉默。
几人静静地等着,并不打扰。
许久,太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叹道:“皇上,先皇已去,死者为大。这等丑事,还是莫要公布于众吧,以免先皇在天有灵,怕是要气晕过去。”
冯瑾煜和莫苍对视一眼,点头答道:“儿臣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鲁太妃那里确是留不得了。”
“皇上看着办就好。哀家累了,过几天想去明陀山上住段日子,给先皇诵诵经。”太后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疲态尽显。
几个月前初见时还如同二十多岁的太后,自打先皇离世之后,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竟然老上了十多岁一般,连鬓角都有了白发。庄诗妍看得直心酸。
冯瑾煜起身施礼:“母后,您尽管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等儿臣料理完这些糟心事,亲自去明陀山上接您回宫。”
几人从太后宫里出来,冯瑾煜直接让莫苍带着庄诗妍出宫。
庄诗妍看冯瑾煜带人奔鲁太妃宫里的方向走去,有些担心,拉了拉莫苍的手问道:“哥哥,我们要不要跟皇上请示一下,也跟着去看看?”
莫苍微微摇了摇头:“皇上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毕竟涉及到皇室颜面,我们作为臣子……,还是让皇上自己处理吧。”
庄诗妍在心底叹气,是了,在莫苍哥哥眼里,她也算是臣子,外人的,根本就无权关心得那么细致。
莫苍牵着庄诗妍的手,顶着夜色,带着她往宫外走去。
哐!
鲁太妃的宫门被禁军一脚踹开。
两队禁军呼啦啦涌了进去,把整个宫殿包围起来。所有的宫女太监,不管当值的还是不当值的,全都拎到了院子中间举着手跪着。
冯瑾煜背着手,抬脚走进了殿门内。
“放肆!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太妃的宫里撒野,若是谁敢惊着我的皇儿,哀家定不饶他。”鲁太妃匆忙穿上衣裳走出了寝宫,一边走一边骂着,“人呢,人都死哪去了?”
可当她走出来,看到冯瑾瑜那一刻,愣住了:“皇、皇上?”
冯瑾煜淡淡看了一眼鲁太妃的肚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坐了,一边嘴角勾起,笑得有些邪气:“太妃,朕来看看我这还没出生的皇妹。”
“住口!”鲁太妃脸色一变,捂着肚子怒斥道:“哀家怀的是皇儿,皇儿!”
“哦?是吗?”冯瑾煜冷笑一声,对着安德挥挥手。
安德去殿外把鲁太妃的贴身宫女带了进来。
那宫女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不肯把头抬起来。
“去,把你们太妃那神药拿出来。”冯瑾煜吩咐道。
那宫女颤抖着两条腿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进了鲁太妃的寝殿,把鲁太妃日常必吃的神药拿了出来。
鲁太妃神色慌张上前就要抢:“贱婢,把药还给我,我还要生皇儿的。”
安德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了过去,转身把药盒递给了一同跟来的两名御医。
两名御医仔细闻了闻,又拿银针试了试,跪地禀报:“启禀皇上,这药丸内含有一种奇毒,盛产于南月,哪怕是常人服用也会导致眼瞎身残,太妃娘娘怀了龙嗣,怕是……”
冯瑾煜冷冷说道:“但说无妨。”
御医跪地磕头:“怕是太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成了。”
“胡说,胡说!”鲁太妃一听这话,扑上来就来对着御医撕打:“把你的话收回去,收回去,我的皇儿定是好好的,好好的!”
“鲁太妃残害先皇子嗣,理应当诛。”冯瑾煜淡淡说道。
鲁太妃一听,满脸惊恐:“不不不,我不能死的,我皇儿出生是要坐上皇位的,我是要做太后的,做太后的……”
话落,鲁太妃转身就跑,转得太急,一个不稳直接扑倒,硕大的肚子重重磕在地上,鲁太妃闷哼一声,费劲翻过身撑着坐起来去查看自己的肚子。
很快,鲁太妃的裙下流出一滩血,她两只手举在空中凄厉尖叫。
冯瑾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蹲在鲁太妃身旁,凑近她低声说道:“太妃娘娘,朕的母妃为何而死,你可有忘记?当朕还是六皇子的时候,您对朕做过什么,您可还记得?朕的寝殿出现一个扮鬼吓唬朕,把朕吓死过去的人,可是你安排的?朕假意中毒将死,你坐在朕床边说的那些话,你真当朕没听见?”冯瑾煜把“吓死过去”几个字咬得很重。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鲁太妃脸色苍白,眼神惶恐,连连说道,两只手去捂肚子:“皇上,救救我的皇儿,求求你!”
“救?笑话。”冯瑾煜冷笑一声,“哦,朕还忘记告诉你了,安阳已经死了,不过,安阳死之前醒了过来,已经把她的身世交代清楚了。所以,鲁太妃,连安阳公主都是假的,你让朕怎么相信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
鲁太妃面露惊恐,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紧接着又痛呼出声,侧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在了一起。
“对了,太妃娘娘,朕就好心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千万别气。”冯瑾煜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边嘴角勾起,笑得有些邪魅:“本来呢,御医同朕说,你这肚子里怀的是个男胎。”
“什、什么?”鲁太妃似乎是没听明白,又似乎是不敢相信,目瞪口呆地盯着冯瑾煜喃喃问道。
“对,你没听错,你怀的是个男胎。不过呢,朕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人,以前你给朕送了那么多大礼,那么朕也想着回报你一个惊喜。于是,朕就让御医同你说你怀的是个女胎,再往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冯瑾煜摊了摊手说道。
随即又一脸正色地澄清道:“不过可先说好,朕可没有让你去寻什么江湖神医,要怪啊,就怪你自己贪心不足吧。”
鲁太妃的脸上现出一抹满是慈爱的笑意,挣扎着坐起来,摸着肚子说道:“皇儿,你听到了吗,你是皇儿,你是皇儿……”
可紧接着,鲁太妃就捂着肚子再次倒了下去,裙下的血越流越多。
冯瑾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
在路过那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宫女时,冯瑾煜停下脚步,声音冰冷如刺骨寒风:“朕记得你。朕还只是六皇子的时候,你给朕送过很多加了料的汤汤水水,可对?”
那宫女额头上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嗙嗙嗙直磕头,脑门瞬间高高肿起,皮都磕破了,却一个字也不敢辩解。
冯瑾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朕还记得,有一次你为了讨鲁你们太妃娘娘欢心,伸脚把只有八岁的朕绊倒了,朕的两只手和膝盖都摔烂了,你却在一旁哈哈大笑。对了,还有一次,也就是前两年,朕躲在湖边怀念我母妃,也是你从背后把朕踹下水的吧?要不是一个才几岁的小太监递给朕一根木棍,又鼓励朕不要怕,朕这才靠着那根木棍撑着湖底爬上了岸,不然怕是那一次就淹死了。”
“还有什么来着?”冯瑾煜架着胳膊,单手撑着下巴,皱着眉仔细回想着。
鲁太妃的哀嚎声,那宫女嗙嗙嗙磕头的声音,整个殿内气氛诡异瘆人。
安德和两名御医皆是垂首而立,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哦,对了,你还往朕的糕点上吐口水来着,而且是当着朕的面,还逼着朕吃了,说不吃就是辜负了你们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冯瑾煜一脸嫌弃的啧啧两声,替以前的六皇子直犯恶心。
“行了,那些个糟心事,朕也不愿多想,过去了就过去了。”冯瑾煜甩了甩袖子。
那宫女如蒙大赦,身子一软就往旁边倒去。
想着刚才御医说的话,冯瑾煜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裹挟着风暴的声音说道:“既然你这么忠心,就伺候你们太妃娘娘把她肚子里的东西生下来。给我记住,你亲自抱到她眼前,让她看明白她怀的是个什么东西。”
刚才御医说的话那宫女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再听到冯瑾煜的话,直觉待会儿等待她的怕是个什么怪物,吓得脸色苍白瘫软在地。
“安德,吩咐下去,若是这宫女不照朕的吩咐办,就剁了她的手脚,割了她的舌头,拖出去喂狼。”冯瑾煜冷笑着道。
安德战战兢兢应是,忙去吩咐了守在门口的禁军和带来的管事姑姑几句,转身去追冯瑾煜。
当天夜里,快天亮的时候,鲁太妃产下一个怪胎。
具体情形如何无人敢提。只是当宫女抱着那怪胎给鲁太妃看的时候,本来奄奄一息的鲁太妃竟然暴起,把那怪胎抢下来丢得好远,疯癫一阵狂笑,转头就撞死在床柱上。
而那宫女嘴里喊着“造孽”“报应”,竟然疯了,披头散发地到处乱跑,被禁军一刀斩了。
此事以后,皇宫里大彻查大清洗,所有的宫女太监们,尤其是鲁太妃宫里的,有罪的按罪严厉处罚,没罪的照样当差,还赏了银子。不放过一个罪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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