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 第169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一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唯唯诺诺的宴皇孙,竟然自己背了这个罪。

  杨彦之从小跟李锦昶一起长大,能迅速感受到他的情绪,在李宴出来说话的那一刻,杨彦之就感觉到李锦昶的心思发生了变化。

  他是真的生气了。

  兄弟情深这个戏码,似乎对李锦昶打击颇大,让他顾不上一贯的慈父模样,当场爆发。

  所以,杨彦之斟酌之后,才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但李锦昶却突然笑出声了。

  “好,好得很啊,”李锦昶狠狠看向杨彦之,“你倒是会护着他们!”

  杨彦之愣住了。

  李锦昶此番不再看他,却扭头看向了高敬:“高爱卿,依你之见?”

  他话音落下,高敬立即答:“殿下,臣以为,宴皇孙有辱祭品,不敬先祖,当得重罚。”

  李锦昶此番安排,不过是为了逼迫李宿,想要在恭敬先祖上做文章。

  虽李宴因出来维护李宿让太子殿下暴怒,但他既然问的是宴皇孙,那就得按照宴皇孙来答。

  高敬一边说,一边去瞥杨彦之,却见他微微皱起眉头,冲自己摇头。

  可高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要说出李锦昶想让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果然,高敬说完,李锦昶便挑眉问:“如何重罚?”

  高敬权衡再三,心中也是几番挣扎,最后想到这一路被李锦昶扶持上位,在文渊阁站稳脚跟,终于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把心一横,低下头不敢去看李宴和李宿,直接道:“殿下,臣以为庭前十杖刑,方可以儆效尤。”

  庭前杖刑便是当众把人拖到殿前庭中,众目之下直接杖责。

  一般大臣犯了大错,或者当众惹怒陛下,才会被如此惩戒。

  除早年戾帝□□时肆意打杀朝臣,之后皇帝少有庭前杖责之惩,即便有,也确实是贪墨不敬的大罪。

  此番罪责突然要强加到李宴这个皇孙身上,实在太过。

  高敬此言一出,就连稳重的杨彦之都倒吸一口气。

  李宿缓缓直起身,用那眼眸紧紧望向高敬。

  “高大人,你僭越了。”

  他声音平稳,表情冷漠,但眼中的杀意却浓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高敬垂下眼眸,冲他遥遥一拜,却没有再开口。

  李锦昶低下头,看了一眼长子眼中的怒气,突然笑起来。

  “在孤面前,且有你说话的份?”李锦昶漫不经心看向跪伏不起的李宴,道,“孤以为高爱卿所言甚好。”

  李宿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李锦昶。

  他目光里的戾气和杀意依旧没有消散。

  “父王,”李宿一字一顿问,“你定要如此?”

  “父王,您可是儒雅清隽的太子殿下,您真要庭前杖责自己的亲生儿子?”

  李锦昶垂眸看着他,看着他焦急,看着他震怒,看着他无可奈何。

  他心里一阵痛快。

  压抑了二十年的怨恨顷刻喷薄而出,以最迅猛的姿态,压倒了他的理智。

  这一刻,李锦昶再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

  他仿佛一个大仇得报的狂徒,肆意张扬地收取胜利果实。

  李锦昶微微弯下腰,盯着长子的眼眸看,眼睛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既然太孙殿下觉得这个惩罚轻了,那便杖责三十吧。”

  李宿心中再度涌上一阵恨意。

  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么有那么恨他,也没有那么在乎这一切,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未曾了却的恨,永远不会消失。

  李宿紧紧咬着牙,道:“父王,此事皆因儿臣而起,与皇弟无关,儿臣愿受罚。”

  李锦昶的表情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他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扭曲得仿佛厉鬼,让人脊背发寒。

  但李宿话音刚落,李宴便抢着开口:“父王,此番皆是儿臣之过,不关皇兄事,儿臣愿受罚。”

  李宴似乎怕李锦昶改变主意,膝行上前,轻轻握住了李锦昶的衣袍下摆。

  “父王,皇兄是太孙,是储君,是一国之体面,不能打。”

  他几乎是恳求般地说着。

  “不能打皇兄。”

  李宿就是他心中的信仰,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追随的长者,是他在宫里挣扎下去的信念。

  他一直忍着,等着,幻想着李宿登基那一日,他就能重新活出个人样。

  但此刻,李锦昶要欺辱他的信仰。

  不行,他不允许,也不接受。

  李宿真的没想到,他今日说了这么多话,李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现在,为了维护他,甘愿去求李锦昶。

  当年他被李端扒光了衣服扔在宫道上,他回来都没求过这个父王,现在却低下了头。

  李宿只觉得心绪激烈翻涌,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也一片赤红。

  “李宴,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他几乎是哽咽地道。

  每一个字都含着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怨恨和血泪。

  李锦昶不让他们继续“兄弟情深”,他一把甩开二儿子李宴,只低头看着李宿。

  “来人,”李锦昶快意地道,“把宴皇孙请出去,用刑。”

  他话音落下,一队御林军便直入勤政斋,直接把跪在地上的李宴架了起来。

  李宿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什么父慈子孝,他径自起身,一把握住李宴的手:“大胆,谁敢动他?”

  李锦昶看着他,心中快意更胜:“宿儿,你这是要造反?”

  储君面前动手,实为大不敬,说一句造反再合适不过。

  李宿根本不理他,还要去拉李宴的手,李宴却一把挥开李宿:“皇兄,臣弟之错,便让臣弟领罚。”

  他抬起头,一如平日那般平静,甚至有些哀求地看向李宿。

  今日他不挨打,明日李锦昶就会拿各种由头刁难他们兄弟,他自己早已习惯,但兄长却不能任由人欺辱。

  李宿看着李宴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发现,一直被他拐弯抹角护在身后的弟弟,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

  虽然他依旧面容青涩,满身稚气,可他却一身孤勇,毫无瑟缩和胆怯。

  李宿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手。

  这一刻,腥甜的血就在他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李宴便这么被拖了下去。

  李宿仿佛整个人都呆滞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锦昶轻笑出声。

  “宿儿,”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一下李宿的肩膀,“咱们一起去观责如何?”

  李宿背对着他,没有应声。

  李锦昶如同斗赢了的孔雀,满面春风,招摇过市,还招呼着三位朝臣,跟随他一起去观责。

  “自己儿子,孤怎可能不心疼?”李锦昶的声音传来,“孤会让他们轻点打的,意思意思便是。”

  随之而来的,是朝臣的恭维声。

  李宿一人站在空寂的勤政斋中,他紧紧攥着手,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避让释怀永远都只能被人欺凌,只要他一日担着儿子的身份,一日无法摆脱被李锦昶控制。

  今日他可以动李宴,明日就是姚珍珠,是他身边其他人。

  他若一直是皇孙,一直不能登上至高宝座,那便永无宁日。

  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李宿轻咳一声,一口血喷薄而出,如同泪一般挂在唇角。

  腥甜的血就在唇边,心里痛恨却依旧无法克制。

  他恨李锦昶,更恨自己。

  什么自有翱翔,什么天高皇帝远,什么归园田居,都是一无用处的幻想。

  他不能输。

  他必须赢。

  为了赢,必须放弃一切坚持,必须不顾后果。

  从他当上太孙那日开始,他就没有退路。

  他早该清醒的。

  李宿低头,用衣袖擦干唇角的血,抬头冷冷看向房门。

  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