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个老祖宗 第43章

作者:寒小期 标签: 朝堂之上 科举 升级流 穿越重生

  都已经这样了,路谦还能如何?

  结果就是,忙完散馆考核,又要准备会试一事。路谦只来得及跟秦举人说,他被临时选派为了会试监考官之一,所以最近这几天就不回家了,跟同僚一起提前去了贡院。

  秦举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咋地三年前咱俩一起上京赶考又一同落榜,三年后我又来考了,你却成了监考官?

  不管怎么说,会试还是如期而至。

  路谦到底跟那些应考生是不同的,他和同僚提前两天就来到了贡院这边,等会试的前一日,看着应考生们一一进入贡院。

  说真的,路谦挺显眼的。

  在一众中老年人之中,他这个少年郎别提有多显眼了。甚至别说是在翰林官之中了,就算是将他放在应考生里,他这个年纪也是很轻了。

  打眼瞧着,路谦还见到了几个眼熟的人,记不得具体的名姓了,只依稀记得三年前他被秦举人拽着去参加过几个诗会茶会,似乎有一些人能跟那时候的同乡对上号。

  路谦是真的不记得了,这三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对比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实在是要精彩太多了。要知道,他以前在程府时,每日里也就是他所居的偏院到程氏族学两点一线间。见到的人除了先生和同窗外,也就是寥寥几个下人了,噢,还有一只鬼。

  但总之,他以前的生活是特别平静了,每日就是读书进学,再不就是被祖安老鬼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结果,自从来到了京城后,见到的人和事,简直比他前面十几年相加还多。再加上他进入了官场后,要注意的方向也跟以往有所不同了。

  简单地说,那么多的同僚上峰,其他各部的朝廷官员,乃至皇室宗亲等等,他要记得事情太多了,不可能再分神给只有一两面之缘的所谓同乡了。

  但他的同乡可不这么想。

  三年前,绝大多数的人对路谦的印象都不算深,只知道他年岁轻,又听他自己说,乡试是侥幸吊榜尾考上的。再之后,路谦理所当然的落榜了,那些人对他更是没了旁的印象。

  谁知,没过几个月,五十鸿儒名天下,路谦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个时候,曾经跟路谦有着一面之缘的同乡们,这才意识到路谦已经跟他们这些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博学宏词科太过于罕见,就连很多读书人都未必听说过。哪怕翻遍了资料,也只是知道历史上只有寥寥几次的博学宏词科,且每次通过词科入仕的人,都是前途无量。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这次再度赴京赶考,也有人想过要不要去找路谦,但他们跟路谦都不算熟,绞尽脑汁也只想起了九江书院这个名字,可想也知道,路谦肯定不能在书院里一住就是三年。至于康熙帝赏赐宅院一事,他们并不知情。

  想套近乎又没个好法子,等想起路谦跟秦举人交情好时,再去找秦举人,发现他已经退房跑路了。问了客栈的人,掌柜只道是去了已入仕的好友家中借住。

  又迟了一步。

  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他们竟是在贡院这边看到了路谦。

  路谦对这些人还是略有些印象的,因此等他们进入贡院时,便冲他们点头微笑示意。身畔的同僚看了路谦一眼:“你的朋友?”

  “同乡。”

  “是了,我记得路侍读是江南人士吧?”

  “金陵那边的。”

  两人其实也不熟,毕竟一个是翰林院的,一个是明史馆的,平常也没什么接触。只是对方要比路谦年长许多,既问了,路谦肯定是得好好作答的。

  殊不知,就这么简单的两三句对话,却给路谦那些可怜的同乡造成了致命打击。

  “我没听错吧?侍读?侍读!”

  “对,我也听到了。”

  会试跟乡试一样,都是提前一天入场的,这会儿还处于应考生们查验身份资料入场的阶段,因此对于小声的互相交谈并不会做出干涉。当然,假如是大声喧哗,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再回头看向路谦时,那眼神简直心碎。

  差距太大了,也太离谱了。

  都走上科举入仕这条路了,可以说每个人对自己都是抱有一定期望的。譬如说,做梦都想金榜题名,甚至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三鼎甲之一,策马游街。

  但就算是做过的最离谱的梦,那也没有三年跨越到侍读的份上。

  就算通过了会试,三榜的同进士就不提了,哪怕是二榜的进士好了,绝大多数也都是等候吏部选拔。考上进士肯定是有官做的,这个倒是不必操心,区别大概只有缺的好坏而已。但就算高中状元……

  那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路谦这就已经是侍读了?从五品?

  初时,他们只是震惊,过后,却是由衷的感觉到一阵阵无力。

  从五品是什么概念?很多人就算少年入仕,忙碌一辈子都未必能升到从五品。而路谦……

  “他还未及冠吧?”

  “肯定的,他看起来那么面嫩。”

  这些人跟路谦都不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路谦今年到底几岁,但可以确定的是,路谦尚未到及冠之龄。

  太夸张了!

  人比人,果然是要气死人!

  不过,兴许是因为差距太大了,等他们依次进入自己的号房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没办法,这个差距已经大到了让他们完全兴不起攀比之心来。

  随着应考生们的陆续到达,贡院四处都传来小声的说话声,之后不久,大家都进入了号房,四下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此时,路谦却一脸懵圈的看着正在排队的应考生队伍……呃……

  秦举人一贯是个跳脱性子,他读书倒是很用功,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中举的。但这人是属于该用功的时候就用功,该玩乐的时候就玩乐,再者因为天生乐观的缘故,他没有其他考生身上都有的紧迫感。

  这不,应考生都进去一大半了,秦举人这才姗姗来迟。

  其实也不算太迟,毕竟这会儿也才刚下半晌,反正肯定是来得及入场的。

  让路谦震惊到两眼发直的,不是秦举人来迟了,而是他身边的人。

  秦举人啊,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把程大少爷给拽过来了。

  路谦:……您有事儿?

  他赶紧撇开同僚,上前道:“请未取得举人功名的人离开这里,立刻离开。”

  秦举人见着路谦,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路谦再度重复了一遍,后来索性拽过了程大少爷,压根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不能在贡院外头捣乱!”

  程大少爷绝望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想来吧,他强行把我拖来的!我挣扎了,我挣脱不了他!还有,我也跟他解释了,他不听……谦哥儿,你赶紧帮我跟他解释一下!”

  路谦无言以对的看着这俩,突然间觉得好心疼自己。

  祖宗及时出现,抱着肚子哈哈哈大笑,仿佛看到路谦吃瘪是他鬼生里最大的快乐。

  这场乌龙到底是解决了,就是路谦怎么也不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让秦举人误会了程大少爷也要跟着一起考会试?噢,应该是这段时间程大少爷那刻苦用功念书吧,可那不是因为九江书院要考核吗?

  甭管怎么说,秦举人还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进入了贡院,路谦随后也进去了,丢下了满脸绝望的程大少爷。

  程大少爷倒是带了东西的,笔墨纸砚以及吃食都带了,这是秦举人提前就准备好的两人份。但独独没带银两,毕竟在贡院是没处花钱的。

  但问题来了,他现在要怎么办呢?

  来贡院是秦举人提前叫的马车,吃过午饭就过来接人,到了贡院前面的那条街就把他们放下了。如今好了,程大少爷身无分文,还拎着两个又大又笨重的篮子,面对这个已经待了几个月但还是相当陌生的京城,无辜迷茫又绝望。

  路谦的家倒是不难找,就算不认识路,他还是知道巷子名的。距离也不算特别远,反正按照正常人的脚程,最多两刻钟肯定是能走到的。

  但程大少爷真的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而且还提着两个大篮子……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仿佛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的悲惨境地,于是,天空开始洋洋洒洒的飘下了小雪花。

  这都二月初了啊!又下雪了啊!

  程大少爷满脸震惊的抬起头,随后又悲伤的低下头,他太苦了,真的太苦太苦了。

  ……

  此时的贡院里,路谦也跟程大少爷有着同样的感触。

  太苦了。

  看看底下那些应考生,都已经收拾准备打算提前休息了,毕竟明个儿才是正式考核。那么问题来了,明明到了明个儿早上,主考官才会拿着卷子过来,他们这些监考官来得那么早又是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路谦身边的同僚安慰他:“等你再往上升一升,就不用来这边受罪了。”

  “我觉得不可能。”路谦的脸上露出了程大少爷同款的绝望,“就冲着我这个年岁,这份罪就免不了的。”

  很正常啊,只要同级别里面需要出来个人,那不是路谦还能是谁?官场是看官阶没错,但当官阶相同的时候,看的就是年岁和资历了。

  路谦这个情况,外头的人看着就特别羡慕,可里头的人却明白,以后再有苦活累活,就有人分担了。

  同僚笑得很开心,边笑边点头:“确实,确实是这个道理。对了,路侍读可曾娶妻了?”

  “没有。”路谦知道对方下一句要说什么,索性抢着道,“我年岁轻倒是不着急,再者……我姑母人在金陵,这婚事不好办呢。”

  同僚愣了一下,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婚事还要姑母同意的,好在随即他就想起来了,路谦自幼丧父,母亲随后改嫁,他则是跟在早已出嫁的姑母身边长大的。

  想到这里,同僚就觉得路谦这事儿不好办。

  世家大族都有自幼丧母长女不娶的规矩,那么同样的,从小就没了父亲的男子,在亲事方面也是有一些艰难的。还有一些比较仔细的人家,是不愿意将金娇玉贵养大的女儿嫁给只有寡母和独子的人家。

  路谦倒是没寡母,但同样的,他也没个兄弟姐妹,甚至他连可以依靠的宗族都没有……

  当然,真要娶妻也不算难,但想要寻那些四角俱全的亲事,却是无异于做梦了。

  “我记得路侍读同朱大人的关系不错?是了,朱大人正是上届会试的主考官。”这届主考官就不是朱大人了,而是另一位大学士。

  路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朱大人可以不认他这个学生,但他却不能反过来当这个白眼狼。关系好就关系好呗,上赶着大腿给他抱,凭什么不抱呢!

  同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路谦就很莫名其妙,不过俩人实在是不熟,对方年长又跟他平阶,他自是只能敬着。

  会试过程倒是平顺,是有应考生熬不住晕过去的,这种自有专人将晕厥者抬出去,贡院也提前备下了大夫和临时诊房,随后像通知家人这种事儿,倒是无需翰林官的操心。

  总得来说,这届会试没出什么纰漏。

  只是,应考生们每考完一场都能回家休息,他们这些监考官就不行了,吃住都在贡院后排的小房间里。那房间自是比号房大的,吃喝也都是从酒楼饭馆点的菜,饶是如此,堪比坐牢的这些天还是把路谦坑得好苦。

  更苦的是什么呢?他总觉得他大概是逃不过会试了,自己会试落榜却入了仕,结果反过来要来监考,三年一次想想都异常痛苦。

  眼见路谦通体绝望,祖宗那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可以说,认识祖宗那么多年以来,路谦是第一次看到祖宗连着这么多天都笑得异常开怀。

  于是,路谦更难受了。

  好不容易等会试结束了,考生们相继离开,监考官们则瞬间变成了阅卷官。都不用特地离开贡院的,直接在腾出来的小院子里开始阅卷。当然,这期间还要等糊名誊抄,可哪怕是撇开这些琐碎的事情,路谦等人的任务还是特别重。

  等全部事情都结束时,整个二月都过去了。

  路谦感觉自己的腰带都宽松了好多,回家洗漱一番后,找出去年裁的旧衣一看,不光是短了好大一截,还宽松了许多。

  好在,铁蛋很快就拿来了新的棉袄:“爷哟,您忘了年前叫了裁缝量体裁衣吗?特地给您放宽了几寸,这次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