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哪知,好端端的亲事就这样泡了汤。
等程大老爷一行人回府后,才是真正的大宴宾客。毕竟,先前男丁不在家,程三少爷又还小,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出面。同城的乡绅富户老早就在盼着了,都知道程家那位表少爷有了大出息,最近还喜事将近,一个两个的都提前准备好了贺礼,只等着程府办酒时,好体面的送出去。
宴请宾客是少不了的流程,之后才是帮路家修缮祠堂等等。
其实,路家的祠堂和祖屋早在路谦中举那年就修过一次的,但那次是真正的修缮,这次其实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翻新增建。
要忙的事情是有很多,但其实不少事情都可以交给底下人去做的,实际上两位老爷需要亲自去办的事情也没几件。
谁知,到了五六月间,先是传来了路谦跟随康熙帝一起去木兰围猎的消息,紧接着程府就收到了路谦来信,说自己升官了。
“詹、詹事府少詹事?”
程大老爷啪叽一下瘫坐在了太师椅上,两眼放空,喃喃的说道:“正四品官……”
第49章 路谦得以在自家摆宴,宴请……
“什么?四品官?”匆忙赶来的程家大太太, 好悬没直接给吓趴下。事实上,她根本就稳不住,多亏了身后随侍的丫鬟托了她一把, 这才勉勉强强的立住了脚。
程大老爷此时可没心情去关注别人了,莫说大太太了, 便是他的心头肉程大少爷此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都不带多给个眼神的。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最大的刺激之中。
讲道理, 路谦升官一事,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于整个程府都是一桩大喜事。哪怕路谦实际上仅仅是程二太太的娘家侄儿,但程家于他有养育、教导之恩, 这一点是怎么也没办法磨灭的。
但实际上,因为这个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且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感觉吧……
反正就是惊大过于喜。
在得知路谦升任为四品官时, 程大老爷整个脑子就是“轰”的一声炸响,然后就瘫坐在太师椅上起不来了。
再之后, 程二老爷并太太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路谦的来信, 一般都是直接写了程家人启的,极少会让他姑亲启。
主要是没那个必要,一则路谦虽然跟他姑感情不错,但实际上姑侄俩也没多少话可说, 路谦感恩姑母的养育之恩, 可非要说什么体己话,那却是不可能的。二则他心里清楚,姑母跟程家才是不可分割的, 只要他在官场上一帆风顺,以程家这种做派,是绝对不会对他姑母不好的。
所以,信件谁来看都行,横竖路谦也没什么心里话想对他姑母说的。
因此等程家二房闻讯赶来后,看到的就是大老爷一脸震撼的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而大太太正在由丫鬟拼命的扇风,以及给她的人中抹清凉的药水。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谦哥儿寄了信回来?信上说了什么?”到底挂心于亲侄儿,程二太太忙不迭的问道。
程大太太见她满脸的急切,赶紧安慰她:“是好事儿,放心吧,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可就奇了怪了。
二房这对夫妻面面相觑,既说了是谦哥儿寄回来的信件,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儿?他都已经定亲了,不日就将成亲了。当然,科举路上也已经一帆风顺了,眼下都当上大官了,如何还能有好事儿?
“他发大财?”程二老爷左思右想,最终觉得发财这个想法还是很靠谱的。
也是,路谦旁的都不差了,唯独就欠缺一个财了。
程大老爷在经过了一番缓冲之后,总算是缓过来了,然后就听到他弟这不靠谱的论调。
路谦啊,他发生啥好事儿都有可能,独独不可能是发财。就他那个仕途,真要是发了大财,还能不是贪污了?当然,假如是放了外任,像一些油水很丰富的肥缺,那倒是奉旨发财了。可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路谦这个升官的路子,明显是被康熙帝当成心腹来培养的。
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会被放外任,但绝对不可能是在最近这几年。
程大老爷也是有包袱的人,尽管弟弟说了糊涂话,但他还是轻咳一声,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后才娓娓道来。
路谦既是寄了信回来,就不可能独独只说这一件事。
他在信里说,开春时候,康熙帝去了五台山,他有幸伴驾随行,之后他又被委以重任,陆续的忙碌了两三个月,到了五月底,就又同康熙帝一起去了木兰围猎。
这其实是康熙帝本人头一次前往木兰围猎,总得来说,非常的畅快,以至于康熙帝直接表示,每年都要来那么一次。
当然,这跟路谦关系不大,他运气好能伴驾一回,不代表接下来年年都可以。他在信中也是感恩了一番,表示自己能得此殊荣,简直就是祖宗保佑,有这么一次就可以了,这是值得一生铭记的辉煌时刻。
然后他又表示,自己升官了。
过程没详细描述,大概只说自己在伴驾随行的过程中,得了康熙帝的青睐,总之结果是好的,升官嘛,直接从明史馆调到了詹事府,成了正四品的少詹事。
路谦最早算是翰林官出身,然后被调派去了当时刚成立不久的新明史馆内。但明史馆本身不属于独立的部门,它是依附于翰林院存在的,所做的事情几乎跟翰林院没太大区别,一样都是纂修书籍,只是明史馆专供明朝那段历史而已。
而詹事府……
程二老爷在科举一事上,比他小儿子还没天赋,这就直接导致他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当然,科举方面他还是懂一些的,但詹事府真的是他的盲区了,他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机构的名字,没想到因为媳妇娘家侄儿,他又涨见识了。
“你……”程大老爷是想骂人的,但最终还是叫他忍了下来,只摆摆手,“你只要记住,詹事府很能耐就行了。”
“比县衙门能耐吧?那县太爷瞅着我侄儿,还得跪下磕头吧?”程二老爷美滋滋的想着,殊不知,县太爷都想给他跪下磕头了。
“那是正四品官!县太爷是七品官!”程大老爷胸口一阵阵翻腾,也不能说是完全气愤吧,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生气于蠢弟弟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再看他的侄儿,一个两个都是笨蛋,包括他媳妇娘家的侄儿也一样。
再度缓和了一下,程大老爷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直接表示收拾收拾,一起前往京城吧。
“我也要去吗?”程大太太有些犹豫,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说法,是打算由她坐镇程府的,毕竟府里不能没有主子。
“一起去!你听不懂吗?”程大老爷不容反驳的道,“不止是你,还有老太爷也会一同前去的。”
“老太爷?”这下,不止是程大太太了,另两位也惊呆了。
但既然程大老爷坚持,最终还是定下来了,阖府的主子都一起去。
生意场上的事情,反倒是不用太在意。程家两位老爷,放在十年前倒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最近几年却是稳定了很多。主要是前些年日子还不太平,有人退缩就会有人乘机抢生意。而最近这几年,一切都稳定了下来,生意方面也是如此。
程家如今甚至压根就不是商籍,所以程大少爷才有资格参与科举考试。他们家所涉及到的买卖,要么是由族里的旁系出面打理的,要么索性就是由门下奴才负责照管的。
总之,主子们离开几个月,出不了大事儿的。
但程大太太还是很惊讶,当着二房的面,她没说什么,待回到了自己的正院子里,才追问了起来。
“旁的便不说了,想来谦哥儿定是希望成亲当日,能有亲姑母在场的。可这事儿同老太爷有何关系?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从咱们这儿到京城,又是路途遥远,又是舟车劳顿的,何苦来哉?”
程大老爷冷笑一声:“那是我亲爹,我还能不在意他老人家的身子骨?”
“可……”
“在我跟前,倒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以前的事情我懒得跟你计较,谁让我和二弟忙于外头的生意,疏忽了府内的事务呢?二弟妹碍于身份不便太过于插手,这才由得你克扣谦哥儿。咱们家既是做了这等好人,为何不索性将好事做到底?府上差那几个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谦哥儿惯常喜欢在老太爷跟前讨好处,这种习惯是怎么养成的?还不是你总是苛待他。”
程大太太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半天上不去下不来的。她是万万没想到,到了如今老爷居然开始跟她算总账了。
难道,是因为路谦升官了?可路谦又不是第一回 升官了。
“我没打算跟你算账,真要说起来,我也脱不了关系。要说完全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呢?别说谦哥儿,我房里的庶出子女,你也是能苛待就苛待。我呢?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只要能换得府内安逸,我确实是懒得计较这些事儿。”
程大太太彻底不吭声了。
她是真的没办法辩驳这些事儿,况且这也属于人之常情。她能忍受自己房里有妾室和庶出子女的存在,可要让她掏心掏肺的对待这些人,也太扯了吧?
当然,这些事情程大老爷也是明白的,只要别太离谱,大太太爱作规矩就作规矩,实在也是不算什么。况且,妾室多懂点儿规矩也是好事儿一桩,庶出子女也是如此,懂规矩怎么着也比任性妄为来得好。
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了。
“方才在二房跟前,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可能不知道詹事府的意义,詹事府是皇帝老爷特地为太子建立的专属机构。懂了吗?詹事府那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当今太子爷你总该知道吧?那是元后所出的嫡子,皇帝老爷唯一的嫡子。据说,朝廷上下对这位襁褓之中就被立为皇太子的二殿下格外看重,眼下谦哥儿去了詹事府,你还不明白吗?”
程大太太瞪圆了眼睛:“你是说、你是说……”
“总之,路谦算是彻底起来了。咱们家呢,简单的说,就算老太爷百年之后,我也不打算分家单过了。”
“那当然不能分家!”程大太太猛的起身,又因为起身太快脑子有点儿晕乎,赶紧又扶着脑门坐下了,“还有一个事儿,原先我不打算同老爷您说的,就是咱们过继的那个女儿,她可能动了旁的歪心思,起了当妾的念头。”
“胡闹!!”
程大老爷勃然大怒,跟一头困兽一般的在房内来回打转,半晌才道:“赶紧给她说一门亲事,在咱们动身之前,就给她嫁出去。”
这就很离谱了,路谦的婚事是在今年秋日里,本来他们就要在下个月启程出发前往京城了。眼下又因为他突然升官的缘故,恐怕得早点儿进京了,也就是说,快的话这个月的月底就要启程了,这哪里来得及?
但程大太太不敢说。
她思量了一下,倒是另有了一个主意。
其实,因为这个女儿是过继来的,他们早先就是很认真的挑选过的。除了容貌身段之外,人品也是有所考量的,太糟糕的肯定不能要啊!
等过继之后,程大太太更是亲自上手教养,必须让她对程家产生感情,要不然等她以后嫁给了路谦,不为程家打算、不帮大房说话怎么办?
总之,成效还是有的。
就是谁也没想到,路谦会跟京城高官的女儿定亲……
“我明个儿回一趟娘家,谦哥儿升官这种大喜事儿,总归是要跟我娘家哥哥说一声的吧?还有,我侄儿也倒是说亲的年纪了,我嫂子前头还让我帮着相看一下,我倒是觉得……老爷你说呢?”
“成!”
程大老爷压根就不在意这个过继来的女儿如何,哪怕这几年的教养也是程大太太在做,他跟这个女儿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得了肯定后,程大太太就忙活起来了。
启程前往京城,包括临走前的收拾行李,以及一路上的打点,都有人帮着操持,并不需要程大太太亲自过问。至于因为路谦突如其来的升官,要不要加重赠礼什么的,这个完全可以在路上慢慢讨论,毕竟他们肯定是坐船北上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去京城再买,或者直接给金票银票就好了,以程家对路谦的了解来看,搞不好他更喜欢直接一点儿的东西。
总之,程大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敲定了她娘家侄儿和她房中过继来的女儿的婚事。
别说当事人本身了,连二房都惊呆了。
这什么时候说的事儿啊?
但甭管怎么说,这年头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大房的姑娘本身都没说什么,二房这边惊讶归惊讶,也没立场开口。
当然,就算程大太太的速度极快,那也没可能在临行前就把女儿嫁出去的。因此,最终成行的只有大房的夫妻二人、二房的夫妻二人并两位少爷,以及上了年岁的程老太爷。
大房过继来的女儿要忙着绣嫁妆,她的亲事定在了来年的开春。大房其他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当然也没办法成行,只能老实待在家中。
如此这般,路途上费了一些时间,到了八月初,程府一行人顺利得抵达了京城。
程府在京城就有别院,以前是故意让程大少爷去路谦跟前晃悠的,这才说什么老宅子年久失修什么的。但这一次,因为是一大家子过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都去路府借住,因此他们齐刷刷的去了前阵子刚翻修一新的程家在京城的别院。
到达了京城后,坐不住的程表哥立马出去打听了一番。
于是,程府上下就知道了,本月有经筵大典,康熙帝命大学士一下侍班。而路谦本人,除了詹事府少詹事的官职外,还兼经筵日讲官一职。
总结一下就是,路谦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叙旧联络感情一事就免了吧,只怕等真正见面,要到他成亲的前几日了。
程二太太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自己的娘家侄儿了,不过她是个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只道千万别打扰路谦办正事,反正人都来了京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终于,路谦的任务告一段落,也不是说他真的就忙完了,而是康熙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人家要成亲了。
那总不能成亲前一天还在忙于公事吧?假如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康熙帝自是不会放人的。但眼下嘛,还是应该对心腹大臣好一点儿。
于是,路谦得以在自家摆宴,宴请姑母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