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北帝这话问出来,就已经想好了。
如今萧誉到他北凉为客,总不能当面扫他这个皇帝的脸,不管有没有看上,总得有一句恭维的话。
今儿只要他说出一句好,他便顺势以此为由赐人。
萧誉却放下了酒盏,道,“没看。”
北帝脸上一僵,便知赏赐舞女这事没行通。
既然看不上这些,那就再换。
昨日二皇子过生辰,王贵妃邀请了北凉有头有面的世家姑娘来,今日还留了几位姑娘在宫。
酒喝的差不多了,北帝便散了歌舞,邀请萧誉去外面逛逛,醒醒酒。
萧誉没拒绝,跟在北帝身后。
两人往前逛了一段,恰好遇到了一堆姑娘。
杨柳底下的几道“咯咯”笑声,如同黄鹂鸟儿的鸣啼,美妙动听,任谁听了心里都会生出涟漪,尤其是几人一眼瞥过来,又惊慌地移开,低头含笑间,一抹羞涩将女儿家的娇态尽显。
萧誉朝着说话声处望去。
北帝带了几丝自满,这些姑娘比起适才屋里的那些美人,又不同。
姿色更佳,血统高贵......
“这些也是妓|子?”
北帝的思绪被打断,震的一愣,回头看向萧誉,当场变了脸色。
妓|子?
那是他北凉名门贵族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且他那一个‘也’字,已是带着极强的侮辱。
北帝脸色一时黑如墨,转过便朝外走,才走了两步,身后萧誉便开口道,“陛下就算知道了西关口有大魏的十万大军,又如何能保证北凉就会赢?”
北帝的脚步猛地顿住。
回过头,便见萧誉那双黑眸,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北帝心头一沉。
萧誉便上前直接道,“明日我等着陛下的答复。”
深色绣袍从身旁经过,一股风落在北帝负于身后的指尖上,北帝生平头一回觉得,一个人能让他生出可怕的念头。
北帝深吸一口气。
早知今日,为质时他就不该心软,早该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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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回到殿内,继续喂鱼食。
一粒一粒地,耐着性子喂。
喂到快见底了,北帝的人便来了,王总管过来请人,“陛下让奴才传话,适才招待不周,还请萧帝见谅,此时又设了茶席,邀请萧帝品品我北凉的新茶。”
萧誉起身去净手。
王总管候在那,突地瞟见了搁在木椅上的碗,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那碗里剩了那么三两颗鱼食,瞧着难受得慌。
当下端起碗,全给抛在了鱼池子里。
抛完回头,便见一道目光扫过来,凉的瘆人。
王总管一愣,“这......奴。”话也说不好,王议干脆丢了碗赶紧出了屋外候着。
一路萧誉都没说话。
北帝的茶席设在了晨曦殿。
适才宴席不欢而散后,北帝便先召见了太子。
萧誉明显是识破了二人的计策,那一句没有下文的话,只吊到北帝的心口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北凉也不是没有本事打赢这场仗,可萧誉先前既能得到大魏十万大军的消息,谁知道,还有什么惊人的内幕。
“明日他便要答复。”北帝说完眸色一暗,“一个小小的南陈皇帝,竟跑到了朕北凉宫中,如此摆弄朕。”
北帝是动了杀心。
但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了萧誉有取胜的法子,若不请教出来,穆淮康要真出了事,这辈子,他良心又该何安。
穆淮宇沉默了一阵,突地道,“那便应下来。”
两人商议完,为表诚心,也没让萧誉等到明日。
毕竟边关每耽误一刻,便是生死之差。
萧誉一到,宫人便开始布茶。
待那茶水的幽香溢出,北帝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北凉能与南陈联姻,结为友邦,朕也求之不得,只是陛下来晚了一步,几日前朕已经公布了招亲,朕身为一国君主,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反悔。”
萧誉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这话他昨日可没听说。
北帝见他半晌不出声,便又道,“招亲的规矩,朕会公布于天下,保证公允。”
茶盏里的雾气腾起,青烟袅袅。
萧誉还是沉默。
宫人走到他身旁,续了茶,潺潺的茶水声传来,屋里格外的安静,萧誉这才道,“西江口已到了雨季,大魏会堵塞运河,让河水倒灌,水淹西江口。”
北帝怔住,脑门心猛地一阵跳,差点就站起身来。
忍了半晌,到底还是咬牙保持住了理智,终究没问出那句,既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说到底,这也是他北凉同大魏之间的战事,关他南陈皇帝什么事。
河水倒灌西江口......
大魏这是铁了心地想同他北凉一战。
北帝虽还不确定萧誉说的是真是假,有了前面一回应证,哪里还敢掉以轻心,回头便他那个王总管道,“立马传信,加派几个治水能手应援。”
王仪赶紧走了出去。
这回换作北帝沉默了。
安静了好一阵,萧誉品了一口茶,道,“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北帝再也没忍住,“招亲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你能接受便接受,不能接受,朕就是死上十万大军,也不会这般将穆蓁送到你萧誉手上。”
第8章 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萧誉一句未言,走出了晨曦殿。
再一次不欢而散。
招亲的事并非是北帝随口而说,今日同太子商议完,眼下就只剩下这个法子应付萧誉。
无论萧誉接不接受,北凉得都开始招亲。
最好是他萧誉能顾着自己是南陈皇帝脸面,自愿退出,也省得招亲之后,再费那功夫去对付他。
等到穆蓁招了北凉儿郎为驸马,恐怕才能彻底地断了他心思。
穆淮宇从晨曦殿出来,便去长宁殿问了穆蓁的意愿,“虽是父皇和我替你做主,但最后选谁,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穆蓁知道,兄长这是在为了她做打算。
她并不排斥招亲。
总归还得嫁人。
总不能因为前世有了个萧誉,这辈子便不成亲了。
穆蓁当即应了穆淮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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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一日都没有动静。
过了一夜起来,便让裴风出去了一趟。
裴风回来时,萧誉又在擦拭宴观痕做的那把弓。
裴风走到他跟前,将手里的黄纸包递了过去,“陛下,都买齐了。”
萧誉起身,净完手放下了挽起的半截袖口,才接了过来,问,“长宁殿没动静?”
裴风摇头,“没有。”回来时他特意经过,只听到了几道声笑,并没有陛下想要的反应。
萧誉神色迟疑了一瞬。
神色间的疑惑,犹如那日站在台阶上,看到了她眼里那道冰凉时一样。
昨日北帝临时想出来的招亲,想必这时已经成了定数,按理,长宁殿不该没有动静。
萧誉眉头轻拧。
前世今日,这时她该快到南陈了,快马加鞭一身轻骑,从北凉到康城花了五日。
到的那日,大魏同北凉正在西关口/交战。
他刚派人送完信回来,便在城门上看到了她。
一声红衣,坐在马背上,仰头看着城门上的他,扬声雀跃地问,“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同我许下的诺言?”
萧誉的手指动了动,手里的纸袋一阵轻响。
一个生死轮回,隔了十几年,那时候的记忆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萧誉搁下黄纸包,转身进屋,“将挡门狗引开。”
挡门狗是谁,裴风清楚得很。
自从进了这宫殿,北帝身边那位王总管,便一直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