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郑女侠听完就拔高了声音:“这事要是真的,那这姓周的也太不要脸了吧?俞家小子好歹还知道说媒提亲,他直接就要抢人作妾?
“人家李姑娘可没怪错他,闹出人命他不但不悔改不赔礼,居然还跑到人家家里去闹事?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衙史都是吃屎的?!”
宋湘哂道:“御史吃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李家被整怕了,旁人也不敢出声,再说人也不是被周毅故意打死的,只怕都察院尚且也有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也不见得个个都有直谏的勇气。说白了就是愿意招晦气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李家宁肯搬迁避祸也不曾主动报官,这事肯定就不像她们想的这么简单。
郑容哼道:“那俞家也是个势利眼,门第悬殊算什么狗屁理由?”
抱着狗脖子的宋濂听到这儿想说话,接收到宋湘的目光,又把话压回去了。
“那这铺子你还要吗?”郑容问。
“再说吧。”
郑容搓着酒曲,说道:“你要是不要,只怕也没别的人要。铺子脱不了手,那李家还得留在京师随时防备周毅欺负人。这姓周的狗官,怎么没遭天打五雷轰呢?”
宋湘择着菜叶子,挑挑眉没吭声。
郑容说的确是实话,这铺子要是好出手,世人要是有那么好糊弄,也不会等到如今。但他们也不是有人撑腰的人家,轻易也要不起。
“对了,”她想起来:“我还趁夜去了趟何府。”
“哪个何府?”
宋湘说了。
握着酒曲的郑容一脸不可思议:“你去探何府为什么不叫我?”
宋湘顿住。
“我长这么大,都没正经见识过朝廷大臣的府邸呢!”郑湘眨巴眼。
……
陆瞻回了王府,这一下晌就没再出去,日影偏斜时杨鑫来说宅子打点好了,到傍晚时负责联络唐震那边的人也传信表示没有问题。等到天黑,负责与唐震人接触的人就已经到了茶馆里。
唐震是个四旬出头的微发福的汉子,别的嗜好倒也没有,只是爱泡茶馆,侃山海经。
陆瞻派去的人是他乳母的侄儿找的人,叫鲁荃,此人没在王府当差,但开了爿茶叶店,算是半个茶道行家。
鲁荃昨日跟唐震聊了半宿,又约他今儿晚上到鲁家好好喝。
入夜陆瞻再到宅子里打点了一番,然后便也带人驾车到达神武门下,接到了一身常服的皇帝。
另有太监王池与六名做寻常人家护院打扮的侍卫,一行往南城驶来。
陆瞻陪着皇帝坐在马车里,脱下龙袍的皇帝看起来平易近人很多,一上车就在闭目养神。
皇帝年轻的时候便是极檀马上功夫的战将,立过许多战功,在当年一众皇子里出类拔萃。但他不是皇长子,按祖制太子之位轮不到他,可他偏又得到了太祖的垂青,皇权之争在所难免。
人们传说中的这位皇帝是雷霆万钧的,与陆瞻印象里儒雅,雍容,风趣随和的他完全是两个样子。
想来岁月的确能磨砺人,当年骁勇的他如今棱角都不见了。
这位君王心里在想什么,鲜少人能揣摩得到。
以至于,太子薨后,多年没有再定下储君之位,至今也没有人敢于狠催。
“世子,前面不远就到了。”赶车的是重华和杨鑫,他们俩声音低低传进来时,车速也慢了下来。
陆瞻侧首看向皇帝,皇帝正好睁开眼。
他轻撩窗纱看了眼外头,目光沿着线路进了胡同,才把手放下来:“这一带都是市井民居,看来也没有什么大户人家,选的地方是不错。不过你怎么会想到买个宅子在这儿?”
陆瞻能告诉他这原本是打算给“前妻”的赔偿么?
能告诉他您老人家还是沾了他“前妻”的光才能有这么个安生地方见客么?
不能啊!
他恭谨且谦逊地道:“孙儿是吃供奉的皇亲,把宅子置在朝中官宅堆里多有不便。此处都是百姓,没几个人认识孙儿,孙儿省去了许多烦恼,二来也可顺道深入市井,了解了解民情。”
第33章 刷马桶很累吗?
皇帝扬眉,提袍下地。
马车直接进的宅子,皇帝打量了前院两眼,点点头,然后在陆瞻指引下负手进内。
过了如意门,他停在一架秋千前,上下瞅了眼陆瞻:“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嗜好。”
陆瞻尴尬不能言。死命瞪了眼重华。
重华也好冤枉,本来这宅子就是给宋湘预备的,所以当初特地也准备了些小姑娘们喜欢的家伙什儿。
早前世子只叫他布哨,也没叫他拆这些!想到回头要经过的地方本来还有粉色的窗纱,他不由庆幸地抹了抹额头,好在下晌因为看着碍眼,他先给扯下来了。
祖孙俩进入正厅,六个御前侍卫也分两边进来,把屋子前后左右仔细察看,包括柜子,罗汉床,桌椅,帘幔,总之都察看了一遍,才躬身退去。
皇帝落坐,陆瞻才唤人沏茶上来,前院那边却就有了动静。
侍卫们都埋伏在暗处,只有几个作仆从打扮的立在门下,跟着鲁荃到来的唐震先下了马车,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不时赞叹着这宅子,一路到了正院。
陆瞻陪皇帝吃了半盏茶,王池就来通报说人到外头了。
因着唐震有可能是认得陆瞻的,陆瞻便先退了出去。
“屋里还有位客人,也想与唐先生聊聊南北茶经,唐先生,请。”
鲁荃领着人到了门下,即停下步伐笑微微望向唐震。
唐震微微愕然,转向屋里,便见屋中有位花白花须的老者负手立着,眉眼里透着亲善,清瘦而挺拔的身段看上去就像棵苍劲的青松。
唐震在京城长大,在何府呆了也已有十七八年,达官贵人见过不少,但这样气质的老者他竟是第一次见。他不由自主地俯身下去,深深行了个大礼。
“不必客气。来,请坐。”
皇帝步回上位,先坐下来,然后微笑伸手。
鲁荃道:“其实这位顾先生才是此间主人。顾先生听说唐管事见多识广,便托我邀请唐管事登门吃茶。但又怕唐管事不肯赏面,这才编了个小谎,唐管事不会介意吧?”
何桢作为朝中重臣,唐震又身为他的心腹,这京城里敢动轻易他的人他自认还不多。
虽说鲁荃骗他让他有点不爽,但是面前老者的非凡气度却使他也不好意思做个粗鲁之人,加之老者这边又着人沏了茶上来,闻到这茶香,最后的一点不爽便都退了下去。
“唐管事先尝尝这瓜片。”皇帝微笑开了口。
一会儿鲁荃退出来,王池也出来了,宫里六个侍卫都守在门窗之下。
陆瞻站在台阶上,有些无聊地看着朗朗清月。
“世子。”
重华在一旁唤他。
陆瞻瞪他一眼。
重华清了下嗓子,期期艾艾道:“您要不要进屋里吃杯茶?”
陆瞻没理他。
重华又道:“您让属下打听的宋姑娘买铺子的事,属下打听出来了。”
陆瞻凝立片刻,走到了东侧厢房。
重华等他坐下,先递了茶,然后道:“宋姑娘看的那间铺子,早前发生了一些纠纷,就是被小侯爷打过的俞公子的舅舅,把这李家药所东家的侄女给逼死了,还把李家两个老人家也逼上了绝路。
“李家被逼得在京城住不下去,于是把铺子低价贱卖出来。”
陆瞻道:“这俞公子的舅舅是谁?”
“就是五城兵马司里一个副指挥使,叫周毅。”
重华说到这儿,把事情来龙去脉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陆瞻眉头紧皱:“都察院不知道,这俞侍郎也不知道?”
重华听闻,就笑了一下:“那得看他想不想知道。倘若俞侍郎不想知道,这事儿就知道不了。”
陆瞻也知道官场里这些弯弯绕,俞家做到六部侍郎,早就拥有了一定权势,如今周毅这事情已经压下来了,他若不问,是不会有人传到他耳朵里去的,不然他若知道了,是管还是不管?
陆瞻抬眼:“你说你上晌就看到了,为何下晌才想起来告诉我?”
重华忙道:“属下当时就想上前打听的,是杨鑫他把我拉住了!”
陆瞻望向门口,杨鑫脖子立时一梗……
皇孙大人冲他勾了勾手指头。
杨鑫走进来,脱口就申辩:“属下是因为世子说过不要再管宋姑娘的事,怕重华又要因为抗命多刷几个月马桶,这才阻拦了的,世子明鉴!”
陆瞻面如平湖,挨个地打量他俩,最后目光落在重华身上:“刷马桶很累吗?”
这不废话么!重华咳嗽了一下。
陆瞻又转向杨鑫:“既然你怕他累着,那从明儿开始,你就帮他一起刷呗。”
“世子……”
杨鑫都带上哭腔了。
重华给过去一个爱莫能助地眼神,然后狗腿地把茶再给陆瞻呈上。
陆瞻接了茶,道:“那药所,她是打算要还是不要?”
“听牙行掌柜的说,宋姑娘还要再考虑考虑。”
“那牙行怎么拿个这样的铺子给她看?”
“还不是因为那牙行掌柜的欺负宋姑娘不在城里住,就想忽悠她买下嘛,不过他也没想到会被宋姑娘看穿。”
说到这里重华又八卦兮兮地道:“听那掌柜的说,宋姑娘可厉害了,走那里不声不响地就看出来铺子不对劲,把话套出来后,还威胁掌柜的吐露了实情,最后还逼得他把东家给的实数也抖露出来了。他还说这姑娘八成是哪家大户人家掌家的小娘子出来假扮的,太厉害了。”
这话陆瞻并没有往心里去。
宋湘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不清楚,一年到头都说不出两句狠话,别人欺到她头上她也只敢笑一笑,怎么可能会威胁住一个滑头的牙行老板?
十成十是这掌柜的扮戏太拙劣,事后添油加醋扮可怜,还要倒打她一耙。
但又不禁想这牙行掌柜的莫不是吃淤泥长大的,心肠这么黑?而她家里连个能帮衬的男人都没有,居然还想买铺子?
……好吧,实在想开也是可以的。既然来看了,那就说明心里还是认可。几百两价钱倒也算便宜,可她要是买了,来日姓周的上门寻晦气,她顶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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