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鸣久久
洛时节每次从小市集上买完了菜回来,都要在这小山坡上坐一会儿,看村民勤劳耕种,看坡下梨棠村夕阳浸染。
然后,她就开始想他了。
距那个人离开,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也才三个月罢了。
何时才是个头呢……
第79章 (完结)
扬州城,学政府邸。
天蒙蒙亮,小厮青瞳便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了。
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他先去前院应了卯,吃了早饭,又去学政府的书库替公子拿了书,见此时天已大亮,他这才又匆匆回了西院,将公子的药温上,开始洒扫庭院。
此刻鸟儿也都苏醒了,停在西院的屋顶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不管青瞳怎么挥舞扫帚,都驱赶不走它们。
一夜下来,院子里的树叶又落了一地,他深怕学政待会儿来再怪罪,只好先不管那些多舌的鸟,加快扫地的速度。
院子中央有一棵枣树。那是公子小时候刚来学政府拜师时所种,如今已经长得又高又大,比院墙还高了。
树上的枣子通红,一晚上的功夫也落了一地。
青瞳瞅着满地的红枣,实在可惜,寻思着要不要爬上去摘一些给厨房做红枣粥或红枣糕,可又怕动静太大,惊扰屋里的公子。
正踌躇中,一阵连续的轻咳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便是放门的声音。
“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青瞳大惊,连忙放下笤帚跑到廊下给他拿披风:“外面风大仔细着凉,公子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什么东西糊了?”
青瞳顺着公子的目光望去,立刻手忙脚乱地把糊了的药从炉子上取下来。
一脸惭愧道:“小的没留神把火给烧旺了,小的这就让厨房那边重新熬。”
见公子点点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青瞳这才在心里吁了口气。
似也注意到了那棵枣树,青瞳见自家公子披好了披风,便径直走到庭院中央,抬头对着那树上红彤彤的枣子出神。
“公子是想吃枣吗?小的这就命厨房给公子洗一盘来。”
“不用了。”树下的人拒绝了他,好看的的眉眼竟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对于那一抹笑,青瞳表示很惊讶,本想问公子想到了谁,树下的人便让他去找个木梯,青瞳赶紧照做了。
木梯拿来,公子帮他摘了一筐的枣。
公子专心极了,摘枣时的眉眼也温柔极了,这对青瞳来说,简直已经很稀奇了。
他不由更好奇,自家公子这大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三个月前,消失了大半年未回学政府的公子突然遍体鳞伤的回来,学政府上下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也包括他。
他已经陪在公子身边十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公子受过这样重的伤,饶是他一个男的,看得都胆战心惊。
公子定然是做错了事,不然学政大人也不会那样生气,他可从来没有对公子那样生气过,还罚他进孔祠跪了一天一夜,直到公子晕厥了才罢休。
没人敢问公子是如何变成了这般,学政大人也不允许他们打听,他们便也不敢打听。总之公子能够大难不死地平安归来,就已经很好了。
公子真的有少许变了。
他自公子还是个孩童来拜师时就跟着公子,公子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学政府,可以说,他是看着公子长大的。
以前的公子对人也温和,可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规规矩矩,沉默少言,一板一眼的,正因如此,那份温和便总缺了些活气。
就像……就像根木头,可木头没有学问,公子却有学问,他是学政大人最中意的学生之一,学政大人恨不能常年把他拘在府中致学。
也是,学政府的学习是比其他地方要严格得多,学政大人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越来越严,公子一心进学,又常年受学政大人耳濡目染熏陶,性子上俨然成了个老学究,一本正经,很少露出笑颜。
可如今的公子,不知这半年发生了什么,居然变得比以前软和多了,爱笑了,有年轻公子该有的气息了。
青瞳虽不知公子发生了什么,但他是真的为公子高兴。
因此公子从□□上下来后,青瞳就发自肺腑道:
“公子您本就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
树下的人照常回了他一句“没规矩”,可脸上的轻松和笑却是那么有温度。
青瞳挠挠头,本想再说些什么,院子里忽然走进来一道极熟悉的身影。
青瞳立刻就不敢造次了,只规规矩矩恭立在一边,叉手敬道:“学政大人!”
“爬上爬下成何体统!”
青瞳知道学政大人是在说公子,不禁后悔自己刚刚为公子拿□□了。
他不敢多言,见公子也早已收敛了神色,向自己的老师揖礼。
“恩师。”
老学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环境,表示一点也不满意,训斥了一会儿青瞳,又望回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学生。
张了张口,却还是作罢了。
“你若是好些了,无聊了,明日就去书院替几天课!”
学政叹气,他对自己也忽然不满意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学生!
一个是个女儿奴,女儿一有个头疼脑热就跟失了智!一个如今又是病病殃殃,弱不禁风,没个样子!
除了颜二,其他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学政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病殃殃的爱徒。
“出门的时候多穿点,别再病倒了!”
“是。”
学政终于出了院子,青瞳这才松了口气。
学政大人也真是,明明是关心公子,也没个软和样。
*
最近几天,扬州书院的高级班混进来一个学渣。
也不知这位学渣是怎么混进来的,说她渣吧,这位姑娘偏又很懂一些教学内容以外的东西,什么小孔成像光学变焦徕卡镜头,讲的颇为高深神秘,听得他们云里雾里叹为天人。
说她不渣吧,可偏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尤其是她那一笔烂字,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连最近新来的那位代课先生看了也直嫌弃。
新来的先生是位儒雅温和的郎君,一般不会轻易失去耐心,可面对这位学渣,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也曾几度情绪失控,忍不住要与她怼上几句。
学渣虽渣,发言却很积极,每次先生提问,她必要起来发言,答不上来也不尴尬,歪理总是一套一套。
可即便如此,那位先生也从不真的生她的气,他最终还是会耐心看完她写的字,总是静静听完她那些长长的歪理,有时还能露出笑容。
今天是这位先生代课的最后一天,他似乎总是身体不适,最后一节课便只安排了考试,先生坐在室内一禺,抱着手炉,很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所有人,自然包括那位学渣。
最后一节课到一半的时候,陆先生突然销假回来了,那位郎君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一走,学渣身边的人就看到学渣整理了小桌,趁陆先生还没发现,悄咪咪自语了一句:“溜了溜了……”
然后学渣真溜了。再也没在高级班出现过。
*
书院庭院中。
洛时节静静望着不远处坐在廊下的那人。
才三个月不见,莫辞彦已经清减了许多,冬天还未来,他却已裹上了厚厚的斗篷,时不时咳嗽两声,本无多少血色的唇便又白了几分。
不过好在他的精神还算不错,眉眼清澈明朗,当下只静坐在庭院下,亦是公子世无双的风度。
只是,他似乎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安静了。
洛时节不忍他一个人坐下去,便轻咳了一声,从门外走了过来。
“我是来拿银子的。”
庭院下的郎君见她来,不由牵起唇角,假意不快道:
“你到底是更想看到银子,还是更想看到我?”
洛时节嘻嘻一笑:“我两个都想看到。”走到他旁边坐下,“说好了今天还我银子的,银子呢?”
“暂时没有。”
“那我要的话本子呢?”
“给。”对方态度诚恳地拿出洛时节前两天托他带的话本。
庭院下,姑娘迫不及待地翻起来。
“不对啊,这不是我要的那本。”
她又翻了下一本:“这也不是啊,而且这本这结局咋还改了呢?”
“我改的。”
“那这本也不是我要的啊!”
郎君微微一笑:“我写的。”
“可,可是……”
“别人能有我写的好看么?”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洛时节哭笑不得,“话本子么,肯定是作者自己写的最原汁原味,作者不同,风格就变了,心里总感觉吧,少了点什么,多多少少有点……”
“舍近求远,爱看不看。”
见莫辞彦不高兴了,洛时节立刻改口:“我看我看,你写的肯定和别人不一样,这结局改的也好,男女主在一起了,甚和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