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崽要吃草
白日里还在抢救,经过救援队三十多个小时毫不停歇地抢救,除了楼岚睡着前抬出来的伤患死者, 剩余的所有失踪人员也已经全部找回。
毫无意外,这些人都已去世,尸体今天傍晚被统一运走,送去有殡馆的远城等待死者家属前来认领并处理身后事。
说到这个话题,难免气氛沉重,两个人都不好受。
那些人都是楼岚的同事,哪怕有些人平时与他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交往,有的人也只是偶尔遇见,打个招呼,或是彼此看了那么一眼。
可想想前不久这些人还活生生的生活在自己周围,想要找人,抬头抬脚就能找到,还有人哪天早饭时还在食堂这里说笑过。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都没了,以后也永远再见不到,真的很难受。
安茴不认识这些人,然而代入一下,想象楼岚若是.......
打住思绪,安茴眨了眨眼,将再次发烫的泪意逼回去。
根本不敢多想,想一次,心就绞痛难忍。
可想而知,那些死者的亲属朋友得知消息时,该有多悲痛。
逝者已矣,短短四个字,却饱含无奈与苦痛。
安茴担心楼岚陷入悲伤的情绪无法自拔,便说起救援过后的追责,“爆、炸原因还在探查,初步认定是前几天刚打通的路段存有瓦/斯隐患,有人在里面违/规/抽/烟,从而引起了爆/炸。”
修铁路,打隧道,山体内部遭遇瓦/斯等易燃易爆气体,并不少见。在此之前,张工等人就通过实地探查大致确定里面有煤层逸散的瓦/斯,连爆炸点都安置得小心翼翼。
打通后,为了安全着想,这几天都没有深入工作,而是安排了其他任务。
通风数日,才安排人员进去,对隧道边沿进行清理加固。
按理说被安排进去打头阵的人,都应该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可有一点,却被疏忽了: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正是因为有着丰富的经验,反而更容易被经验麻痹了警惕。
另外,楼岚他们组织的第一批抢救带出来的伤员,除却几名伤情确实严重,需要后续更好治疗的转到了乌市军区医院,其他人已经陆续脱离危险,进重症病房观察术后反应。
这也算是唯一能给他们带来安慰的好消息。
痛苦终将淡去,后续追责、补偿、奖励等陆续下发,补偿及奖励名单中,都有楼岚的名字。
另一方面,郝医生推荐楼岚去学医,搞得原本心情低落的张工很是郁闷,对自己这个得意学生看得更紧,连悲叹生命无常的时间都不得不缩减过半,就怕自己哪一天一个疏忽,自己的学生就被人给串掇着跑了。
与安茴确定了关系,第二天楼岚在给家里拍电报的时候就多费了几个字的钱,加上这么一句话:对象已有,请勿再催。
收到这封电报的赵淑娴同志原本还在为儿子平安的消息庆幸落泪,立马就被这句话给整得一愣,愣过之后就是更多的胡思乱想。
——儿子报平安才四个字,介绍有对象了反而还多了四个字,加上标点符号,唉心酸。
——不对,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忽然就说有对象了,难道是怕家里让他回来,所以故意骗家里人说他在那里有对象了,就为了找借口不回来?
刚得知边疆那边一个铁路队发生了爆/炸事故,赵淑娴三人都担心不已,急得四处打听具体到底是哪个分队。
等知道确凿消息后,更是一家子都炸了。
好在很快就收到了儿子队里给发来的平安电报。
可同样的,赵淑娴还是打定主意要尽快让儿子调回来,哪怕不能保住目前这份工作,回家转个职业也完全可以。
要求也不高,只要好好的人别遇到危险就成。
秉持着“知母莫若子”这个想法,赵淑娴越想越觉得后面那个猜测很靠谱,心焦难耐,辗转反侧了两个晚上,终于在第三天的早饭桌上,拍板宣布自己要请假去边疆。
“儿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妈的去看看也无可厚非。要是单位不给批准假期,我就去上访,去举/报!”
总之一句话,谁也别想阻挡她去边疆探查儿子真实情况的脚步!
她都这么说了,家里另外两位家庭成员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迅速帮助准备要带去的各种“家乡特产”。
楼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带着责任感,想要第一时间告知家里自己感情状况的话,竟阴差阳错引来了赵淑娴同志的火速探亲。
这时候安茴已经归队,楼岚这边也已经结束事故现场的后续清理工作,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日常。
从隧道里出来,冷不丁被人告知母亲来了,楼岚差点以为是朋友在给他开玩笑。
赵淑娴同志的意外来访,仿佛给楼岚的生活安上了加速器。
得知儿子真找到对象了,还是地质队的,长得好,这次事故发生后更是第一时间独自骑马穿越沙漠戈壁赶到儿子身边,赵淑娴放心了,放心完就表示自己既然来了,当然要跟未来儿媳妇见见面,认识认识,联络联络感情。
啊,再那什么,咳,了解一下未来亲家都有哪些人,性情怎么样啊,对女婿的要求期待是怎么样的啊,又对儿女婚期什么的,有没有什么要求。
楼岚可算是明白了,催着找对象根本就是一个开始。
果然,当初的他还是太甜了。
催着找完对象成功脱单了算什么?催完了人家还能催婚期。以此类推,结完婚了,就该催生孩子了,生完孩子了该催二胎了......
等等,最后这一条好像没关系,只要不想丢饭碗。
楼岚稍稍松了口气,真心实意感谢祖国。
“妈,我们才确定关系几天?你就忽然跑去看人家,那不得把人给吓跑了?”楼岚竭力劝阻。
然而赵淑娴同志一腔的激动,不能看未来儿媳妇?
也行,人家来文艺的,明确表示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我这大老远的千辛万苦赶过来,临走之前不得去沙漠边儿看看风景,看看落日什么的,你姐还说让我给装一把沙漠的黄沙,带回去做个那什么。”
赵淑娴想了想,一拍手:“流沙瓶!对,就是倒过来倒过去能流动那种,说是想看看她弟弟流过汗湿过泪的黄沙土地!”
楼岚斜眼,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要看啊,要看就给姐捡几块鹅卵石,去吧,就在外边儿,一弯腰就能捡一大箩。”
可惜事实证明,女人铁了心,再多道理都没用。
最后,楼岚只能请了一天的假,在民兵队这边拉了两匹马,带着立(威)志(胁)要去黄沙漠里感受一下“独行客”流浪生活的赵淑娴同志一路溜达着去往地质队。
毫无疑问,安茴是个优秀到只要是心理思维正常,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女孩儿。
如赵淑娴这样的中年妇女,一旦打心眼里喜欢上哪个小姑娘,那必定能在她身上看见无数的闪光点。
比方说楼岚表示自己要在铁路队里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赵淑娴一翻白眼,说一句拉倒吧别给祖国拖后腿就行。
安茴说自己在地质队工作得很愉快,委婉表示未来哪怕结婚了,至少在数年内,是不可能停下脚步,调到哪里固定工作岗位。
赵淑娴就一拍巴掌,满目欣赏赞叹,追忆起自己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时,也是如何如何怀抱远大理想,立志要撑起半边天什么的。
一旁全程当壁花的楼岚闭紧了嘴,避免一肚子的吐槽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几日后,安茴特意请假跟楼岚一起到镇上送赵淑娴离开。
回来的路上,安茴说自己很幸运,遇到了楼岚,也遇到了他可亲可爱的母亲,“赵阿姨给了我巨大的信心,让我相信不久的未来,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
她也期待起楼岚另外两位家庭成员,是否也这么可爱。
迎着西坠的暖光,楼岚侧首眼眸噙笑温和地看她:“难道我给你的信心还不够吗?”
安茴笑眯了眼,站住脚步,歪头伸手。
被夕阳映照得柔和了面容,沁暖了眸光的男人领会,轻轻扣住她的手。
干燥温暖的手指扣进指缝,十指交握,密不可分。
——
这一年的冬季春节,两人终于一起坐上了离开边疆的火车。
第一站是回京,楼岚带安茴回了家。在招待所停留两日,楼岚又带着家里父母姐姐及准姐夫准备的一大堆礼物,跟着安茴一路南下,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了安茴家的门槛。
因为早有准备,在来之前就提前半年努力认真向安茴学习白话。楼岚得到安茴父亲的认可后,很快又跟看着安茴长大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打好了关系。
打入了人民群众内部的楼岚收获颇丰,比如说长得文静的安茴小时候自己剪的狗啃短发照片,光着脚玩得像个泥猴子,还跑去□□偷邻居家木棉花的黑历史。
在孩子们长大后对他们的黑历史津津乐道,似乎全国各地的长辈们都有这个爱好。
在南方度过春节,返回京城时安茴的父亲也同往。两家大家长简单地见了面,而后就在楼志芳未婚夫所在的国营大饭店吃了一顿便饭,算作是两个孩子的定亲宴。
宴后楼岚与安茴不久就又返回边疆,继续他们的工作。
也是这一年冬天,再一次选择留在农场值班的李海洋因为立了一功,无意间撞破了一起残忍杀人案。
据事后犯罪分子交代,他因无意中看见报纸上大肆表彰一名成功抓捕潜/伏/特/务的“民族英雄”,心中一动。
在被李海洋撞破的当日,正是因为与同事发生了争吵,于是该犯罪分子心生歹念,将同事残忍杀害,并准备把同事污蔑为潜/伏/特/务,以此表功争取到“英雄”称号,以图调离边疆这个偏僻荒芜的农场,往上寻求升职。
这件事太过恶劣,上级严厉惩处此人的同时,也对李海洋予以了表彰。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名犯罪分子的打算成功率很高。如果真叫他得逞了,这将是国家建立以来英雄事迹中最大的丑闻。
李海洋阴差阳错,反而获得了嘉奖,并顺利调回家乡的省城,进入公/安/系/统/正式任职。
临到离开前,李海洋特意来找楼岚,又约上了彭五湖钟援朝等人,一起在铁路队营地聚了聚。
明明分别不过两年,每个人却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彭五湖与一位同乡女知青谈上了对象,已经说好以后无论是找机会回城,还是留在边疆生活,都要共进退,谁也不丢下谁。
钟援朝还没考虑这方面,等着家里找机会看看能否招工招回京城。
楼岚呢?
谁也没想到,他会跟比自己先来边疆的安茴处上对象,还这么快就见过家长定了亲。
“不管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希望有困难的时候,都能想到彼此,多留给彼此一份期待与希望。”聚会的最后,李海洋端着奶茶含着热泪如此说到。
其余三人同样端起奶茶,豪迈地一碰杯,看看彼此,满目含笑不约而同地一抬手一仰头,干了!
多年以后,当这些人忙碌在各自的生活中,或是官场周旋,或是吵吵闹闹财米油盐,彼时楼岚已经提前放下工作,带着妻子赶年轻人都赶不起的时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全国旅行的时候,他会带着安茴顺路前往几位或许相处时间并不长,情谊却最特殊的老友家。
若是老友已经忘记当年的好言壮志,他就得意地一个人分饰四角,完整还原当年的情景。
若是老友羞愧捂脸,他也是要好生嘲笑一番对方。
安茴总说他越老越不正派。
楼岚问她什么才叫正派。
安茴说:“就像第一次遇见你时那样儿,那么大的沙尘暴,你也出来拉了我。拉我的时候还特别注意,只拉了我胳膊上的衣料。”
楼岚顶了顶自己的老花眼镜,忍不住的唠叨吐槽:“那时候我哪想到拉的会是我爱人啊,要是提前知道了,我很可能会忍不住对你耍流氓。”
一本正经说这种话,已经白发满头的安茴笑得抹眼角的泪花,心说:这话可太有道理了。如果我那时候提前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扑到你怀里逼着你对我负责。
在一起一辈子,人生快要走到头了,她还是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想回到过去,把遇见你,到在一起之间的那接近两年的岁月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