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苏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呀?大人的事找大人解决,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啊?”后面终于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虽然说话的人只敢躲在人后,没人敢放声,可这屋子里的风向还是慢慢变了。
张美芳也多多少少多了一些底气。
她又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将弟弟抱起来放在了妈妈的旁边,之后也不看那些人,自己径自走进了厨房。
那些人赶紧都跟了进去。
“在那下面,你们拿吧。”她用手指了指水缸,说道。
那人摆了下手,自然有人赶紧过去将水缸搬开,果然,一个红色的首饰盒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人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盒子,一入手就先楞了一下。
他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和之前来告密的那个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很值钱的吗?
他一脸狐疑的看向张美芳:“就是这个?”
张美芳点了点头。
“你不是骗我的吧?没有别的了?”
张美芳顿时又哭了起来:“哪里还有别的啊?谁家女儿结婚,妈妈不都是只给一个盒子?又不是大地主,资本家,谁家还能陪嫁的起很多盒子啊?”
听她这么说,身后跟过来的人也纷纷点头。
更有人在后面嚷了一句:“美芳妈妈家的成分就是个小业主。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之前都认识。
她家就是开了个早餐店,卖点馄饨,烧麦,一家人混口饭吃。家里也没有请人,就老两口带着钱小芸他们兄妹俩,赚个辛苦钱。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报名时候的档案里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家,能陪送什么嫁妆啊?就是有点钱,人家还有儿子呢!也不能都给了她啊?”
听了这话,后面的议论声也就更大了。
那个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跑这一趟太过于草率了。
可这会儿他已经骑虎难下。
总不能大张旗鼓的来,然后什么也没捞着,灰溜溜的走吧?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盒子上面的图案上。
这个盒子之前是被面朝下放置在水缸下面的,所以盒子上的图案已经有所磨损,看得不是很清晰了。
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看得出那是一条龙和一只凤。
即便雕刻的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很够看得清的。
他顿时来了精神。
那人将盒子啪的一下拍在了张家的饭桌上,朝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看,这上面刻着什么?”
门口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过来凑这个热闹。
最后还是封朝霞第一个走了进去。
看到她动了,后面又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跟了过来。
封朝霞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上的图案,脸色变了变,朝钱小芸投过去了极为复杂的一眼。
有同情,可更多的是责怪。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张家出事,说不同情是假的,可封朝霞此时对于钱小芸,却真是有点看不上了。
她知道这个人人品不差,但是思想觉悟实在是有太大的进步空间。
别的不说,就看她对待儿女的教育方面,就有太多让人看不上的地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因此,所以,封朝霞之前和张家来往并不多。
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人胆子这么大!
你说,你留这东西干什么?
是当吃还是当喝?
这不是给家里招灾,引祸端的嘛?!
简直是有毛病嘛!
封朝霞真是觉得,钱小芸这人的脑子确实有问题,实在是太需要改造了!
你自己想作,老公惯着,儿女让着,那随便你,外人看不过去大不了就不看了。
但你作过了头,带累了家庭,孩子,那你这个人有再多的好处,也只会让人嫌恶。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可怜巴巴的姐弟俩,对钱小芸的不满就又更甚了一层。
只是,落井下石的事儿封朝霞不会干。
于是,她又警告的看了一眼跟她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年轻。
那小伙子立刻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破盒子嘛,都磨得不成样子了,只能劈柴烧。”
穿军装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显然根本就知道不可能从他们这里得到支持。
他用手指着盒子面上的龙凤图案,将盒子拍得砰砰响。
“这是什么你们看不出来?我跟你们说,包庇坏-分子的行为也是要批-斗的!是会被当做同党抓起来的!
领导人说,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这个钱小芸,把这种画着封建糟粕的东西藏起来,她要干什么?这是不听领导人的话,与党,与人民对着干,是反-动派!是隐藏在我们人民群众中的大毒瘤!”
他越说越激昂,跟他一起来的人也明显被他煽-动起了情绪,一个个挺起胸,瞪大了眼睛,只等他振臂一呼,就要急急跟上。
站在旁边的那些邻居们,原本还想在中间跟着说几句好话的,听到他忽然扣下来的这一顶顶大帽子,也不由得全都噤了声。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吓坏了的张保平,忽然大声的说道:“对,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要把它们全都踩到脚下,让它们永远不能翻身!”
这话,出自他的口中,是谁也想不到的,在场的人又一次全都愣住了。
张保平是听到那个男人说到牛-鬼-蛇-神那四个字,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晓菱姐交待给他的话。
他知道自己犯错误了,给家里惹祸了,所以就特别想弥补自己的错误。
把那几个词记得清清楚楚。
刚才实在是那个人把小孩儿给吓傻了,这会儿他反应了过来,就连忙顺着把之前背会的话给大声的念了出来。
听到弟弟这么说,张美芳大声的哭道:“就是因为是糟粕所以我妈妈才把它垫在水缸下面的呀!
妈妈说了,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要把它们永远踩在脚下!然后妈妈还说,说光踩它们还不够,要把它们永远压在地下,让它们永远翻不了身!
把它们压在水缸下面,每天用那么重的水压着,比踩在脚下不是厉害多了吗?它们什么时候也翻不了身啊!”
张美芳这话一说,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姐弟俩压抑的哭泣声。
那些已经全部做好了准备,只等着要上前将这一家子坏-分子直接带走,狠斗臭斗的人,也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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