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世客
至于悔恨,那就有太多太多的悔恨了。
那些故意辞去军中职务的贵族,眼看着一帮平民获得战功,加官进爵,自己却被削了职。
当初在宋如的生日宴上,被圣主几句威胁就吓到安静如鸡的贵族青年,如今更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什么圣主不圣主的?
神女才是当世第一强者!
曾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有机会成为神殿赘婿。
却因为自己是个怂货,让一个傻子抢走了这个机会。
如今神女一统南北两境,成为神耀帝国实际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宋晏作为她的夫婿,岂不是也水涨船高,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当初怎么就不能拿出人家这一份魄力?
真是连个傻子都不如!
北境第一天战败,到处都民心惶惶。
尽管国王说了降者不杀,但他们怕成为奴隶,怕被发配到苦寒之地挖矿。
国王向宋如询问战俘的处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仿照南境即可。”
她的命令简单,国王费尽心思揣摩,这里的仿照南境意味着什么。
从物产丰饶程度来讲,其实北境和南境相仿,两境子民生活的条件却大大不同。南境人人富足,北境的平民却称得上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究其原因,在于神女和圣主的修炼方式不同。
神女,侍奉神灵,勾连神性,提升神力。
圣主则是,吸收灵矿中的神力,为了提升修为,他强迫民众替自己挖矿,实行高压统治。
在这种主方针的推行下,圣堂下属的哪一位红衣主教,能为他掠夺更加多的灵矿,他就会给予对方更多的封赏和权力。
在不同的区域,全都上演着这样一幕。主教大权独揽,奴役百姓,不仅搜刮灵矿,也满足个人私欲,致使民不聊生。
国王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一切仿照南境,南境没有主教专治,那么北境也不需要有。”
宋如微微颔首。
国王懂了。
以后的北境,也会像南境那样,日加繁荣昌盛!
他传达神女的指令,剥夺了所有红衣主教的神权,从教堂里搜出大量民脂民膏。
士兵们把这些抬进圣城,献给宋如,得到的话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珍宝又流水一般地被抬了出去。
各地兴建起高大又温暖的房屋,原本闷在主教粮仓里快要发霉的粮食,要么被分发给了民众,要么被种进了土地里。
“比起侵略者,南境这些人,倒更像是来做扶贫工作的。”看着焕然一新的村庄和大地,每个人都由衷地发出这样的心声。
老百姓是很朴实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从前圣堂实行高压统治,逼着所有人都信仰圣主,如果哪一家没有交够赋税,没有出够挖矿的工人,胆敢骂圣主一句不好,就会被打成异端,严重的还会架在村口烧死。有一些红衣主教,甚至还实行连坐制度。
那时大家表面上信仰圣主,其实心里对他十分抵触。
如今就不一样了,一家一户的民众们,全都自发地换下家中供桌上的圣像,换成了一束束白色的蔷薇花。他们抛弃旧的信仰圣主,改信新的信仰——神女宋如。
北境这片沉闷的土地,从未如此欣欣向荣过。
宋如始终没有解开过对圣主的神力禁锢。
圣主进阶半神,触碰到了神明的门槛,即使不吃不喝,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丝毫损害。
可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向他投去一个眼神,里面满是鄙夷。
圣主的妻子纪心柔,总会替他向宋如求情。
宋如经过圣堂门口,又看到纪心柔跪在那里,哭的十分哀婉,“神女大人,我夫君知错了,求你放过他吧。”
圣主本人,却是一副谄媚模样,“神女殿下,近些天我看到你大刀阔斧地改革,才知道自己从前错的有多么离谱,原来那些红衣主教背着我,做下这么多恶事,您可真是英明神武!”
宋如的年纪还不到他的零头,难为他这样拍马屁。那些手下做的事,他真的不知道吗?事实上,圣主非但知道,还恶意包庇他们。
裴天落看着这一幕,双眸里不禁浮现出一抹嫌恶。
这就是毁了自己一生的人。
如此卑劣、如此低贱。
说圣主像一条狗,都是对狗的侮辱。
其实挺没意思的,和这样一个只会欺软怕硬的垃圾斗,即便赢了,也没有一丝一毫成就感。
裴天赐拽纪心柔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神女对他有什么处罚,都要看神女的意思,你这样强行逼迫神女干嘛?”
纪心柔:“什么他、他、他的,那是你亲爹!”
裴天赐满脸都是不耐烦。
一开始他爹被神女打倒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但人家压根没动圣堂,除去各地红衣主教职位被褫夺,圣堂的宝库被搬空,其他一切循旧制。
他这个圣子,也还是圣子,就连南境的国王,都对他很是一番礼待。
当然了,裴天赐浅薄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支撑他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别人待你温和有礼,并非是人家觉得你身份有多高贵,单纯只是出于对方的绅士风度。
总之,裴天赐现在恨不得没有圣主这个爹,他娘还要天天来这里跪跪跪的,这不是道德绑架吗?万一逼得神女心里不舒坦,把他们母子俩一起收拾了怎么办?
宋如和裴天落一同坐上马车。
宋如没动圣主一家,因为那是裴天落的剧情。
由于四个任务世界融合,第三个任务世界的剧情,已经歪了很多,剩下的部分,她能不动,就尽量不动。
这个草包弟弟啊,裴天落放下车窗上的帘子,觉得更无趣了,神色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看吧,他们所谓的亲情,就是这么肤浅。
纪心柔愚蠢并且盲目地爱着丈夫和儿子。
而那对父子,唯利是图。
这明明只是他复仇的第一步,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裴天落还为圣主一家准备着很多道大餐。
本来他应该兴致勃勃,应该享受他们的痛苦,应该去布置接下来的复仇,可为什么裴天落只觉得没意思。
这所谓的仇恨,再也没办法给他力量,反而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裴天落就像是一个人走在一片荒凉的沙漠里,漫天黄沙淹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踽踽独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未来或许是天道杀了他,也可能是他杀了天道,但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掌控了整个神耀帝国,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阵清风吹过,裴天落倏忽间闻到了宋如身上的芳香,属于傻小子对于她的那种依恋,瞬间填满了他荒芜的心田。
他把头埋进宋如的肩窝,深嗅她的淡香,痴迷地叫道:“阿姐。”如同跋涉在荒漠中的旅人,终于抵达了绿洲。
然而这不是真正的绿洲。
裴天落的神色很快清醒。
他所沉迷的只是幻象。
宋如于他,不过是海市蜃楼。
裴天落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宋如悉尼如羊脂白玉的面容,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逡巡、停留,喃喃道:“真可惜,是假的啊。”
如果她是真的就好了。
裴天落甚至忍不住生出一股奢望,如果他真的在第一世的时候,就提前遇到了宋如呢?她一定会帮他的,不会任由他被孤儿院的人欺负。
没有摄魂术,她或许未必会认他当弟弟,总之绝不会对他的遭遇坐视不理。圣堂把裴天落领回去利用完,又想杀他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向宋如求助。
宋如那么强,她一直都那么强,前世也是轻易就把圣主打退了。她肯定还会帮他的,毕竟她是那样善良又纯净的灵魂。
裴天落甚至生平第一次觉得,他做错了。
如果他不曾在世间降下天灾,不曾造成生灵涂炭。
那么当他和宋如第一次在圣堂相遇时,她是不是愿意听一听,他有过怎样的冤屈,而不是直接就要灭杀他?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命运从来没有给过裴天落选择的机会!
——假使他当初不曾继承邪神的力量,那么早在圣主对他下杀手时,世界上就没有裴天落这个人了,他早就死在那个时候了。
被欺凌的弱者没有选择权。
那时候活下去就是裴天落唯一的奢望。
裴天落的手指,最终停留的地方是宋如的双唇,他狠狠一碾,几乎出了血色,宋如原本偏向浅红的唇瓣,如今嫣红一片。
她吃痛,微蹙秀眉。
大抵,面对心爱的女子,如同是见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楚渊想要守护,王玄之会想要把她锁在自己的宫殿,不许旁人染指她的美分毫,裴天落却想要毁灭,他会腾起一股破坏欲。
裴天落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菱形红唇,漾出一抹笑意,本就极艳的面容,更是美得勾魂摄魄,眼尾一颗泪痣妖冶,“这世界真的很无趣,还是毁灭吧,为了避免天道又让这一切重来一次,要先把天道也杀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甜心。”
宋如疼死了:【疼、疼、疼、疼、疼……谁他妈是你的甜心!疯批。】
裴天落痴痴地笑着:“你疼的样子很生动,一点也不像个傀儡。如果你不是傀儡就好了,可摄魂术是不可逆的,你已经是傀儡了。更何况,当初,你要是没有成为傀儡,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甜心总要杀我,真是不乖呢。”
他的蓝眸里闪过紫光,凶戾又暴虐,那种惩罚的意味太过明显,系统在第一时间为宋如打开痛觉屏蔽功能,【宿主挺住!】
然而裴天落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捧着宋如的脸端详,视线总落在她殷红的唇上,和他满是戾气的神色截然相反的,是他简直称得上温柔的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宋如是易碎的珍宝。
那种视线几乎让宋如错以为,自己双唇的血色,不是被裴天落用手指碾出来的,而是被他亲吻。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车厢里安静到宋如甚至能听到裴天落喉结微动的声音。
裴天落倾下身,和宋如离的很近,双唇近到几乎要覆上她的柔软。
宋如有了一个和系统完全不同的猜想,裴天落不像是要用疼痛折磨她。
不会吧……不会吧……
这狗男人不会要吻下来吧?
淦!
这可是她的初吻,如果真的丢在这里,宋如杀了裴天落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