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嘶——”有人咋舌,“你一说华正平,我倒也有点好奇李大人此举的用意了。”
人群中自有理中客,扬声道:“怪哉?华正平弑妻是华正平的错,牵连盛大人干什么?难道因为华正平长得好,又是读书人,他做了蠢事,那全天下的漂亮书生都有问题?”
“就是,”立马有人附和,“先帝好文,当今官家亦是尊崇文人之道,一竿子打死所有读书人未免太过分。”
“那李家不也是读书人出身么?要我说李老大人看中盛大人正是因为他的读书人身份,盛大人如今在翰林院就职,以盛大人的才干,日后高升的机会多了去了。”
“你说得对,如今盛李两家结了秦晋之好,李老大人势必要关照盛大人一二,嘿嘿,华正平当年沉迷妾氏美色不可自拔,倒辜负了李老大人的一腔心血,现在换成盛大人,我倒要看看华正平后不后悔。”
“能不后悔吗?怕是肠子都悔青咯——”
街上的说话声呲溜往马车里跑,好几个闲着无事的老百姓一路跟着马车来到城南李府,见李家的看门小厮对程春娘毕恭毕敬,老百姓不由笑开。
看来李老大人十分满意盛言楚这个外曾孙女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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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李府,程春娘呼吸禁不住放轻。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从前在临朔郡郡守府时,杜氏带着她进出临朔郡大小官员的后宅,亦或是富商豪院她也看过不少,可换到李府,程春娘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瞟,生怕自己的冒冒失失扰了李府的安宁。
李家人身子骨差,神经也弱,平日里不论男女都喜静。
当然了,也有例外,少将军李念和以及华宓君就不太像李家人,母女二人从小就喜欢舞刀耍木仓,为此李老大人特意从外边买了几个擅打的强壮男子回家,一来可以做护卫,二来陪华宓君搓拳。
程春娘跟着小厮进了堂屋,坐了会就听到脚步声往这边来。
“程娘子——”李老大人笑喊,“盛小友这孩子得亏你教养,竟还亲自射了聘雁过来。”
文人大多不擅箭术,所以京城有很多家专门逮聘雁的铺子,得知月惊鸿送上门的聘雁是盛言楚亲手所射,李老大人不由惊诧。
程春娘和李老大人在披荆山的船上见过一面,但没说过话,程春娘潜意识认为李老大人会是一个迂腐的小老头,但通过交谈,程春娘倒觉得李老大人豁达开明的很。
两家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多是李老大人问,程春娘笑着答,到了最后程春娘腮帮子都笑抽筋了也没嫌烦,临走前,程春娘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一封落了红戳的信。
“这是?”李老大人接过来。
程春娘尴尬地将碎发往耳后挽,难言道:“这是欠下的聘礼,一万两…”
“这,”李老大人忙将信封拿给身边站着的李兰恪,“快还给程娘子。”
李兰恪楞了下,但还是照做了。
程春娘推脱不收,拽着月惊鸿就往外跑,月惊鸿笑了笑,对李家人道:“盛家虽说是商户,但家底不丰,老大人能将华大小姐许给楚哥儿是天大的喜事,楚哥儿说了,势必要体体面面的将华大小姐娶回去。”
说着,修长的手指将信封推了回去。
“一万两于李家而言不算多,但这已经是楚哥儿能给的所有了,恳请老大人给楚哥儿一些时日,他定能在成亲之前将这一万两补上。”
盛言楚说要给李家一万两聘礼时,月惊鸿和程春娘都吓了一大跳,但两人深知盛言楚不会随意夸海口,因而只好拿着信照做。
程春娘和月惊鸿一走,李老大人将信交给华宓君,李兰恪曲起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挑眉嗤笑:“聘礼赊账,也就盛言楚这样胆大谬妄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华宓君展开书信,里面静静躺着一张落了盛言楚私印的欠条。
盛言楚惯常用得字体是馆阁体和行书,信笺上的字迹较之往常工整中透着一丝飘逸 ,运笔灵巧,苍劲有力,能看得出写字的人当时的认真和慎重。
“赊账怎么了?”华宓君翘起菱唇,“他能有这份心已然了不得,恪舅舅还说商户子小气,你瞧瞧,一万两的聘礼呐——”
这话李兰恪没得反驳,今日纳采两家已经问名交换了八字,请媒婆测了大吉后,这门亲事的小定就算完成,换句话说,盛言楚以后若想悔婚退亲,是要赔付聘礼的好几倍银子的。
没银子赔也成,坐大牢呗。
别小看了这封薄薄的书信,真若亲事有波折,盛言楚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有朝廷的礼法在,盛言楚聘礼赊账的行为并没有令李老大人瞧不起,相反李老大人还挺好奇盛言楚在短时间内怎么才能赚到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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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自有妙招。
趁着休沐,盛言楚在城西和城南两地转了好几趟,最终进了城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
城西商户繁多,这边的人虽地位低贱,但耐不住他们富得流油,马车一驶入城南,盛允南那张嘴就没合拢过。
“叔,这里住得真的都是商户?”
盛言楚点头,盛允南咽咽口水,望着错落有致的楼阁台榭,盛允南怎么也想不明白商户的宅子竟比城南权贵官宦还要高大华丽。
两人接下来要去的是城西最为富裕的聚金楼,一听名字就能嗅到满满的铜臭味,清高的官员都不屑往聚金楼走,唯恐脏了自己的脚。
盛言楚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商户,因而没那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进聚金露,盛言楚豪气地甩给迎面走来的小厮十两银锭子。
“叔,”盛允南扯扯盛言楚的衣摆,小声喊,“咋给那么多?”
为了形象更贴切于豪爽大气的坐贾行商,盛言楚这回下了番苦功夫,从头到尾,连鞋子他都咬牙买了珍珠镶在鞋头。
一进门,小厮垂目看到金线鞋面上的大珠子,再抬头,嘿,这位主够敞亮,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盛言楚今日穿得衣裳料子是那年巴柳子从西北带给他的,西北蛮族的袍子多以亮眼的草绿为主,便是时下五月,斜袍领端依旧裹了两条白狐绒毛。
小厮眼睛毒,一眼就认出盛言楚衣襟处的白狐毛不便宜,颠了颠银子,小厮眉开眼笑地冲楼上喊:“霞光阁贵客一位——”
盛言楚来时打听过,聚金楼过了午时会有义卖,霞光阁是聚金楼上等雅间,能坐进去的非富即贵。
义卖开始后,霞光阁里的主儿得先交一百两给聚金楼,只有这样主儿才能参与接下来的义卖叫喊。
“叔,真要交么?”盛允南捏着银票心神不宁,犹豫的提醒:“这可是一百两啊!”
不是刚刚随便丢出去的十两!
盛言楚撩开珠帘往内走,笑道:“还是那句话,舍不得……”
盛允南丧丧地接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叔,你今个来这到底想干嘛?”
边说眼神往盛言楚身上溜达:“换了一身西北蛮人的衣裳,神神秘秘的…”
盛言楚往条纹乌木椅上一趟,笑着像狐狸:“你只管照我说得话去做就行,待会带你看场戏。”
话都到这份上了,盛允南只好应声去交银子,一百两甩出去就换了个铜制小摇铃过来。
盛言楚当年在临朔郡茶馆义卖中赎过他娘的银簪子,有关义卖的流程,他不用问人也知晓的七七八八。
一百两的茶水费不愧是高规格,盛言楚捧着小厮送来的观音茶舒闲地啜了两口后,楼下忽掩上门,屋内光线暗下来的一瞬间,各处阁楼凭栏处放置的夜明珠倏而亮堂起来。
“哇哦。”盛允南指着盛言楚面前那两枚拳头大得明珠,结结巴巴的小声说话。
“叔,这玩意贼值钱,我在书中见过…”
盛言楚放下茶盏,笑容和煦:“再值钱又如何?在聚金楼不过是个照明的东西罢了。”
盛允南点头笑说是,这时底下鼓声阵阵,盛言楚抻着下巴端看了一会,义卖的物什比当年临朔郡的都要昂贵,等义卖结束,下一波稀世珍宝抬到了圆盘当中。
这些珍贵之物当然不可能义卖,一人出价全场最高即可当场带走,不赊账得给现银。
买卖两方都不会抛头露面,全程由聚金楼的行家代为操作。
这也是盛言楚为什么在京城众多义卖茶楼选中聚金楼的原因,聚金楼因是商人所开,内里的打点会严格按照楼里的规矩行事,绝不会出现泄漏买卖两主的私人信息。
商户虽低位,但行商中,最为守诺言。
又一波叫卖结束,盛言楚附耳盛允南说了几句话,趁着盛允南去找聚金阁小厮的空档,他从小公寓里拿出一块蓝墨石。
蓝墨石吸饱了白雾,此刻一拿出来,渗进墨石里边的白雾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着粼粼蓝光,这等奇物若是放到下面……
小厮跟着盛允南往霞光阁里走,乍然看到桌上冒着仙气的蓝墨石,小厮快步过来,喜道:“好生稀奇的墨石!”
夜明珠的亮程有限,盛言楚故意将装有蓝墨石的玉盘放在光线略暗的地方,隐匿在要亮不亮的地方,小厮甚至能看清蓝墨石周边团起的淡淡云雾。
“这、这、这,”小厮舌头打起卷来,对着盛言楚恭敬一拜,“您先等着,小的去请我家掌柜的过来。”
小厮一走,盛允南抬手扫了扫蓝墨石上边泛起的一圈云雾,嗅了后大吃一惊:“叔,这墨石咋看得像从寺庙里请出来的?”
诚如盛言楚所想,小公寓里的白雾能使人心神安宁,而在盛允南这样的土著民来看,能让人安神的东西除了在寺庙开过光就再无旁物了。
所以聚金楼的掌柜过来掌眼时,盛言楚给出的解释很通俗:“这块蓝墨石在西北佛堂拜过神。”
一旁的盛允南震惊地瞪大双眼,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叔将掌柜忽悠的团团转。
掌柜虔诚地端着蓝墨石下去后,盛言楚往乌木敞椅上一靠,翘着二郎腿笑:“说它是西北来的,这话可并没有扯谎。”
盛允南哪里肯相信,无奈盛言楚说得太煞有其事,盛允南是不信也信上了。
其实盛言楚适才说得话半假半真。
制作蓝墨石用得牛骨和冰片都是他拖商人从西北运来的,摁头讲蓝墨石是西北产物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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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叫卖接近尾声时,守在凭栏处张望的盛允南忙跑过来摇醒小憩的盛言楚。
“叔,你快看——”
撩开遮眼的珠帘,盛言楚负手立到凭栏处。
“将夜明珠盖上。”盛言楚睨了睨两侧亮堂堂的发光珠子,道:“省得待会有人往这边看。”
他来城西商街已经做了伪装,但还是得小心为上才好,商人守诺是真,但一舱好米中总会出现几颗老鼠屎,他可不想被人盯上。
盛允南照做,脱下大褂将夜明珠盖着严严实实,夜明珠璀璨的光芒一淡,盛言楚整个人都陷进了沉沉黑色之中,底下四周的人望过来只能看到霞光阁凭栏处站着一个身穿西北白狐宽袍的男子,至于脸,看不真切。
蓝墨石一经端上,倒吸和惊叹声不绝入耳,眼瞅着叫卖的价钱从低价一千两飞速地往上涨,当听到隔壁有人摇铃喊‘八千两’时,盛允南腿一软跌坐在地。
盛言楚好笑地拉起盛允南:“没出息。”
“叔,”盛允南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指着下面圆盘,压低声音哼哼:“就那一小块墨石能值八千两?”
盛言楚唇角勾起:“一块蓝墨石当然值不了八千两…”
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加价——“我出八千一百两。”
盛允南双手扒紧柱子才没再次软下去,盛言楚凝视着下边喧闹而又豪气的场面,续道:“…能在京城安家的商户都不缺银子,八千两…”
一句话就没能让盛言楚一口气说完,才说到半截,拍卖场上的叫价已经升至九千两。
盛言楚都不由提了口气在嗓子眼,缓缓改口:“九千两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我出的这块蓝墨石和一般蓝墨石不一样…”
此时底下已经吵翻了天。
“我家开得书肆中倒也卖蓝墨石,可那些墨石是画师所用的颜料,一股子呛鼻的石灰味,这墨石闻着不仅没臭味,还出乎意料的好闻,若我家书肆里头能摆上这块蓝墨石,嘿嘿…只这价钱也忒贵了,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哇。”
“你懂个屁!”旁边的人呸了声,“这墨石开了光,我适才凑近闻了一口,啧啧啧,神清气爽,若是能拿这样的墨石写字,我家铺子里的纸笔生意还愁不好做?”
“嘁,黄老七你可要点脸吧,就你那大字不识的劲要这墨石回去能有个卵用?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对,暴殄天物,你家那几间铺子放得下九千两的墨石吗?没这本事就没揽瓷器活!”
众人嬉笑连连,这些人都是城西的小商贩,当然出不起九千两,盛言楚的目标也不是他们,而是和他一样住在雅阁中的大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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