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也会失败,也会死。
那断崖之下茫茫一片,没有半点生机。
两年了,也没见到尸骨。
但于穆蓁而言,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至少还有一份希望。
她还可以再等等。
那一声“我不知道。”终是击垮了穆淮宇的内心,他最担心的事情,就算不愿去面对,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还爱着萧誉。
“穆蓁,你十九了,打算要等到何时?”穆淮宇看着她,怀着最后一份希望问她,“赵坤还能是驸马吗。”
穆蓁又摇了摇头,“当年既没宣读,便不作数,我怎能去耽搁人家。”
“你总得要成亲......”
“我也不知道。”穆蓁突地打断他,又道,“再等等吧。”
穆淮宇便也彻底地绝望。
想起前世萧誉经历了那十几年后,最后的那番模样,穆淮宇周身冰凉,在穆蓁起身的那一瞬,穆淮宇终是轻轻地开口道,“穆蓁,别再等了,萧誉已经死了。”
只有等她知道了真相,才会去接受,萧誉当真已经走了。
他不能再瞒着她。
穆蓁没什么反应。
这两年,她听过太多这样的话。
萧帝驾崩了,萧帝已经死了,听习惯了,也没有什么感觉。
“我知......”
“不是死在幽冥谷,而是中毒而亡。”穆淮宇一声打断她,屋子里突地一片沉静。
穆蓁慢慢地回头,看向穆淮宇。
穆淮宇亦看着她,柔声道,“兄长不该瞒着你。”
穆蓁呆愣地立在那,没出声去问,安静地等着穆淮宇继续说下来。
“兄长的命,是萧誉给的。”穆淮宇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兄长并非是天生身子弱,而是儿时中了蛊虫,此蛊虫只能有用亡魂盅的血才能引出来,萧誉从洛中回来的那次,便服下了亡魂蛊,引出了兄长身上的蛊虫,拿命换了兄长一命。”
穆淮宇说完,看着愣在那完全没有反应的穆蓁,神色悲凉地道,“他没让我告诉你。”
“他以为,你不会再记得他。”
第50章 穆淮宇神色一片……
穆淮宇神色一片颓败, “兄长也是如此以为。”
穆淮宇突然的一席话太过于震人,以至于穆蓁良久都没回过神,只立在那久久地盯着穆淮宇, 不错眼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
“两年前,萧誉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 为了不让你生出怀疑,也为了完成自己前世的遗憾,才编出了那套为我取药的说词, 带着你走了一圈。”穆淮宇顿了顿,接着道, “之后便去攻打大魏,让自己死在了战场上......”
屋内一阵安静。
穆蓁的脑子霎时空白。
她想去否认,想去反驳和质疑,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过了好久,待脑子里那一阵漆黑的晕厥, 慢慢地散尽,稍稍缓过来后,便又是那张她在南陈,最后一次见到的苍白的脸。
在烟雨蒙蒙的江南他披着大氅, 在蜀中的雪山上, 他也是披着大氅, 后来到了四季如春的南疆, 他依旧裹着厚实的大氅,终日一副畏寒的模样。
若当真是染了风寒, 怎会大半月都不见好。
而兄长的那药,就偏生长在了那三个地方。
比起那颇多疑点的坠崖,此时穆淮宇说的话, 才终于合乎了那逻辑。
穆蓁的气息突地一滞,再慢慢地开始急促。
穆淮宇见她终于缓了过来,继续道,“离开北凉之前,他来找过我,将南陈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唯一提出了一个要求。”穆淮宇双目泛红地道,“便是让我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对他生出愧疚,因他知道,人活在愧疚之中,这辈子便不会再幸福,而他想要的,就是能让你幸福美满,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穆淮宇痛心地看着穆蓁,“可你没有如他所愿,在我未告诉你这些之前,你已经无法忘记他,无法再做到幸福美满,我便不能再瞒着你。”
穆蓁的手轻轻地扶着那塌边。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落了满脸。
两年以来,心头所有的疑惑,终于明了了,可与此,那希望也跟着一并消失。
穆淮宇缓缓地起身,都到了她跟前,轻轻地拥她入怀,“穆蓁,他死了,你该醒过来了。”
穆蓁张开嘴,那喉咙里的哽塞,压得她无法呼吸。
半晌,只哑声地呜咽了两声。
穆淮宇手掌轻轻地抚着她后背,沉痛地道,“你的那场梦,兄长也见过,你死后的第十三年,我看到了萧誉,他成为了人人惧怕的暴君,最后的选择,同今世一样,将命给了兄长,也将江山给了兄长,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毒,是在十三年前,你死之时,他从她身上引过来的,只是最后没成功,你还是走了。”
穆淮宇最后还是告诉了她,“那场梦里,他死之前同兄长说了一句,他悔了。”
穆蓁的脸靠在穆淮宇的肩上,眸色痴傻,一声一声地抽泣了出来。
穆淮宇紧紧地抱着她,“答应兄长,别活成他那样,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穆淮宇感受到了她无尽的伤痛,终也是湿了眼眶,“你这样,让兄长该怎么办。”
**
穆蓁病了一场,断断续续地拖了两个月,到了生辰前,人又消瘦了一圈。
北凉却越来越繁华。
三年后的洛中,已经恢复了当年的模样,甚至更为富有。
周智的农产品,遍布了大江南北,被大肆推广,杨皓的棉花也被朝廷接替,成为了风靡大街小巷的新兴产业。
谁也没有料到,三年后的洛中,会富得流油。
穆蓁再见到赵坤,是在三年后的生辰那日。
穆蓁以前总喜欢凑热闹,最近几年却喜欢上了清净,虽嘱咐了太子妃不要大办,但到了当日还是一片热闹。
穆蓁脑子都快被吵炸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地儿,一人躲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脸上盖着一张绢帕,正晒着太阳时,耳畔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穆蓁没动,暗骂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前来扰她清净,她便让人将其丢尽跟前的池子里喂鱼。
“臣赵坤参见殿下。”
穆蓁猛地睁开眼睛,直起了身,那绢帕从她脸上一瞬滑落了下来。
“赵大人,好久不见。”
赵坤还是那副模样,但似乎又比之前成熟了些,见到穆蓁赵坤淡淡地笑了笑,这才行礼道,“臣扰了殿下清梦,还请殿下见谅。”
洛中遭难后,最初是穆蓁铁了心地要去拯救。
后来那一别,她却再也没踏上洛中,所有的事情都留给了赵坤,穆蓁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此时一见哪里还有脸摆出架子来,忙地道,“没有,本宫不过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神,赵大人何时回的?”
“臣刚回不久。”
穆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只干瘪瘪地哦了一声,“一路辛苦了。”
实则除了洛中的三年,穆蓁心里还有另外一桩愧疚。
当年那驸马......
她不该去逗他。
赵坤似乎并更没有察觉出她的尴尬来,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恭敬地道,“殿下当年将洛中的账本交给了臣,如今三年期限已到,臣也该将账本拿给殿下过目。”
穆蓁愣了愣,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这事了,呆了一阵,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有劳赵大人。”
赵坤将东西交到她手上,便没再留,退后两步拱手道,“臣告退。”
穆蓁抱着那沉甸甸的一摞账本,看着赵坤转过身,脚步依旧如风,突地唤了一声,“赵大人。”
赵坤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温和地问道,“殿下,何事?”
穆蓁冲其一笑,“谢谢。”
赵坤立在那,那双清淡的眸子轻轻一动,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效忠朝廷,造福百姓,是臣应该所为。”
穆蓁释然了一些,“赵大人是位好官。”
赵坤笔直地立住那,树荫投在他脸上,挡住了那眸子里深邃的光芒,双手突地举起,却是对着穆蓁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殿下。”
说完,又才转身走了出去。
穆蓁没再唤住他。
在他回来之前,父皇已经另外给他赐了一门婚事,听说年底完婚。
兄长曾问她,萧帝已经不在了,为何不考虑赵坤。
她没答。
但是她知道,她和赵坤都是相同类型的人,心头铆着一股劲儿,只要是自己所想,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这样的人,追究的感情必定也是完美的。
要的是整个全部。
她给不了。
他也不敢来要。
穆蓁没去看打开那些账本,阿锁找过来时,穆蓁便交给了她,“两日后还给赵坤,下个月蒋家老夫人大寿,你替我送几匹绫罗,和一些胭脂水粉到她府上。”
阿锁应了声,“好。”
蒋家姑娘同赵坤是御赐的婚事,本就给了蒋家天大的荣誉,如今殿下再送去人情,将来等蒋姑娘入了赵家,在京城一众贵妇人堆人,便也能挺直腰杆子,说得起话了。
阿锁叹了一声,殿下替所有人都想周到了,却独独忘了自己。
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