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堂
书房里,穆煦正沉着脸坐在书案前,想着刚才在玄桃观,宋卿言害怕他的模样,心中又是恼恨又是酸楚。
以前在兴安府,她哪里会怕他?总是偷偷瞧他也就罢了,还借着给他换药的机会,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后来,他在那个贼人的骡车上救了她,想向她提亲,她就邀他去游湖,不但大胆地要求他不能纳妾,还跟他一起喝酒。
那一次她很高兴,他虽觉得她荒唐了些,心中却是欢喜的。
要不是后来生出了误会,他与她没准儿已经成婚,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还有在假山洞那次,两人慌乱中亲到了,她是那样娇羞。哪像现如今,她看到他,脸色都变了,一心只想着沈于城。
他叫人查过了,在皇帝面前促成他与沈瑜薇亲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工部朱尚书,一个是宫中的和妃。这两个人暗地里都是沈于城的人。
沈于城真是打的好主意,以为塞一个妹妹给他,他就会放弃卿卿吗?
他是想当皇帝,想为母妃和外祖父一家报仇,但他只会凭自己的真本事,岂会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更何况,母妃和外祖家之事,沈家可没少推波助澜。
沈于城一向工于心计,城府极深,恐怕卿卿也是被他温柔的表相蒙蔽了。这样一想,穆煦的脸色又缓和了些。
穆煦脸色阴沉不定,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握拳,他对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为了一个女子,把咱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值得吗?提前向沈家发难,只怕难于除根。”
对面之人约摸二十五六岁,身形魁梧,面色微黑,清秀俊朗的脸庞上,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一侧额头经过鼻梁,一直蜿蜒到另一侧耳后,看起来格外吓人。
此人正是穆煦的表哥,武成侯府唯一活下来的人——郑益。
本来,按穆煦他们的计划,是逐步浸透,一步步剔除沈家在朝中的势力,先前兴安府之事,拿下了兴安府尹及户部盐铁司,后来又推施青泽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子。以后等到时机成熟,再将沈家及二皇子一并拿下。
穆煦不在意道:“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难道叫我去娶那沈家女?你放心,招募私军是大罪,沈家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起来了。至于那些党羽,看沈家真的倒了,自会散了。”
郑益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自己多注意些。儿女私情,也别太……”
顿了一会儿,郑益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本想劝穆煦,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可想起自己死去的娇妻和才刚一岁的孩儿,他痛得心都拧了起来。
就算是成就了大事,没了她们,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这时,有侍卫来请示穆煦:“殿下,从南边带来的那些礼物,现在就送到宋府吗?”
穆煦呼吸都顿了一下。他这一趟出去,即便是再忙,也没忘记给宋卿言买各种礼物。只要是他觉得新鲜有趣的,或是觉得她会喜欢的,不管便宜还是贵,足足买了两大箱子。怕直接送她不好,还顺便给宋英泽和李氏买了礼物。
他欢欢喜喜,想着她一定会喜欢,谁想她却转头与别人定了亲!
郑益见穆煦不说话,挥手叫那侍卫下去:“过后再说吧。”
穆煦却忽然抬手:“不,现在就送。就直说是送给宋三姑娘的。”
“是,殿下。小的这就去送。”侍卫向穆煦行了礼,正要告退,又被穆煦叫住了。
他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明儿再说吧。”
明日朝上,那些证据就会当廷呈上,老师会安排几名御史,详细列举沈家的十几大罪状。沈家,哼!等罢了官,抄了家,看沈于城还能拿什么去骗卿卿,就是宋母,也不会把女儿嫁与一名朝廷钦犯。
宋卿言回家后,坐在自个儿屋子里的软榻上,才觉得腿发软。脑海中都是穆煦的人将利剑架在沈于城脖子上的画面。
李氏端了消暑汤过来,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怎么了?木呆呆的样子。是不是热着了?快喝些消暑汤。”
宋卿言接过来喝了一口:“娘,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
李氏道:“叫你别去,你非去。看这嫁衣,至今连一个袖子都没绣完。等出嫁时可怎么办?”
怕李氏担心,今儿玄桃观的事宋卿言并没有告诉她。看她唠唠叨叨地担心嫁衣绣不完,宋卿言心中苦涩,这门亲事,还不知能不能成呢。
第二天正赶上大朝会。
五名御史联名弹劾沈家贪腐、纳贿、卖官、草菅人命、招募私军、意图谋反等,大大小小二十多条罪状。
这一次,五名御史并非风闻言事,而是有真凭实据,各种帐本、物证、人证俱全。
一呈上龙案,皇帝就震怒了。下旨豫王主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当下,有人出列启奏皇帝,说豫王与沈家二姑娘有婚约,应该避嫌。气得皇帝拍了龙案。
“那你给朕说,该由谁来主持,难不成叫老二去?”
沈家可是二皇子的外家,二皇子能否不受牵连都还不一定,自然不可能主持。
那人呐呐不得语,皇帝叫人将他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这下再不敢有人说话。
穆煦派兵围住了沈府,不许任何人出入。将沈首辅、沈鉴、沈于城等,凡是在朝中有职位的男子都收了监。
沈于城任吏部考功司郎中,今日虽也参加了大朝会,却是站在殿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根本听不到殿中说了些什么话。
他本也安排了一名御史,准备弹劾豫王“强夺臣妻”的,但那名御史一看沈家被列举了多项谋反的大罪,哪里还敢出头。
坐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沈于城想,这事虽不大,却是可以做些文章的。
他们沈家多年经营,朝中势力几乎遍布。他很轻松地就将此事传给了沈首辅。
沈首辅先是大怒,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这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癖好
沈家出了事,京城震动。
李氏拉着女儿的手垂泪:“我的卿儿怎么命这样苦!好容易定了门好亲事,偏偏就出了这种事?”
“娘,您先别着急,”宋卿言握着李氏的手,安慰道:“只是彻查,还没有定罪呢。”
“外边人都传开了,说是沈家把户部当自个儿家一样,贪了几千万两银子,在南边什么山养了私军,这是要造反啊!唉——这可如何是好?现如今要是退亲的话,倒显得咱们家不厚道,可不退亲……”李氏急得头都疼了起来。
“娘,如今想这些为时尚早。”宋卿言道,“我想着先去打问打问,看看情形到底如何,沈公子在牢里可有什么需要的,要是能送的话,就送些进去。不管以后怎样,也算咱们尽心了。”
李氏想了想,觉得在理:“你一个姑娘家,别出去乱跑了,叫你哥去打听去。”
宋英泽出去了半日,一无所获。
对着母亲和妹妹的眼光,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形打听不到,只知是豫王殿下主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如今沈家人都关在大理寺,任何人不许探视。”
听到是豫王主持,宋卿言心中一跳。沈家男丁都被抓了,也不知女眷怎样了。前日在玄桃观,最后跟沈六连一句话都没说。
“我去铺子里一趟,看能不能探到些消息。”宋卿言道。
她的胭脂铺子,京城里许多贵夫人小姐都爱去,没准儿能听到些消息。李氏有些不放心道:“能探到些也好,要是探不到,你也别胡闹,到别处乱跑。到底只是定了亲……”
还好还没嫁过去,李氏暗自庆幸。
宋卿言道:“娘尽管放心,我就只在铺子里,只叫掌柜娘子和小柱子他们暗中打听。”
宋英泽道:“我也再设法,托人去探听。”
宋卿言坐了车出门。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与过去一般无二,宋卿言却是心事重重。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沈于城。穆煦刚刚在玄桃观与沈于城起了冲突,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沈家那些罪如果属实的话,也算是罪有应得。但宋卿言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到了店里,宋卿言叫两个伙计娘子留神听那些客人谈话,尤其是有关沈家的。又叫小柱子去沈府看看情形。也不知沈六姑娘怎样了。
她自己也坐在铺子一角,拿了本书看着。
只是消息没听到什么,明里暗里的嘲讽却听了不少,毕竟她与沈于城定亲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
小柱子很快就回来了,他也没探到什么消息。他到了沈府附近,还没靠近就被赶走了。
不过他说,他邻居李大叔经常往沈府的大厨房送菜,他可以回家跟他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探听到些什么。
穆煦上午看着都察院的人翻了半天宗卷,下午又盯着大理寺去抓与沈案有牵连的人,夤夜方回。
一回来,连茶都没顾上喝一口,就问陈贵:“她今儿怎么样?可有什么举动,都做了什么?”
陈贵回道:“今儿宋公子去了大理寺,没能见到沈于城。宋姑娘去了铺子里约摸半日功夫,还派了小伙计去沈家打探。”
穆煦捏紧了杯子。卿儿竟然对沈于城如此关心,沈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不赶紧撇清关系,还想替沈家活动打点不成!
他神色一暗,眼睛微眯:“继续让人盯着。”
陈贵躬身:“是,殿下。”
两日后。
小柱子的邻居李大叔借着往沈府送菜的机会,跟沈六的丫环搭上了话。沈六给宋卿言捎出来一张纸条,说她有些私房银子,想送出来,交给宋卿言保管,免得以后万一定了罪,都被抄了去。
因为涉及钱财,宋卿言决定到沈府外面等着,等一拿出来,就当面交割清楚,免得生出波折。
送菜都是大早起。宋卿言瞒着李氏,天还没亮就带着青樱出了门。驾车到离沈府一条巷子的地方等着。
今儿小柱子装做小跟班,跟着邻居李大叔一起去了沈府。
天边显现出了鱼肚白,小柱子他们还没有出来。宋卿言有些着急。
她下了车,踮着脚往巷子外头看。
早晨的天有些凉,刚蒙蒙亮,街道上空无一人,宋卿言又坐回车里。
车帘子还没放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厚底儿玄色靴子。
宋卿言慢慢抬头,惊见穆煦站在车外。
他一身玄色蟒袍,腰挂长刀,脸色阴沉:“卿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殿……殿下……”宋卿言呐呐不得言。
穆煦静静地望着宋卿言,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想要见沈六?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我可以带你去见。”
说着伸手去拉宋卿言。
他怎么知道的?是沈六被他的人抓|住了吗?宋卿言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被穆煦拉着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前面。
穆煦伸手掀开了帘子。
只见沈六姑娘正坐在车里,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显见是十分紧张的。看到宋卿言过来,沈六惊喜地喊了一声:“宋姐姐——”
宋卿言上了马车,穆煦远远地站到了旁边儿。
宋卿言拉住了沈六姑娘的手:“你们在里边儿怎么样?可有人为难你们?”
沈六还没开口就已泪流满面。她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姐姐,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了呢。里边儿现如今倒没怎么样,只是有婆子看着,不许随意走动。但是,姐姐我怕,我怕万一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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