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贺家主被他们这番话气得要撅过去:“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我儿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
“不过是一个贺瑾罢了,杀了其实也没事吧。”
“你敢拿一个婢女的清白与我儿的命相比?”
衡玉改动他的话,继续奉还回去:“你敢拿你儿子的命与我婢女的一根手指头相比?”
听到这样的维护之言,春冬心头升起柔意,对贺家的厌恶更上一层。
而周围,如陈虎、宋溪等人也面露动容之色——这样无所畏惧,能够维护下属的主公何其难得。
“侍卫,给我杀掉这个婢女!”贺家主勃然大怒,直接出声吩咐侍卫。
跟随他而来的侍卫顿时拔剑出鞘。
衡玉声音冷硬:“你再敢拿剑对着我的人,我不敢保证你和你的儿子能平安走出定城。”
贺家主猛地转身看向祁澎:“祁兄,我倒是不知,这定城是姓祁的,还是姓山的。”
“贺家主何必说这种诛心之言。”衡玉也看向祁澎,“事情全部是因贺瑾而起,现在你倒是来贼喊捉贼了。如果贺瑾对祁大人心存些许敬畏之心,不在府上作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祁澎听得额上冷汗嗖嗖直冒。大冷天的,他浑身热得要喘不过气去:“贺兄,山先生,你们少说两句吧!”
衡玉眉梢微挑,冷笑:“好,我给祁大人这个面子。”闭嘴不语。
祁澎又去安抚贺家主,让他赶紧带贺瑾回屋:“……可不能让贤侄落下什么病根了。”
贺家主气得浑身发抖,杀意重重地扫衡玉最后一眼:“我们走!”
命下人搀扶贺瑾离开。
“山先生,唉,你……这……”祁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衡玉刚想放缓声音,开口忽悠祁澎,就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周墨突然插话:“祁大人我家主公与春姑娘两人情投意合,眼看好事将近,谁成想春姑娘居然会遇到这种祸事,我家主公怎么可能不动怒。”
衡玉瞬间被这个理由镇住了。
她转念一想,好家伙,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理由不错,非常没毛病。于是便默认了下来。
见衡玉沉默不语,周墨更加愤怒了,君辱臣死,春冬姑娘很可能是他们未来的主母,贺家的人居然敢对春冬姑娘下手!
“祁大人,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让那贺瑾对春冬姑娘道声歉,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将这件事轻飘飘揭过去了,你看这样如何?”
祁澎:“……”
好家伙,你们的人把贺瑾打成死狗一样,居然还想贺瑾道歉!
还觉得这种处理方式是给我面子!
见祁澎不说话,周墨脸上怒意更深:“主公,我们必须连夜搬出州牧府。不然谁知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春姑娘,甚至是你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话就诛心了,祁澎刚刚止住的冷汗又重新冒了出来。
“此事各退一步,暂时压下不提。”丢下这么一句,祁澎也怒气冲冲离开了。
***
不知道贺家主私底下找祁澎说了什么,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衡玉发现在她院子外徘徊的人多了起来。
衡玉倒是无所谓,她该交代的事情、该在暗处布的局都布得差不多了,现在才来严加监视她,不觉得太晚了吗?
“主公。”宋溪从身后缓缓走近衡玉。
“贺家太碍眼了。”
宋溪道:“贺瑾的伤势会继续恶化,贺家主也会因为天气转冷,突然染上风寒病卧在床。”
“那看来我也得陪他病上一遭,免得让祁澎起疑了。”衡玉侧头看向宋溪,“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下手悠着点,别这么快就把贺家人玩死了。”
宋溪知道贺家和容家之间的血仇,出声应了声好。
两人静坐片刻,衡玉突然垂眸理了理袖子。
凉风习习,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我记得,你的家族是冀州当地的名门望族吧,”
宋溪知道这场谈话的目的。
事实上,他等这场谈话也等了很长时间了。
“我记得主公说过一句话,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当旧制度不再合理,就会有新的制度产生。当旧王朝腐朽不化,就会有新王朝取而代之。”
“现在这个朝代,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度,无能者凭着出众的家世可以窃居高位,有能无家世者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在主公身边待了一年,知道主公是扎根在流民间起势,你用人,不会因为那个人是士族就给予优待,不会因为那个人出身贫寒就不给机会,全部都是以才考量。”
“谁能阻挡天下大势呢?如果不顺应天下大势追随主公,就算是千年世家,也会在接下来的争霸中付之一炬,成为历史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衡玉勾唇,最后更是笑出声来:“说得好。这个世道啊,旧的门阀倒下去了,总会有新的门阀起来。”
“我要打破的,只是世家大族对知识、对官位的垄断,让天下有才的人无论出身,都有出头的机会,并不是想一味要铲除世家大族。”
“既然你清楚我想要什么,那你们渤海宋氏决定好彻底投靠于我了吗?”
宋溪深吸口气。
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
只要他的家族始终人才济济,就算少了几分优待,千年世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衰败下去的。但是如果他的家族站在主公的对立面,不出十年,就彻底衰败了。
两相比较取其轻。
“主公放心,渤海宋氏愿为主公驱使。我宋氏有子弟在定城守城军里任职,加冠礼那日,他们会随主公心意而动。”
宋溪的动作很快。
第二日,衡玉就听说贺瑾高烧昏迷的消息,没过多久,衡玉也‘病’了。
又过一日,府中不少人也都感染上风寒,贺家主同样在列。
整个州牧府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了宁静,只有缭绕在府里的药味越来越重。
这样的宁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前奏,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今天是衡玉第四次为冀州牧施针,她寻了个理由前去冀州牧的院子。在衡玉拔针时,祁珞注意到他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
祁珞先是一愣,随后神色狂喜:“大当家,我爹刚刚的手指动了!”
衡玉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起针的速度。
这位昏迷在床榻一个多月的英雄豪杰,睫毛开始剧烈颤抖,似乎是想努力睁开眼睛。
“冀州牧的求生意志,比我想象中要强烈不少。”衡玉舒了口气,看来,冀州牧会比她预期的醒得更快。
在两人的注视下,过了许久,躺在床榻的中年人终于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
☆、第24章 王朝因我兴替24
烧着炭盆的室内很暖和, 只是长时间没有开窗通风透气,药味和熏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浓烈而刺鼻的古怪气味。
刚被婢女引着走进来, 祁澎就忍不住紧蹙眉头。
贺家主跪坐在桌案后, 这几天他病得很厉害,脸色惨白,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瘦了一斤般。
瞧见祁澎, 贺家主情绪激动地出声喊道:“祁兄, 你过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迎祁澎, 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到气管,贺家主不仅没能站起来,还身形不稳地重新倒回原地。他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咳嗽, 咳得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祁澎不敢走上前,尴尬杵在原地,心里有些埋怨贺家主:明知道自己得了会传染别人的风寒之症,怎么还把他喊过来谈话?如今大事将近, 如果他也不小心病倒, 那他的一切心血不就要付之一炬了吗?
咳了好一阵, 贺家主长舒口气。
贺家主没注意到祁澎脸上的表情, 强压着不适开始劝说祁澎,左一句“山先生不可信”, 右一句“并州的人如此桀骜, 完全没把你我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天生反骨,怎么可能安心助你成就大事”。
祁澎垂眸,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他不傻, 知道贺家主这番话多半是出于私怨说的。
但贺家主也有一句话没说错——山先生太桀骜难驯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山先生明知道贺家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几次三番出手对付贺家,完全没顾及过他在中间的立场。
在这一点上,祁澎对衡玉非常不满。
“贺兄你放心,我已经加派人手盯着并州一行人,不会让他们再惹出什么乱子。”祁澎给出承诺。
贺家主长舒口气:“那就好。祁兄先前有没有向山先生透露过任何机密要事?”
祁澎回想一番:“只是透露了行动时间,别的一概都没透露。”
只是行动时间的话,问题完全不大。
贺家主点点头,又提醒祁澎记得派人盯着祁珞和冀州牧的院子,他们那边才是重中之重,绝对不容有失。
“接下来,祁兄不能再让山先生进冀州牧的院子了,也不要让山先生与祁珞有接触的机会……我们要杜绝一切的威胁,安心等着那场加冠礼的到来……”
贺家主这一番话都称得上是肺腑之言,祁澎放缓声音,向贺家主许下承诺:“贺兄放心,待我事成之后,害侄儿躺在病榻上的婢女和几个侍卫,我会将他们的双手双脚砍断送给贺兄,让贺兄和侄儿出口心里的恶气。”
等到定城完全在他的把控中,他剁掉几个下属的手脚,山先生就算不满,也必须强压在心里。
贺家主对祁澎的表态还是很受用的。
看着贺家主又在撕心裂肺咳嗽,祁澎害怕自己真的会被传染风寒,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
等祁澎离开后,贺家主在原地枯坐片刻,起身走去隔壁屋子。
这间屋子里的气味更加古怪。
里面不仅有浓重而苦涩的中药味,还有一种生命衰朽的腐味。
床榻里侧,贺瑾烧得满脸通红,他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化开,唇角的乌紫格外明显。
注意到贺家主的到来,贺瑾眼前一亮,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为烧得太厉害浑身无力,差点儿没能爬起来。
“爹,祁大人怎么说?”
“你放心,祁澎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看着一直高烧不退的儿子,贺家主恨恨道,“等祁澎成功夺位,爹亲自把那婢女送到你床上任你折辱,出口心中的恶气!”
***
祁澎正在屋中联络下属,突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山先生有请。
听到这句话,祁澎微微蹙起眉来,不知道衡玉在这个时间相邀有什么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