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一:权贵的五指山 第33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刘细娘余悸未平,无比严肃的盯着沈晚:“娘子莫要自误。那人若是看重皮相,说句不知羞耻的话,便是细娘也使得,如何偏是娘子?”喘口气微微平复了刚才的一瞬的惊悸,她又道:“娘子若信得过细娘,便不妨听细娘一句,若您没有那铁石心肠,还是莫要与那人做个中较量。您不过是深闺弱质的娘子,比心硬,比心狠,如何比得过那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狠人?想当年,他扶棺入京的模样,娘子可能是未见过吧?细娘见过。”

  当年北疆一战,霍家死伤殆尽,霍家满门只剩了他杀出条了血路,活着归京。饶是今日,她始终不忘那扶着父兄棺椁入京的少年郎,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挂着一身浸染了浓厚血腥的战袍,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向京中,偶尔不经意抬头间,那双赤红眸里的滔天暴虐和凶横令她触目惊心。

  当时她父亲就说此子如豺狼,当下不除,日后必为劲敌。如今她父亲死不瞑目,可不正是应验了当日之言?

  当夜,沈晚依旧是从噩梦中惊醒,与此同时厢房外响起的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吴妈破门而入,惊慌道:“不好了娘子,顾夫人她,她悬梁自尽了!”

第61章

  大夫说,顾夫人是命大了,要再稍晚一会,这条命就没了。

  说来还是顾父先发现的,亏的当天夜里他起来小解,迷迷瞪瞪的下了床,这才发现眼前这冷不丁出现的一双脚。

  但可想而知,当时的顾父受到了何种惊吓。

  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卧房叫了人来,饶是顾母被人救下来好一会,他的双腿还在打着摆子,远远看着顾母那发青的脸色,都觉的魂飞魄散,不敢近前半寸。

  开了药,大夫拿了诊金就离开了。

  顾母瞪大了双眼直直盯着床板,一动不动,面色青白,脖间青紫勒痕触目惊心,要不是吴妈壮着胆子试了试鼻下尚有微弱气息,还真当她那厢是过去了。

  沈晚由那刘细娘搀着,到顾母屋里远远看罢一眼,之后又扶着门框站了会,才转了身,让那刘细娘又搀了她回屋。

  沈晚在窗前坐了好长时间。

  刘细娘也在她身侧一直陪了她好长时间。

  翌日一大清早,刘细娘就起身去了侯府,不过多会功夫便回来了。

  当天夜里,顾立轩,回来了。

  顾母房里传出痛哭声,有顾母的,有顾立轩的,也有顾父的。顾家这段时间的变故,煎熬着顾家上下每个人的心。

  三日后,侯府的官轿落了顾府门前,依旧是那秦嬷嬷到访,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这次回去她拉沈晚的手了与她一起。

  侯府的官轿比之前侍郎府上的还要宽敞,奢华,可沈晚已然感觉不到半分,只听得到身旁秦嬷嬷那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了罢,娘子您这厢可算满意了罢?折腾这一通,您又折腾个什么劲来,到头来还不是得走上这一遭?也好在您呐还有那么几丝良心,让那员外郎还留着几根指头,留着那条命,否则,每每午夜梦回间,您的良心能安否?”

  沈晚觉得犹如入耳魔音,压的她简直喘不上气。

  秦嬷嬷依旧觉得恨意难平:“愿娘子您今个往后就别再瞎折腾了,好生伺候着侯爷,日后便有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别妄想让我们侯爷能迁就着您,想您已然从这厢得了教训,像侯爷那般胸怀天下的大人物,断不可能被个小小娘子给拿捏了住。”

  沈晚撇过了脸。

  官轿已经入了侯府,秦嬷嬷便不再说,路经一抄手游廊时便下了轿,之后便目送着轿子朝着萃锦园的方向稳稳而去。

  下了轿,沈晚在原地立了会,方拖着僵硬的腿往那个厢房走去。

  厢房外,那侍卫秦九早就恭候多时,见沈晚来了,便利索的开了门,示意她入内。

  沈晚双脚踏进厢房内的那刻,身后的门便缓缓的阖死。

  厢房内的陈设摆件,与她上次来时一无二致。依旧是两方书案醒目的设于厅堂两侧,那个浑身隐约散发冷意的男人此刻正端坐其中一案前,可能是因为公务繁忙,手握朱笔于厚厚的卷宗中执笔描红不断,便是听见她进来的声响也未曾抬眼瞧过半分。

  不知是不是处理政务不顺,他盯着手中卷宗眉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手上描红的速度也愈发酷厉,翻阅最后似乎再也忍无可忍,抓起卷宗连同朱笔一道狠绝的掷了出去。

  身体往椅背一靠,霍殷捏着眉心吐了口浊气,然后猛一睁眸,阴冷的眸光直射沈晚所在方向。

  沈晚顿时脊背僵冷。

  霍殷的神色愈发的冷鸷。

  “你站那,可是等本候过去请你?某不是本候请人的手段你尚未吃够?”

  沈晚强逼自己的脸色和身体没那么僵硬,移步近前,直到案前两步远处方停下。

  霍殷眯眼打量着她,一身珍珠白绣兰花的交颈襦裙,似乎已经多年她依然喜爱这身素净的打扮。发间钗环不多亦不贵重,倒是这新绾的飞仙髻倒是平添了几分清媚,尤其是衬着那拒人千里的清淡模样和那周身清绝气质,看在人眼中,真觉得此刻的她肖似了花灯上描画的那怅恨素娥。

  “侯爷。”霍殷那富含侵略的目光灼烈而直接,沈晚到底守不住这般的逼视,双手交错在身前紧紧握了又握,到底出口轻唤了声。

  霍殷回了神。他转而看向她那用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淡青眼底,定定看过片刻,冷笑:“这些日子怕是夜不能寐罢。到底是年少夫妻,情谊非比寻常。”

  沈晚沉默不语。仿佛默认了此厢,又仿佛惧于他的威慑,单薄的身子在他的冷厉审视下微微轻颤。

  霍殷的神色愈发阴翳,在他就要按捺不住胸中郁燥之意时,却摹得听到对方轻颤的声音传来。

  “侯爷此言差了……”她声音颤而抖:“连名字都不配从我口中提起的人,与他又哪来的半分情谊?”

  虽然这话听在霍殷耳中,让他觉得莫名的舒坦,可心下到底还是不信的。他探手冷不丁将身前人一把捞至近前,掌心握住她下巴托起,逼视:“哦?要真如你那般说,今个你又巴巴前来做甚?何不硬着心肠一路走下去,管那人是死是活?才不过几日功夫,便败阵求和,这便是你口中所言的无半分情谊?”说至最后,他掌心力度愈发收紧,掌中薄茧擦的沈晚皮肤微疼。

  沉默了会,沈晚一直低垂的眸抬起,隐约含泪:“侯爷错了,从来不会有任何人值得晚娘去妥协……近些日子,晚娘日日惊惶,夜夜难寐,并非怕别的,只是害怕这般血腥手段会加诸于身……从前晚娘只当自己硬气,常以清高孤傲自居,经此一事方才发现,自己亦不过一俗妇耳,亦会怕死怕的惊颤连连……因而晚娘想通了,日后,侯爷如何都使得,只望侯爷垂怜,若讨的您欢喜,便随意赏些晚娘一二财物傍身,若真的有哪处惹了您不快,还请您千万大量,打骂都使得,只求莫将诸般血腥手段用在晚娘身上……”沈晚声音发颤:“晚娘,实在是惧了侯爷手段……”

  霍殷怔忡的松了手。

  沈晚泣不可抑,湿烫的泪落了衣襟,浸染了衣料。她含泪看向霍殷,声音难掩惊与怕,颤与抖:“侯爷,若是哪日晚娘又使了性子,不知您在处置前,可否提前给晚娘提个醒……”

  面对着一个娇弱娘子无助哭泣,尤其这娘子还是自己内心颇具好感的,大概没有哪个男子会无动于衷罢。

  霍殷反手将她一把捞至怀中,抱着这个因恐惧而浑身轻颤的娘子,只觉得之前的怒意消散了大半,可此刻胸口却腾起了难以言喻的郁气,闷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霍殷眯眸吐了口浊气,却依旧烦躁难当。

  他想,这个娘子已经被他酷厉的手段所威慑,瞧看日后也断不敢再作妖,如此一来,岂不是达到了想要的结果,可为何此刻并无半丝畅快之意?

  着实,令人烦闷,暴躁。

  罢了,想那么多何益?

  左右目的已达成,便做些快意的事罢。

  抱着人入了床榻,挥手间层层床帐落下,不多时便随着不住震荡的床榻起伏交叠,荡出旖旎撩人的浮浪……

第62章

  那日,沈晚直至夜幕初临方被侯府的官轿送回了顾家。

  自那以后,顾家上下的人便惊愕的发现,沈晚的行为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其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

  若说往日的她是素淡的,犹如白玉兰似乎带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绝和淡然,那如今的她便是浓烈的,犹如绽放正艳的鸢尾,花开枝头肆无忌惮的展现着她独有的色彩。

  伺候了沈晚将近一年的吴妈,可能是见惯了她朴素淡然的模样,突如其来转了风格,一时半会还真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吴妈就眼睁睁瞧着那小娘子似乎换了个芯子般,每日里精心上妆打扮,胭脂腮红珍珠粉,样样无不精细,傅粉描眉,对镜贴花黄,件件无不上心;穿着无不精致,非绫罗绸缎不加身,佩戴无不奢华,非金玉宝石不佩戴;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三差五拜帖几个官夫人,邀约一同逛胭脂铺子,各大银楼,出手亦阔绰,那些个黄金头面、珊瑚头面、各类宝石头面,但凡是瞧上眼的,一概打包买下,眼睛眨都不眨。

  吴妈在旁冷眼瞧着,不由暗下咂咂嘴,觉得这小娘子大概已经被富贵迷了眼。

  别说顾家上下的人惊异于沈晚这副近乎是翻天覆地的转变,就连以往与她交往还算频繁的虞夫人,也是被沈晚这转变画风惊个目瞪口呆,有好几次都差点脱口问出,莫不是受了家中妾室刺激?

  淮阴侯府。参天树木掩映下的厢房中,潮热的气息一阵高过一阵。

  滚烫的唇缠绵着难解难分,霍殷将她整个人半抱在怀中,动作愈发激烈起来。

  唇齿间隐约溢出的几丝难耐的呜咽,尽数被他攫入喉间。

  云收雨歇之后好一会,沈晚的喘息都未曾平复,周身细汗淋漓任由他抱在怀中,柔弱无骨的无助依偎在他宽厚坚硬的胸膛。

  霍殷半眯着眸平息着这一刻,带些粗粝的掌心抚上她细滑清瘦的背,有一搭没一搭的上下摩挲。

  “听说前些日子你又瞧中了不少首饰?”霍殷低头询问,声音尚带了些余韵的沙哑,可灼灼的目光清明而犀利。

  沈晚未抬头,依旧保持依偎的姿势,声音轻柔而浅:“看中了些,可当日带的银钱不够,却也只能失之交臂。”

  听出她语气中淡淡的遗憾之意,霍殷倒是笑了两声:“本候的女人岂能因银钱而困窘之时?岂不显得爷太过无能?早就让人给你打包好,待会归去,你带走便是。”不等沈晚反应,他又道:“银票也给你另外备了些,喜欢什么尽管买去,自是不必心疼银两之物。若有不足,便遣那吴妈回府支取。”

  沈晚谢过。

  粗粝的指腹划过那骨干分明的脊骨,霍殷玩味调侃:“你待要如何谢?”

  稍一沉默,沈晚便轻笑一声,伸臂抱住了他的腰身。

  抚脊骨的手微顿。霍殷低头看了她会,眸色加深,然后不由分说的抱着她入了床榻……

  在外人眼里,沈晚的高调张扬是一日赛过一日,而她本人似乎也沉浸在这场奢华富贵里,大有沉醉不复醒之意。

  对于沈晚,秦嬷嬷心下是有几分复杂的。当日那沈晚哭着、恨着、拧着劲的不肯从的时候,她自是气氛难平,恨那娘子的不识趣,白白辜负了他们侯爷的一番厚待,可不得不说,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丝赞赏那不为富贵折腰的气节的;如今,眼瞧着那娘子似真的识趣了,对他们侯爷百依百顺了,心安理得的从侯府里拿着赏银,一日赛过一日的显摆,俨然一副追求荣华富贵的虚荣妇人模样……她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得劲了。

  有时候,秦嬷嬷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起与沈晚初识时候的场景,那时的那个娘子,干净,通透,远远望去,犹如一朵空谷幽兰,茕茕孑立不染纤尘。可能就是那份独有的清绝气质,才让她一眼相中,想法设法的让这娘子搭了侯府这条船。

  如今再看锦衣华服浓妆艳抹的娘子,似乎已然失了本心,想他们侯爷之所以待她另眼相看也无非是那独特的性子,一旦失去,便泯然众人矣,又如何令人另眼相看?这般下去,他们侯爷厌倦是迟早的事。

  秦嬷嬷偶尔也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望着精细的扫了峨眉,在他身下娇弱喘息的娘子,霍殷也在想,若这个小娘子渐渐的跟其他娘子一无二致的话,那他厌倦了她大概也是迟早的事罢。

  如此也好。对任何人或物太过上心,总令他心里隐约难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着实不妙。

  完事之后,他平复了些就令人抬水进来,梳洗之后就披了外裳,于案前处理公务。

  沈晚梳洗完毕后,也简单披了件衣裳下榻,见那霍殷在处理公务,便搬了个凳子悄然坐在他不远处,静静看他。

  霍殷抬头:“不着急回去?”

  沈晚轻笑:“不太着急。想看会侯爷处理公务的模样,侯爷不必理会晚娘便是。”

  霍殷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然后拿起其中一奏章,扫过一遍后,开始执笔批复。

  霍殷处理了两个多时辰的公务,沈晚就在旁安静的看了他两个多时辰。

  将最后一本奏章盖上了官印,霍殷合上了奏章,放好官印,这才得了空打量了番一直在跟前静坐的娘子。

  “不觉得无聊?”

  沈晚摇摇头。

  那乖巧摇头的模样令他哑然失笑。对着厢房外吩咐了声,让那门外候着的秦九准备些茶点拿进来。

  沈晚此刻也有些饿了,侯府的这些点心又样样精致,不由多吃了两块。霍殷见她喜欢,遂令人又现做了些,打包好了令她走时带着。

  再之后的几次来侯府,霍殷每每处理公务时,沈晚都会在旁静坐,左右她是个安静又识趣的,不会发出丁点响声打搅他。久而久之,霍殷便由了她去了。

  沈晚花起银子来是愈发的大手大脚,有时候不够花了,便让那吴妈去侯府支取。一两次还成,三四次勉强也成,可待次数多了,不提旁人,光那吴妈面上都觉得臊的慌。

  秦嬷嬷倒是无甚所谓了,侯府养个娘子还不绰绰有余,只是这小娘子这般作,真不知还能承宠多久。

  霍殷也无甚所谓,爱花便随她花去便是。倒是他内心有些不解的是,明明那小娘子已经与其他爱慕虚荣的普通妇人无甚两样,可为何他待她却始终不见厌倦之态?倒是相处日久,便越有些惦念,着实不同寻常。

  不过男女之事他素来也未过重放在心上,既然想不通,那不想便罢。左右不过个娘子,既然惦念便遂了自己的意,放在身边守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