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是我爸跟她谈好的条件。”虞甯也在榻上坐下来,道,“她想跟我爸学做公司管理,说要试试把这一套也用到她的生意里。”
虞嫣了然。
她知道滕蕙和王熙的合作内容,王熙负责出资,滕蕙负责管理,计划中铺开的业务还不少。滕蕙毕竟年轻,确实需要多学些本事。
两人说着话,虞嫣又看向榻上那长条形的袋子,道:“这包里都有什么?”
虞甯将袋子的拉链拉开。虞嫣看去,只见里面不仅放着那支枪,还有一把松了弦的弓,以及好些箭。
虞甯平时爱好健身,射箭射击都经常玩,还有持枪证,能跟省队水平的射击运动员比试。
不过虞嫣看着那支枪,仍然觉得诧异。
“这枪哪里来的,射击馆里的枪不是不能带出来么?”她问。
“射击馆里的枪当然不能带出来。”虞甯道,“这是路边摊打气球的玩具枪,真对着人大也挺疼,我想着有好过没有,就弄了一把。”
虞嫣:“……”
虞甯把枪拿回来,放到枪袋里:“我原本想自己过来找你,但爸不放心,非要也跟着过来。后来这事蕙蕙也知道了,就变成了三个人。虽然蕙蕙说,她在这边认识好些武功高强的人,能够保我们平安,但无论如何,自己防身的家伙还是少不了,我就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以防万一。”
虞嫣看着他,不由有些内疚。
她一直知道他们会担心自己,今晚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她完全可以顺利回去,他们也就不会过来的。
“哥,”她小声说,“对不起。”
虞甯微微抬眉。
“这对不起,指的是什么事?”他问。
“所有事。”虞嫣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这样冒险过来。”
虞甯看着她:“可你仍然不后悔跟萧寰在一起,是么?”
虞嫣怔了怔。
“这跟他没关系。”虞嫣连忙道,“一切都是萧寰的父亲自作主张。今天如果不是为了他,我……”
“他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虞甯打断道,“这所有事的源头,仍然是萧寰。嫣嫣,自从你跟萧寰牵扯在一起,无论是在哪边,所有事都偏离了正轨。你现在还觉得,你们坚持下去是正确的么?”
虞嫣知道虞甯对自己和萧寰的事一向持否定态度,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正轨。”
“所谓正轨,就是你们原本各自应该过的生活。比如你。你会好好做你的演员,风风光光,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人都找不到,又何谈事业?”虞甯道,“嫣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和萧寰的关系里面,只有你在一直放弃。萧寰现在已经夺得了京城,离登基就差一步了,不是么?”
虞嫣皱皱眉,道:“这话不对。如果我们没有发生交集就是正轨,那么我和萧寰都不会有今天。没有我,他去年被刺客袭击的时候就会死掉;没有他,我会被绑
架,生死未卜。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我们互相影响,今天我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虞甯哂然。
“你总是这么固执。”他叹口气,“我们互相这么杠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虞嫣望着他,不由苦笑,神色却变得认真。
“哥,”她说,“我知道你和叔叔是为了我好,你们反对,我也能理解,可……”
“反对?”虞甯打断道,“爸要是真的反对,会让我带这么多药过来么?若不是为了这个亲家,我会往自己手上扎这么多针?”
虞嫣愣了愣。
“你知道我爸最擅长的是什么?”他拍拍虞嫣的肩头,意味深长,“是谈判。”
*
皇帝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上有些沉,但并不觉十分不适。
听到动静,一人走在近前,声音里带着惊喜:“陛下觉得如何?”
是蔡瑜。
皇帝张张口,忽而发觉嗓子干得很,说不出话。
蔡瑜连忙将水端来,喂皇帝喝下。
没多久,皇帝觉得舒服多了,正要开口说话,忽而望见了头顶幔帐钩子上吊着的一件物什。
那东西,皇帝见过。是医院里给病人挂的药水,人们管它叫点滴。
有那么一瞬,皇帝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发现皇帝看着上方,蔡瑜忙道:“昨夜萧先生父子和滕女君过来了,陛下用的这些药,就是他们带过来地。”
萧先生父子?皇帝一怔,已然不打算再问昨晚那通道毁掉不曾。
”他们
在何处……“皇帝话才出口,蓦地看到从屋外走进来的人。
正是虞祥。
第367章 长谈(上)
宅子一年多没有人长住,门外的屋檐下,几只燕子在新筑的巢里叽叽喳喳地闹着。
那声音传来,却显得屋子里更是安静。
皇帝靠在软褥上,经过昨夜的抢救和用药,他的脸色虽看上去仍然不佳,但已经恢复了精神。
张茂伏拜在榻前,神色愧疚,将昨晚的事一一道来。
“臣无能,辜负陛下所托,未得为陛下分忧,恳请降罪!”他重重叩首。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少顷,他看向案上。漆盒里,那两只玉司南的残件仍然放在里面。因为昨晚摔得太猛,一只磕掉了一个角,另一只则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如此说来,《永明樵问》所言,并非属实?”皇帝道。
萧寰道:“文皇帝只是将此法记叙下来,不曾验证过,想来也并不知是否属实。”
皇帝听着,若有所思,脸上的神色已然没有了昨夜的坚定。
再看向不远处,虞祥坐在下首。他不习惯跪坐,萧寰令人用褥子把坐榻垫高,像沙发一样。
虞甯、虞嫣和滕蕙则站在他的身后。
自从皇帝醒来,众人就一直待在这屋里,刚才张茂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纵然是昨夜已经知道了详情,虞甯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尤其是当张茂说到他遵照皇帝的意思,要将通道毁掉的时候,虞甯的脸色更是阴沉。
滕蕙虽然在皇帝面前仍不敢不敬,但上次毕竟被偷梁换柱摆了一道,心里也很是不爽。忽
然,她瞥见站在萧寰身侧的王熙正将目光投过来,随即翻个白眼,转而看向别处。
虞嫣和皇帝已经早已把话说开,此时也不想多言,只闲闲地旁观。
只见皇帝对张茂道:“卿不必自责,昨夜辛苦,且歇息去吧。”
张茂一愣,忙道:“臣不觉辛苦,陛下……”
话没说完,皇帝抬手止住,声音和缓:“朕无妨,去吧。”
张茂见皇帝这般坚持,踌躇片刻,只得再度一礼,告退而去。
皇帝又对萧寰道:“朕与虞先生有话要说,卿等亦可退下。”
萧寰不由地看向虞祥。
虞祥没有反对的意思,转头对虞甯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坐一坐。”
虞甯本有些犹豫,但见虞祥这么说,答应下来。
没多久,众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皇帝和虞祥两人。
皇帝看向虞祥,道:“在那边,朕一向称呼先生虞兄,若先生不弃,在这边,朕仍如此称呼,如何?”
虞祥不置可否,淡淡道:“这里是萧先生的天下,萧先生想做什么,我都无权干涉。”
皇帝不以为忤,道:“朕知道,虞兄心中有气。虞兄家中上下对朕照顾有加,乃有大恩,朕铭记于心。朕欺瞒府上,带走虞女史,此事,朕亦不否认。朕知晓虞兄此来之意,有什么话,可但说无妨。”
这话颇是坦然,虞祥看着他,神色一样沉着。
“既然萧先生已经知道我的来意,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虞祥正色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不是作为什么恩人,而是和萧先生一样,作为长辈,谈一谈嫣嫣和小萧。”
皇帝道:“虞兄请讲。”
“刚才那位张内侍说,萧先生有意把两个世界的通道毁掉?”
“正是。”皇帝道。
“萧先生有意将嫣嫣留在这里?”
“朕确实动过此念。”皇帝道,“虞兄曾说,为人父母,为了儿女什么都会做,朕亦是如此。不过到了后来,朕不曾强求,去留之事,由虞女史自决。”
说罢,他继续道;“至于断绝通道的理由,想来虞兄已经听说。朕记得,对于他们二人之事,虞兄亦有诸多顾虑,为将来计,虞兄应当站在朕这边才对。”
虞祥不紧不慢:“这理由,别人说的难免偏颇,我仍然想听萧先生亲自解释。萧先生这边的天下大计,与我们家无关,我只想知道从为人父母的角度,萧先生是如何考虑的。”
皇帝颔首:“如此,这话便可简单多了。自子昭与女史相遇,一路来的所有事,虞兄都看在了眼里。从前,虞兄曾说过,无论如何,府上都不愿虞女史到这边来,过那音讯全无。的日子。虞兄还曾以当年女史执意做艺人之事举例,说年轻人总有冲动之时,做长辈的,有让他们避免走弯路的义务,为了他们,什么都会去做。当时朕听得此言,深以为然。于朕而言,子昭亦是同理。”
虞祥道:“所
以,萧先生的办法,就是把通道毁掉么?”
“想来虞兄也已经明白,若要全然避免两边生活扰乱,唯有断绝两界通道,否则,一切都不过是空谈。此举,无论是对府上还是对朕,皆再好不过。”
“这所谓的好,并不是真的好,只不过是对我们而言省心罢了。”虞祥语气犀利,“如果这事成真,那么无论他们如何选择,都会留下遗憾和痛苦,萧先生就这样忍心么?”
皇帝淡淡一笑,似喟叹般,轻轻摇头。
“这便是朕与府上最为迥异之处,也是朕不看好他们二人的原因。”他说,“在虞兄那边,所谓专制,也不过是希望儿孙继承衣钵。如虞女史一般,自恃自由,一不乐意便要任性出走,虞兄便也由她去了。可在这边,乃全然不一样。生在皇家,既居于人上,便要担负起相应之责。如子昭一般,虽生性不羁,可这天下的重任一旦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便要抛却一切,勠力承担,其余诸事皆推后而论,其中亦包括诸多喜怒哀乐。虞兄所谓的忍心与否,在这宫闱之中,乃极为奢侈之事。子昭的皇后,乃无异于他征战天下的同袍,若不可事事以大局为先做出割舍,又如何母仪天下?虞兄执掌大族巨产,朕这些话,虞兄应当明白。”
虞祥看着皇帝,双眸深邃。
“如此说来,就算小萧为这事对萧先生有了芥蒂,也没关系么?”他说。
皇帝
的目光微微停了停,随即道:“朕这身体如何,心中早已清楚,已经时日无多。朕能做的,便是将天下平稳交到子昭手上,重振朝廷,威加四海。至于芥蒂与否,朕说过,私心乃极为奢侈之事,不在思虑之中。”
“不在思虑之中?”虞祥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忽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