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他欠她的,他慢慢还。
可那只能是他们之间的事。
萧誉说完,看了她一阵,脚步移开,轻轻地从她身旁绕过,“穆蓁,朕说过会娶你,便不是玩笑。”
那双被雨雾染成了墨色的筒靴,再一次踏进雨里,雨水溅起,“啪嗒”一声,空寂而遥远,久久地回荡在穆蓁的耳边。
穆蓁紧紧地握住伞柄,脸色苍白如雪。
阿锁忙地上前扶住她,“殿下......”
雨雾中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穆蓁才回过神来,轻轻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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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点子不住声。
晨曦殿北帝从椅子上起身,出了正殿,正打算回寝宫,便听一道马蹄声由远至近。
雨雾中一人翻身下马,急急地走了过来。
“报!”
王仪心头猛地一提,紧接着又是一声,声音穿过雨雾,直击人耳膜,“陛下,二殿下被困,洛中反了!”
原本安静的雨夜,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
王仪回过头,就见北帝的脚步当场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
太子穆淮宇到的时候,王贵妃已在晨曦殿,对着北帝哭了半天,“陛下,你得救救康儿啊,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子......”
北帝坐在那,神色沉重,一言不发。
雨雾中不断有臣子赶来,原本暗沉的宫殿,已是灯火通明。
洛中反了。
穆淮宇的十万大军,刚打了个胜仗,以为能回北凉喘口气了,谁知一到洛中,便被关在了城门外,铺天盖地地剑雨从天而降,十万人马,在西关口损失了将近两万,又在城门口牺牲了一万。
其余全被堵在了门外。
经历过西关口一战,兵将早已疲惫,哪里顶不住蓄势待发的洛中兵将,穆淮宇腿上原本就有伤,西关口之后,伤势加重,到了洛中,再也无力进攻,只能暂时撤退,驻扎在洛中之外。
可若不再及时赶回北凉。
南陈必定会从汉阳赶来,直击其后背。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穆淮宇的军队尽数剿灭。
北凉若没了穆淮宇,便等同失了半边胳膊。
届时先不说边防,南陈大魏洛中只要联手进攻,不出一年,北凉必定衰败。
北帝坐在龙椅上,一瞬苍老了几岁。
王贵妃的哭声,底下的臣子争吵声,如密密麻麻的蜂蛹嗡囔在耳边,北帝拿起案上的一个茶杯,猛地碎在了大殿上。
吵闹之声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将周智、杨皓给朕带上来。”
北帝说完,却是将身子往后一靠,满脸颓败,他就算杀了那两棒槌来也没用,那原本就是大魏和洛中,送来牺牲的筹码,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
如今能找的人,只有一个。
倘若成功,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一阵安静之后,北帝起身,“朕去见萧帝。”
当初萧誉给他的那份情报,只有一半。
大魏确实勾结了蛮夷,以十万大军,偷袭西关口,但他并没告诉自己,洛中也在其中。
大魏在后,洛中在前。
前后夹击。
就算大魏战败,还有南陈汉阳在背后等待时机。
三方联手攻取北凉,这才是那个最先预谋好的完整计划。
如今大魏和洛中皆已行动。
只剩下南陈。
而南陈的汉阳,就在萧誉的手里。
只要萧誉不在此时攻打北凉,北凉便还有一线生机,还能再派兵马去洛中,救回穆淮宇。
一切都还可以扭转。
北帝无可奈何,只能去求人。
前几日北帝还暗自骂萧誉是个疯子,好好的南陈皇帝不做,攻下那高山凸起的汉阳来做何用。
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萧誉这回是来掐他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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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走后,宴观痕便坐在屋里等。
听到门口的动静,宴观痕侧身伸出了个脑袋,便见萧誉将那块木板又原封不动地背了回来。
当即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就他那德行,哪里是个哄人的料。
努力了半天,到头来,屁也不是。
全被他那身臭脾气给毁了。
宴观痕懒洋洋地起身,招呼了一声,“陛下回来了。”
萧誉没搭理他。
将肩头的那快木板取下来,搁在了桌案上后,一声不吭地又拿了那碗鱼食去了后院。
宴观痕眼睛一闭,懒得再看。
刚收到消息,洛中反了。
北凉这回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不联姻更好,省得到时再翻脸。
明日天一亮,陛下也该动身回南陈。
宴观痕又重新坐了回去,拿了本军事书籍,还没看两眼,北帝便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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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帝从一排雨线的长廊下疾步穿过来,满池子的雨花,根本不见鱼群,萧誉却依旧坐在那长椅上,一粒一粒地投喂。
身上还是适才出去时的那身锦白缎子。
一双眼睛淡淡地盯着水面,面无表情。
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在那伸出廊外的金丝靴尖上,一半浸入靴面,一半慢慢地滑落而下,脚边垂下的一方衣袍也早已湿了大片。
北帝走在他身后,直接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见萧誉不答,北帝继续道,“只要此次你不插手,往后朕可助你夺回南陈。”
萧誉突地将手里的碗往身侧的桌案上一撂,“陛下为何就不能想,朕攻下南阳,是为了北凉。”
第22章 陛下,不必来偿还。……
从虞氏手中夺得汉阳,不一定就非得来攻击北凉,还有可能是他断了虞氏之路,替北凉谋得一线生机。
北帝微微一怔。
但他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敢去妄侧萧誉那话的弦外之音。
北帝看着他不再说话。
萧誉也没再去解释。
前世他同北帝周旋了好些年,北帝也没能将他当个好人。
重活一世,他也不指望北帝能信他。
萧誉起身,走到了北帝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递了过去,“不论陛下信与不信,我来北凉,只为提亲。”
北帝眸子一缩,注视他良久,才伸手接了过去。
便见那光洁的白玉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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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帝一走,宴观痕便到了萧誉身后,正色道,“陛下,该走了。”
北凉同不同意联姻,于南陈而言,都已无所谓。
三国之中,北凉虽是最大,但也奈何不了洛中侯府叛变,两国同时联手夹击。
无论从哪方面想,陛下都不应再呆在北凉。
穆淮康一死,北凉便少了一位振国大将......
“救出穆淮康,将其护送到西关口。”
宴观痕脑子里的一堆设想,还未畅想完,便被萧誉一声打断,半晌都没回过神,讶异地看着萧誉,良久才问,“救,救穆淮康?”
“嗯。”
宴观痕一口气又窜上了脑子,“如今的局面,就连裴风那不长脑子的,都知道应该让谢绍从汉阳调兵趁机而入,抢在大魏的前头进攻北凉,如此大好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错过了不知......”
萧誉迈步上了长廊,“朕何时说过,要攻打北凉。”
宴观痕怔在那。
萧誉往前走了好一段,宴观痕才又紧跟而上,“陛下如此大费周折攻下汉阳,可别告诉臣,你当真是菩萨心肠,为了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