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 第44章

作者:祈幽 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落下了帐子,方年年平躺着,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中传来犀利索罗的声音,方年年翻了个身,蜷缩在床的角落,躲在被子里抱着自己,枕头下面不知不觉就湿了。

  关雎宫,寝殿内。

  芳杏揉捏着淑贵妃的肩膀,动作看着轻柔,其实手指上暗藏着力气,化解着淑贵妃肩背部的疲累。

  淑贵妃躺在榻上,双眼微眯,声音慵懒,“那个丫头如何了?”

  “娘娘,方姑娘醒来后不吵不闹的,穿戴整齐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每个房间都翻找了过去的。”芳杏轻声地说着,她知道娘娘要听的是什么,“方姑娘找了两张凳子垒在一块儿,颤巍巍地爬上去还是够不着墙沿。她不死心地绕着围墙走了两圈,试了两三次都没法徒手爬上去,这才放弃了。”

  淑贵妃莞尔,“这丫头倒是有趣,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乡野小丫头突逢意外,不吵不闹,没哭没叫,镇定自若地找着离开的办法,就冲这胆量和从容就是不一般。

  芳杏继续说,“知道自己没法离开后,方姑娘想来是饿了,就去了厨房。”

  “给准备了饭菜?”淑贵妃有些好奇地问。

  “就一些寻常的菜蔬,没有现成的。”芳杏笑着说,“方姑娘用瓦煲做了一锅腊肠饭,又打了两个鸡蛋和着猪油做了蛋汤,她这一晚上吃了三个蛋,想来饿很了,从中午到这会儿什么都没吃过。”

  “哈哈,真是逗趣,是个蛋姑娘。”淑贵妃笑了起来,方年年做的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触了她的笑意,笑了好一会儿才停,她说:“你还记得不,六郎幼时跟着陛下秋狩,一个白天就吃了一个小麻饼,回来时饿极了,连着吃了两只炸鹌鹑,三个蛋。”

  “我记得呢,晚上就叫着肚子胀,吓得奴跑着去找医正。”

  “你喊个丫头去就是了,还亲自跑这一趟,路上跑丢了一只鞋,回来了才发现。”淑贵妃明丽的眉眼缓和了下来,等下看着分外柔美。

  今日皇帝在皇后那儿,她才回到关雎宫,躺在榻上,和贴身的大宫女说着方年年、说着儿子的趣事儿。

  芳杏笑着松开了贵妃的肩膀,柔柔的指尖落在了太阳穴上,力度适中地揉着,“太急了,等不了那些小丫头的慢手脚。”

  躺着的淑贵妃抬起手拍了拍芳杏的手,感慨着,“一晃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六郎都开始想媳妇儿了。”

  她话锋一转,又问起了方年年,“那丫头做的饭可好吃?”

  “我听他们说,闻着很香,想来吃上去不会太差。”

  “吃完了饭她做了什么?”

  “拿了书看。”

  “哦。”淑贵妃想还真是个识文断字的姑娘,“看了什么?”

  “挑挑拣拣看了两本游记,没看一会儿就放下了,想来方姑娘对贞洁烈妇那一套不大喜欢。”

  “我也不喜。”淑贵妃追问着,“然后呢?”

  “然后就梳洗睡下了。”

  “她倒是心大。”淑贵妃眉头微动,对这个孩子有了新的认识,太沉着冷静,心思不简单。

  “哭了。”

  淑贵妃挑眉。

  “落下帐子没一会儿就在里面小声哭了,应当是躲在被窝里哭的,声音闷闷的。倒底是个女儿家,忍了一天了,不容易。”

  方年年哭了,淑贵妃笑了,“这才像话。”

  宫门口。

  沈其跪在地上抱着沈宥豫的腰,急急地求着,“殿下,殿下,求你了,夜扣宫门乃是大罪,纵有圣人宽恕,也难逃台谏悠悠之口。”

  沈宥豫眼神沉沉地盯着宫门,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紧,指甲尖陷进肉里面,钝钝的疼。

  “殿下,您冲动了,能得来圣人宽恕,可方姑娘就要承受所有。”沈其苦口婆心地劝着,“为了姑娘,您就忍忍。娘娘宽仁,绝对不会对方姑娘做什么的,肯定,只是,想见见姑娘。”

  沈宥豫肌肉紧绷的手颓然地松开,出口说话时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沈其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说,“殿下,我们回去吧,明早宫门一开就来。”

  沈宥豫闭着眼睛摇摇头,无力感充斥全身,让他感觉头晕、酸乏,“就在这儿等。”

  沈其只能应下。

  沈宥豫挣松沈其的手,拖着手脚走到了墙边,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

  京城柳巷,钱府,主人回来不久,还未补缺。因任上有瑕,未来不可测,回来后府邸前就冷冷清清。

  今日,夜风徐徐,府门前停了一辆简素的青布马车。正门大开,钱正彦与夫人急匆匆走了出来,朝着马车长揖到底。

  马车帘子掀开,方奎的脸半明半暗,他朝着钱正彦点点头。

  钱正彦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大牛驾着车,进了府。

第51章 蟹壳青 沈宥豫说不怕不怕,我来了。……

  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窗外还是黑的,方年年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坐在梳妆台前。她点了一根红烛,幽幽的光照在脸上, 反映在铜镜里显出了几分光怪陆离,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桥段。

  清素的室内多了梳妆台,衣柜里多了衣服, 暖水瓶里灌满了水……这些都发生在晚上她睡觉的时候,而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方年年看着“凭空出现”的它们, 心中一阵一阵发寒。

  还很无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她就是小小的蝼蚁,竟然一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 甚至于她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人心真的比鬼怪还可怕。

  她安静地坐着,耳朵不放过任何一点小小的声音, 除了家具偶尔发出来的呻|吟,再无其他。

  更漏滴滴答答地走动, 黎明前的漆黑被取代,天空是蟹壳青的颜色,流云缕缕, 东方有太阳一跃出地平线就释放了万丈光芒。

  冬天的阳光总是显得那么无力,落在身上毛绒绒的。方年年笑着打开了窗户, 任由清冷的空气随着阳光一同涌入。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没法打倒我!”方年年认真地说,既是给自己打气, 又是说给暗中的人听。

  有本事就跳出来啊,让她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方年年睁大了眼睛,真有人□□进来了。昏暗的光线里, 她就看到一个人影□□进来,再然后她没看……因为她转身拿起了蜡烛台,抓在手里重新站到了窗户边,和来人面对面。

  “是我。”

  方年年及时止住了动作,没有把蜡烛台砸下去。

  “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沈宥豫安慰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姑娘,发现她状态不错,小脸因为恼怒晕出一团红,双眼明亮,精神特别好。

  看着沈宥豫的笑脸,方年年心头来气,扔掉了烛台用手锤他的肩膀,“笑什么笑,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哈哈哈。”沈宥豫憋着笑容,但真的忍不住。

  清朗的笑声在冷寂的小院里响起,方年年一开始还生气,气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跟着弯起了嘴角。

  “这是哪里?”

  “皇宫。”沈宥豫没有任何隐瞒。

  简简单单两个字,随着它们落在地上,瞬间砸出冰凉,方年年仿佛觉得地下涌出冰封,从脚底开始蔓延……她感觉自己呼出来的空气凝成了冰霜。

  沈宥豫看方年年凝固的笑容,心里面沉了沉,轻声说:“别怕。”

  方年年视线凝结在沈宥豫的脸上,他说他本名赵禹,她早应该想到的,皇姓为赵,“你是谁?”

  “赵禹。”沈宥豫避重就轻,仿佛不愿意多说什么。

  方年年继续问,“还有呢?”

  “圣人是我阿父,我阿娘是淑贵妃。年年,我不是有意欺瞒,我只是怕你知道后不理我。”

  方年年摇摇头,风吹过她的面颊,把温度带走,她喃喃着:“我真傻,我真傻……”

  她给家人带来了祸端……

  “年年……”沈宥豫焦急地喊。

  方年年抿紧了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抗拒。

  沈宥豫茫然,心中微痛,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紧锁的院门突然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为首一人是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芳杏。芳杏看到沈宥豫在这儿,一点也不意外。

  昨晚六殿下就在宫门口等着,足足等了一夜,要不是沈其苦苦拦着,端王夜扣宫门的事情足够震惊朝野。说不定被有心人利用,借此攻讦太子。

  宫门锁头一开,六殿下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一路冲进了关雎宫,从暗处揪出一个暗卫,逼问出方年年所在,直接就□□找人。

  这些,芳杏知道了,淑贵妃当然也知道。

  芳杏朝着沈宥豫行礼,“殿下,娘娘在殿中等您,还有方姑娘。”

  沈宥豫看了眼冷漠的方年年,心头弥漫着烦躁,他口气生硬地说:“知道了。”

  方年年看都没看沈宥豫,转身走了进出。还不明白吗?因为沈宥豫逃家在外引起了贵妃的注意,就看看儿子为何滞留在外面,这一看,呵,外面有个小妖精勾搭着儿子呢。

  小妖精是路边的小野草,竟然自不量力地勾着天边的星星,在贵妃看来肯定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但特么小妖精什么都不知道啊,就被扣上了大帽子,关进了漂亮的小笼子。

  小笼子外面是天底下最大最威严最了不起的大笼子,关着一个男人、许多女人和许多中间人。

  方年年穿上了芳杏准备的衣服,水红色镶白色狐狸毛的夹袄里面是水色的内衫,下面围着一条同色的长裙,纯色的,没有任何花纹。

  裙摆很长,遮住了带小个儿珍珠的绣花鞋。

  容不得方年年简简单单地出门,她就像是漂亮的洋娃娃被芳杏带着的人按在梳妆台前,梳了个漂亮的发髻,簪上红宝石五瓣花的头饰,带上了同款的耳钉。

  从头到尾,焕然一新。

  芳杏看了满意地点点头,“姑娘请。”

  方年年终于笑了笑,“姑姑是怕我太难看污了娘娘的眼吗?”

  “姑娘纯真自然,穿什么都好看。”芳杏浅笑着,她还不是被六殿下求着,一定要让方年年在娘娘留个好印象。

  方年年现在穿的,可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小姑娘打扮。

  沈宥豫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但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就不知道了。

  方年年抿了抿嘴,跟着芳杏出去,没怎么把眼神留给沈宥豫。怨他王孙贵胄竟然去混江湖摸血莲子,怨他隐瞒身份逗留小茶馆,但她更怨自己招来了身份不明之人在家里,如果给家人带来灾祸,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这一重原因,方年年没有反抗,很配合芳杏。她希望,这件事只是止于一个母亲震慑勾搭儿子的小妖精,而非其它。

  方年年捏紧了手,一路惴惴难安。

  沈宥豫走在旁边急得不得了,但碍于芳杏在旁边又说不了什么,只能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落在阿娘的眼里,对方年年越是在意越是对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