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瑟嫣
总得来说，特别是结合现在时代环境来说，这种也可以称之为没主见的憨，好处多过坏处。
最起码作为智力担当的季言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没有人反驳。
只要是季氏一族，哪怕是嫁进来的小媳妇老婶子，都不会反驳季言之所作出的决定。
严格来讲，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容易使人迷失进而自傲自满，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聪明。哪怕是季言之，也差点就……好在是活过无数世的老鬼，很快就清醒过来，高看自己却不小看任何人。
细致，方方面面，精确到细节的安排，才是对季氏一族数十口的负责。
扯远了，且说一伙人忙碌了一上午，收集满整整木板车的柴火、野菜等物后，就开始全靠双腿儿，继续往南方走。这一路上，并不是风平浪静的，最起码光是三五结成队伍，乡亲邻里一起逃荒的难民，就遇到了好几拨。
季言之所在的逃荒难民队伍与其他逃荒难民队伍很不一样，除了精神面貌不同外，更大的不同在于，路过城门紧闭的小县城，季言之根本就没有想过花费大量的金钱，带领季氏一族就在县城安顿。
除了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外，最大原因在于，各地府兵剿匪除寇时不时就要进行一回儿，难保上一刻才刚刚安顿下来，下一刻就遇到官府强行征兵或者缴纳高昂的税。
平头老百姓，又经历了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逃荒，能有多少财务？
季言之空间里的确丢了不少的金银古董书画，可季言之能拿出来吗？或许能拿出少部分，可问题是拿出之后又遇到了官府强行征兵、缴纳高昂税收的事情呢。
有一就有二，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最后你会惊恐无比的发现，钱没有了却依然没能摆脱被抓壮丁、苛捐杂税的下场。
正是抱着这份考量，不管是途径大城镇还是小县城，季言之都不主张进入。
没有强硬的说不许，那是因为原先只有数十口人的逃荒队伍，随着南下时间，一天天的变长，开始慢慢的增加。一百出头，到现在好几百人，看似都听德高望重如季言之之辈，实际上或多或少的有自己的小心思。
季言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来没吭声，只是借着一次次途径大城镇小县城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精简人员。到最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南方，那就是后世闽南沿海一带时，人口保留在三百左右不变，其中季氏一族的人口只多不少。
之所以用了只多不少来形容，是因为往南方逃荒的过程中，有不少姓季的精神小伙儿，与跟着他们不离不弃来到后世闽南沿海一带的大闺女小寡妇看对了眼儿，所以到了目的地，老季家阖族上下，成员发展过了百人。
“阿爷，你看那树上长的石头，好硬哦，能吃吗？”
望着徐徐海风，正摆出了思想者姿态准备沉思的季言之……了。什么石头？季言之调转石头一看，我信你个鬼哦，那是椰子……椰子，长着石头的树，呵呵，真不愧是狗蛋儿。
季言之收回视线，回看狗蛋儿。“你爬上椰子树采摘几个‘石头’不就知道了。”
狗蛋儿歪着脑袋想了一小会儿，觉得季言之的提议真不错。于是便背着手儿，找了几个爬树能手爬上椰子树，摘下不少的椰子。全程，狗蛋儿就站在树下全程指挥，全然没有参与爬椰子树摘椰子。
“阿爷说这长得和中原不一样的树木，叫椰子树。他树上结的‘石头’肯定就是椰子了。”狗蛋儿看着不一会儿功夫，就堆积成小山的椰果，陷入了思索之中。
狗蛋儿接着说话：“阿爷一定知道椰果怎么吃，你们看着，我去找阿爷过来。”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以瞻仰勇士的目光，目送狗蛋儿跑向了季言之。
季言之正在海滩上悠闲的散步。
自从来到海边后，季言之日常除了督促青壮男丁们砍伐树木搭建房屋外，就只有赶海散步了。讲真，大海的资源简直丰富到了极点，特别是古代，那真的是随地可捡大海鲜。
像什么搁浅的海鳗海蛇石斑鱼大龙虾大螃蟹，海豚甚至鲨鱼，只要在沿着白色沙滩走一圈就能捡到。至于各种贝类，八爪鱼、海蜇等物，更是随处可见。
搭建房屋的那几日，妇孺们光按照季言之的指点，海滩上捡的海鲜，搭配海岛上野生野长的柠檬，加粗盐就这样煮出来，就让卖力气搭建房屋的青壮男丁们吃得肚子圆鼓鼓的。
大家伙儿都放开肚子来吃，哪像一路南行，有目的性寻找家园时，都克制着只吃六七分饱。
来到被命名为季家渔村的新家园，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的生活，称得上肉眼可见的有盼头。哪怕季言之这位一力主张往南方逃荒，最好‘逃’到天涯海角的老族长，心情也日益的好。
就算三个憨憨儿子，时不时就要跑到他面前卖蠢，季言之都眼不见为净。
狗蛋儿朝着季言之再次飞奔过来时，季言之又想起思想者的造型。而在他犹豫要不要换个姿势造型，不继续散步的时候，狗蛋儿以乳燕投怀的姿势，冲进了他的怀抱中，好悬将季言之撞倒在沙滩上吃沙。
季大山扛着一截树丫枝经过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顿时将扛着的那截树丫枝丢了，冲过来急匆匆的吼道，“兔崽子，你想挨揍是吧，摔了阿爷，仔细你的皮。”
季言之：“……”
季言之之所以郁闷，不为别的，就为了季大山这个憨憨大儿子的大嗓门。本来吧，屁事儿没有，还稳稳的接住了狗蛋儿这个大孙子，结果季大山的一声大吼，季言之差点，不不不，是已经扭到了腰。
疼得季言之表情那叫一个扭曲，顿时呕得他当即也是一声大吼。
“谁是兔崽子，季大山，你骂谁是兔崽子呢。”
觉得自己就是个小机灵鬼的狗蛋儿赶紧煽风点火。“阿爷，你看阿爹那个熊样儿，肯定想反驳谁应就说谁。”
“……”季言之将视线对准了狗蛋儿，表情极其复杂的问。“阿爹都是熊样儿了，那狗蛋儿你是啥？熊孩子？”
狗蛋儿很奇怪的瞄了季言之一眼。“兔崽子啊，我是兔崽子啊。阿爹、阿爷不是经常这么骂我吗？怎么会是熊孩子。”
季言之：“……”坑爷的孙子，你赢了。
第481章 古代逃荒记（09）
凡事都需要对比, 或许狗蛋儿这种熊孩子，只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点，但是相比季氏一族的憨憨们, 那就是聪明绝顶。
这是季言之则重专注, 并且把继承人选定狗蛋儿的原因所在。就算他如今表演当场去世, 狗蛋儿也能够带着大家伙儿活下去, 而不是他一死就惊慌无比, 全然不知所措。
都是季言之私下的考量，只有狗蛋儿大概清楚一点的考量。
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将三个儿子都排除在外, 主要是都太蠢了，只适合听话做事, 不适合单独思考。如果将季氏阖族上下人的性命以及未来交给他们, 季言之今天表演原地去世, 明儿季氏阖族上下数十上百人口，就敢下至碧落黄泉，忠心不二的追随，一起洗白白。
你们说说, 季言之敢吗，敢将一切都交给三个儿子吗？
季言之满腹心酸, 却无从诉说，只能威仪甚重的对季大山横眉倒竖。“行了, 狗蛋儿自有劳资这个当阿爷的教导, 你该干嘛就该嘛，真以为搭建房屋的进度我没有过问，就可以偷懒休息不做了？”
季大山被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半晌后才瓮声瓮气的道。“阿爹，我一直在干活, 没有偷懒。”
“赶紧的。”季言之不耐烦的挥手。“去干你该干的活儿，别在我眼前闲晃，我嫌扎眼。”
季大山听话，委屈满满的滚了。
狗蛋儿这时，便问季言之从椰子树上采摘下来的椰果怎么吃。
“外面的壳砸开，里面白色果肉以及椰汁都可以食用。”季言之简单的说了椰果怎么食用，话锋一转，却道：“来季家渔村也有好几天了吧，狗蛋儿应想来也是玩够了，当开始学习了。等明天，不，吃了午饭，趁着海风吹拂，气候如春，阿爷就教你读书写字。”
狗蛋儿傻眼了，半晌后，犹犹豫豫的开口。“只我一个，还是同龄人一起？”
“一起。”季言之态度很平和的补充说明道：“不过其他人我只教导读书写字，而你，以后就搬来跟我住吧。”
季言之这话，是明确了继承人的意思。狗蛋儿懂，当即认真的点头，道一句知道了，就跑去和小伙伴们一起，将椰果砸开，取椰肉、椰汁食用。由于采摘的椰果数量很多，中午的时候，有妇孺别出心裁，将椰肉、椰汁和新鲜的海鱼一起煮，味道还挺不错的。
就这样，关于季家小渔村的建设如火如荼的展开。季家小渔村的房舍并不是单独的土木构建。这么说吧，有季言之这位大气运者的带领，逃荒的路上运气不错，哪怕被同样逃荒的难民盯上，但没回都有惊无险，没有折损任何一人的抵达目的地，建立新家园。
而建设新家园的途中，运气更是不错，不光物资丰富各种可食用的动植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季言之还发现了一座好几百年都没有喷发过的死火山。死火山中满布的火山石灰是天然的水泥。
用它来搭建修葺房舍，自然比单纯的土木结构的房舍要稳固，而且用时短，所以很快，靠近海岸线南边高地处，起了一排排的房舍，最高的不过三楼，却很稳固。
也有木屋，不过都建在远离海滩的地方。都位置很高，哪怕天气变化惊涛骇浪的时候，也不会波及到。
事实证明，这样的房舍布置是很有预见性的。刚入住新家不久，有一天晚上刚刚吃了晚饭，就风打椰树林，稀里哗啦的来了一场暴风雨。
季言之提着煤油灯，站到了三楼，看着海面上龙卷起风，一排排冲天海浪席卷海浪线，气势涛涛。
过了一会儿，起床尿尿的狗蛋儿蹭到季言之的身旁。“阿爷，你夜观星象看出什么了吗？”
季言之收回视线，定定的看了一眼给狗蛋儿。
“你觉得我会看出什么？”季言之问他。
狗蛋儿沉吟片刻，道：“看出了天下即将大乱，老百姓辛苦？”
季言之‘嗯’了一声：“算你勉强过关，还有呢，你再猜猜阿爷现在想的是什么？”
“阿爷这是在考我？”狗蛋儿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在想这场大风浪过后，会有多少海中生物被龙卷风卷到沙滩上？”
“吃货变的？怎么光想到吃？”季言之砸吧一下嘴，可不能说狗蛋儿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不然他准嘚瑟得尾巴都翘起来。
狗蛋儿不服气的瘪起嘴巴。“那还不是以前饿习惯了，下意识的反应吗？以前哪像现在这样，出门就能捡到食物？”
以前住的小村落背靠大山，又有良田上百亩，日子过得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这还是盛世太平的日子，要是遇到天灾人祸、苛捐杂税，日子就直接逼得人过不下去。
事实上，早从季言之过来的前年，附近村落就有人家陆陆续续的迁移，他们远离故土甚至迁往深山老林，不正是一句‘苛政猛于虎’吗？宁愿娶那深山老林与凶猛野兽为临，也不愿待在故土，可见这世道的艰难。
“明儿告诉你爹，就说阿爷说的，明儿再修建一些房舍。”季言之突然吩咐道：“这场暴风雨过后，估计气候又要变了。”
“现在中原腹地，应该已经入秋了吧。气候还能怎么变？总不能还会下一场冰雹吧。”
“……老夫记得去年，八九月分的时候，就下了一场冰雹，让整个中原腹地哀鸿遍野，十室九空，焉知老天爷，今年会不会来一场更大的暴风雪，下更大的冰雹子。”
狗蛋儿因为季言之的神预言，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老天爷到底想搞什么？再出天灾，咱们老百姓还有活头吗？”
“谁知道呢！”
莫名想起刘秀秀和王莽莽对战，争夺江山市，那漫天的烽火流星。季言之就揣测此方位面世界的小天道，或许也在偏爱他选中的天命之子。
敌人太强大了没事，天灾层出不穷再加上人祸，呵，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把敌人给干掉。
这时候季言之开始有点儿犹豫了，狗蛋儿又不像他气运深厚到每个位面世界的小天道都要小心避让，万一他百年归西，狗蛋儿真能如他想象的那般……有巨大的成就吗？
季言之不确定，所以犹豫。
却没有犹豫多久，反而恢复起咸鱼本色，操心什么啊，不是有句话是什么‘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吗’，季言之在世时，已经将什么都做了安排，无愧于心，百年身后发生的一切，与他有关系吗？
成与不成，都是狗蛋儿的命。
这么想着，季言之释然一笑，说不尽的洒脱，让狗蛋儿有些侧目。
这一瞬间，狗蛋儿觉得自己的爷爷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总之感官很复杂，依着狗蛋儿现在的年龄，根本就想不明白。不过狗蛋儿一向很心大，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呗，反正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年岁变大的他总有机会明白的。
抱着这样美好的念头，狗蛋儿继续追问季言之‘夜观星象’的事儿。
季言之呢，本着不忽悠白不忽悠的原主，硬是加倍儿用功忽悠狗蛋儿，只把狗蛋儿忽悠得脑袋晕晕乎乎，直到实在受不了回房间里睡觉时，脑袋里装的还是那句话‘天道不公’‘既然老天爷没让黎明百姓好好的活下去，那就把天捅破了，看他还老天爷还敢不敢偏心眼。’
这样的话，真的让狗蛋儿百思不得其解，分外糊涂。
狗蛋儿想了很久都不明白，，只能放到一旁，按照季言之所言的那样，想不明白的事儿，到时候自会有时间证明。你别说，事实证明季言之没有百分之百的纯忽悠，没隔多久，时间就证明了季言之所说的第一句洗脑话——天道不公。
如季言之所料，在季氏一族以及其他后来加入的难民抵达目的地，创建新家园后，中原腹地一直生灵涂炭，老百姓们今儿不是在死中求生，就是明儿生中求半死不活，
总之没有你想象不到的绝望，只有更加深沉的绝望。
就在海边季家小渔村迎来损失并不算太大的暴风雨不久，就到了九月份。
去年的时候，就在八九月份，秋天还没有过呢，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就摧毁了大半个中原腹地，从北到南，大城市就不说了，毕竟防御各种物资储存量在那儿摆着，可是小城镇县城乡下，却是十室九空，人口起码递减了五层以上。
这样的死亡人数，被冻死的数量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大部分都是被当成扰乱治安的乱民、贼寇，被各地府兵杀害，以及死于饥荒。
这是不是很悲哀，都说天灾人祸，天灾排在人祸前，自然危害更大。可结果呢，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到最后造成的死亡，还远远达不到所谓人祸的十分之一。
难道不是天道不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