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 第10章

作者:祈幽 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就是这么实际。

  方年年笑而不语。

  中秋宴当然不会简简单单,方年年和家人商量了菜谱,准备了八凉八热一甜一咸两道汤,凑十全十美的美好寓意。

  凉拌的木耳,酸辣爽口;拍黄瓜里放了一些红色的辣椒圈,颜色喜人;藕夹、丸子,盘子旁边放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是自己做的番茄酱;去骨的虎皮鸡爪,耙烂,丝丝入味;莲子红枣做的冷盘,成了一众咸味中的小清新;炸鱼骨泡在酸甜汁里,一口下去,骨头化渣;糟卤的花生,必不可少,是下酒好菜;口水鸡,凉菜中怎么能少了它的一席之地。

  有些凉菜是上午就做好了备着的,去骨的虎皮鸡爪就是,在甜辣口的酱汁里泡的时间越久,吃的时候就越是入味。

  热菜也是如此,能够提前准备的先备好,堆在几个小时里做手忙脚乱,还做不好。

  选了十只沉甸甸的母蟹用稻草捆好蟹脚,肚脐向上放在锅里面隔水蒸,下面垫着姜片,水中放了花雕酒和葱结,去腥去味。

  不懂吃螃蟹的人甚至会直接水煮,那再好的螃蟹吃起来也是一泡水,失去了鲜美滋味,着实可惜。

  蟹煲在砂锅里面文火炖着,蔬菜焯水断生、豆腐汆水去了苦味,放在上面的螃蟹、鸡爪在炖煮的过程中慢慢释放出精华,和着酱料的味道一起煨进了蔬菜、豆腐里。

  到时候啊,蔬菜豆腐抢着吃。

  鸭子去骨后肚子里填上拌好的八宝糯米饭,放进锅里面蒸,出锅时淋上芡汁,就是八宝鸭。里面的糯米是方年年的最爱,切成小块的板栗很好吃。

  梅干菜扣肉、红烧鳗鱼干、黄鳝茨菇红烧,还有百合炒山药,鸡汤菜心。

  最后是一甜一咸两道汤。

  甜汤简单,小圆子酒酿甜汤,撒上一撮干桂花点缀。

  咸汤那就更加容易了,花鲢去骨、去皮,鱼肉刮蓉做成鱼丸,做一碗清淡软嫩的鱼丸汤,葱花撒上,清清白白,在一众肉菜中,显出了几分鱼鲜的矜持。

  在方年年主厨,其他人帮厨下,一席中秋宴做好。

  圆台摆在院子里,周围点上了风灯,院子的中央堆起了篝火。

  火焰熊熊,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光明。

  方年年进屋换了一身衣裳,简素的衣服换成了娇嫩的水红色裙子,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一只只月兔就和活了一样在漫天桂花中跳舞。

  还未醉,看得人就醉了。

  沈宥豫闻到了酒香,耳尖微红地转头,寻找着酒香的来源。

  看到方大牛拿了锄头填平了桂花树旁边的坑,从坑里面抱出来的酒坛被方奎拍开了封泥、揭开荷叶,露出里头澄澈微黄的酒水。

  两年的桂花酿,正是香醇的时候。

  当朝不禁武却对酒水的管控非常严格,贩卖酒需要官府发的售酒证,以城市大小划分,卖出去的售酒证数量多寡。拿到了售酒证的相当于垄断了本地酒水买卖,其它商户想要售酒必须到他们那边购买,并且数量有限定。

  民间自酿酒水,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一旦上告官府,官府就会来查抄同时罚款。

  再说了,酒曲不可能流入民间,民间酿酒很困难。

  沈宥豫眉头微挑,他看到了方家人有自酿的酒水也不大惊小怪,就是想着这家人本事挺大,酒曲也能够弄到。

  方奎能够当着外人的面拿出桂花酿,当然是有恃无恐的。

  大不了,把人咔嚓了吧。

  他不在意地朝着沈宥豫笑了笑。

  沈宥豫忽然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方奎打了一壶酒出来,没有去热酒。桂花酿一旦热了,会破坏它的口感,带出几许不容忽视的酸,得不偿失。

  男人们喝酒。

  女人,也喝酒。

  不是两年陈的桂花酿,是做了几天的米酒,放入几粒枸杞、一点散碎的冰糖,喝起来酸酸甜甜,味道刚刚好。酒酿做成了酒酿圆子,米酒用来喝,恰如其分。

  都是冷的,但有热菜入怀,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吃螃蟹喽。”方小弟积极地给大家分着螃蟹,最大的给阿娘,然后是姐姐,再然后才是阿爹、大牛叔和自己,最后是沈宥豫。

  挑挑拣拣,其实每一只都差不多大,三两多。

  可沈宥豫看着自己盘子中的螃蟹,就是觉得它最小。

  小无所谓,好吃就行。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方家人,看他们怎么吃螃蟹。

  自己动手吃螃蟹,他是第一次,属于完全的外行。

第12章 桂花酿 天上一轮月始终……

  吃螃蟹直接上手最开心,蟹八件大概是明朝初期出现,最初只有锤、刀、钳三件,后来发展出八件,是文人雅士吟诗啖蟹的必备佳品,属于闲情逸致的锦上添花。

  本朝有高祖皇帝背书,吃螃蟹都没有在文人阶层普及,蟹八件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发明。

  方年年就更加不可能去弄了,她做美食专栏的,拍过许多别人用蟹八件吃蟹的视频,自己家中也藏着一套银制的蟹八件。

  可每每吃螃蟹,还是上手的多。

  小学课文上说了“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双手能做工,大脑能思考。”既然如此,直接用手的大俗便是极致的大雅。

  打开蟹壳,方年年惊喜地呀了一下,“我这只好多黄。”

  “我挑的。”方承意骄傲地扬起下巴。

  “谢谢阿弟。”方年年柔声夸奖。

  方承意高兴得笑眯眯,心里头美滋滋的,比自己吃的螃蟹肥还要开心。

  塔娜与丈夫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塔娜打开了她的螃蟹,眼眸转动,同样说,“我的螃蟹更壮。”

  方承意矜持而小得意地说,“我每只都拎了过去,给娘亲那只最压手,肯定壮哒。”

  “谢谢儿子。”

  方承意更加高兴了,就算是被老爹笑骂偏心,笑容依然不减。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一定高兴得甩啊甩啊,一刻不停。

  说实话,看着这一家人的互动,沈宥豫有些羡慕。年幼无知时,他问过母妃为什么阿父不能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那时候母妃笑着摸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后来,母妃把他带去了母后那儿,见到了太子哥恭敬中略带惶恐地听阿父训斥,阿父面有愠色,见到他却很快露出了笑容,把他抱在怀中。

  小小的他头一次见到阿父生气,有些胆怯地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看到他虽然笑着,但眼中冰冷。

  他无助地扭头去寻找母妃,看到母妃远远地坐在下首,垂着眼睛,没有看他。

  她离自己好远好远。

  沈宥豫依稀记得,那天晚膳是在母后宫中一起吃的,分席而坐,他坐在太子哥的旁边,小小的一团努力抬头看到阿父、母后、母妃各吃各的。

  虽然有说有笑,他本能的觉得大家都不是发自内心地快乐着。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天真的问题。

  听宫中经年的老人说过,父皇曾经有过一个浓烈似火、飒爽如醇酒的爱人,他也曾经开怀热烈地大笑过。

  心事在心中如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沈宥豫面色不变,已经打开了蟹盖,学着方年年的动作去掉了蟹胃,倒了点儿香醋进去,用筷子剃出蟹黄吃。

  浸泡着姜丝的香醋轻易地就化解了蟹的腥味,与蟹黄在一起只余下特有的甜。大块的蟹黄嚼着,干香,身心都被“鲜”笼罩。

  蟹肉吃起来简单,去掉中间六边形的蟹心,此物大寒,吃了伤身,蟹身整个掰成两块,露出饱满如蒜瓣的蟹肉,一口含住吃下,别提多满足了。

  吃完了蟹肉,沈宥豫心满意足地开始吃别的菜,蟹煲味道不错,鸡爪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竟然还挺好吃。红烧鳗鱼干竟然有些辣,他微微嘶气,但舍不得停下,欲罢不能。

  鳗鱼干用的是海鳗,又叫做鳗鲞。

  京城汇聚着南来北往的商客,此处乃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之一,商客都会选择停留修整一会儿继续上路。

  方年年因此能有机会买到各种的东西,鳗鲞能保存,选那种肉厚的买,油脂丰富。

  当然,晒得越干,就越能够保存。

  只是那样就少了油脂,吃起来口感柴。随着保存时间的加长,会有苦味,失去了保存的意义。

  “咳咳。”方年年轻咳。

  沉浸在美味中的沈宥豫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方年年拿起了蟹脚,咬掉了两头后轻轻吸一下,肉就出来了。

  竟然是这样……

  沈宥豫第一反应是蟹脚还能够吃,紧接着反应过来,这是方年年嫌弃自己浪费,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羞臊。

  认命地拿起了蟹脚,沈宥豫学着方年年的样子吃,一开始不是很熟练,两三个都吸不出来,但吃着吃着摸到了关窍,一吃一个准。

  他眉头微挑,得意地看向方年年却挫败地发现,对方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方年年正和弟弟划算呢,谁输了就喝一杯,方年年喝低度的米酒,弟弟喝果汁。输的都是方承意,喝了一肚子水,小肚子胀鼓鼓的,捂着肚子跑去上茅房了。

  方年年快活得大笑,“哈哈哈。”

  阿弟出拳总是忍不住套路,摸清楚他的规律,很好赢。

  “我和你来。”

  沈宥豫仰头喝干醇香的桂花酿,这酒一点儿也不浓烈,入口绵柔,回味甘甜绵长,满口馥郁的桂花香。少了烈酒的呛口,却多了符合节日的悠远。

  方年年正吃着鸡爪呢,闻言抬头看向沈宥豫,她的身后,篝火跳跃燃烧,漂亮明烈的红色点缀着夜色,也点缀着她,那么耀眼。

  “不敢吗?”沈宥豫挑衅。

  方年年眼睛瞪大,加快速度吃掉鸡爪,“不敢是小狗。”

  撸袖子,划拳。

  第一次,方年年败,喝酒。

  第二次,方年年又败,喝酒。

  第三次,方年年还败,再喝酒。

  她不信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可能一直输。

  “阿姐,加油,不能输!”从茅房回来,方小弟没有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站在阿姐的身边给她呐喊助威,一定要打败沈宥豫,灌醉他!!!

  “让他喝!”喊破喉咙。

  方年年袖子撸得更上,露出白嫩的胳臂和纤细的手腕,宽袖子真是碍事,让她发挥失常。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