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里寻欢
看出他笑容下藏着的认真,殷溯挑了一下眉:“孤这表姐可不好追,听昭昭说,她喜欢健硕英勇,豪气万千的男子,你这样的弱书生,怕是够呛。”
顿时笑容微僵的谢无期:“……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是,那孤就祝你好运吧。”殷溯抿着热茶,随口似的说道,“过几日孤和昭昭大婚,你记得多喝几杯喜酒,多沾沾喜气,没准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谢无期:“……”
谢无期被他话中暗藏的得意和炫耀听得无言了一瞬,之后就微笑着回了一句:“这是自然的。不过我家昭昭妹妹开窍慢,这都要大婚了还懵懵懂懂的察觉不出殿下的心意,还请殿下多多担待呢。”
手里的茶顿时不香了的殷溯:“……”
两人都不知道秦昭昭不是没有开窍,而是怕自己会吓到殷溯,所以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努力隐藏自己心意的状态。这会儿谢无期回扎了一下殷溯的心后,忍不住笑开了,随即端起手边的茶杯说:“前路漫漫,与君共勉。”
殷溯:“……”
殷溯嫌弃地斜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共勉。”
他可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进展比他快了不知多少倍,这茶,他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喝吧!
第89章
表兄弟俩你来我往地互相伤害了一下对方, 之后才说起正事。
“听说今早陛下又在朝会斥责殿下了?”
“嗯,因为孤腰间坠着的玉佩不合他眼缘,他觉得孤是在忤逆他。”
谢无期:“……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看来陛下对殿下的忌惮已经快攀至顶点了。”
“再忌惮孤, 他也没法因为这种可笑的小事废了孤。不过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想叫孤惶恐害怕,自乱阵脚罢了。”殷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嗤了一声,“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谢无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如果只是这样的小事自然不怕,怕只怕狗急跳墙出乱招。再说还有赵王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 未免夜长梦多, 殿下还是该早做打算。”
“孤知道。”殷溯轻呵,“不过这种事,直接出手未免落了下乘, 还是得有人主动把机会送到孤面前才好。”
这话说的颇为意味深长,谢无期隐有觉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莫非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是啊, ”殷溯语气带着几分诡异地说, “昨晚刚从母后那得来的消息:宫里的惠妃和安嫔, 双双怀孕了。”
人皆知,惠妃和安嫔是白贵妃之后最受永平帝宠爱的两个人。谢无期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神色就跟着变得古怪:“这……安嫔也就罢了,惠妃都一把年纪了……”
“老蚌生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只不过, ”殷溯托着下巴讥笑了一声,“猜猜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谢无期:“……”
反正不可能是永平帝的种。因为他这位好姑父, 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他姑母秘密地下了绝育药,再也没法让女子怀孕了——那年谢皇后意外得知自己亲生儿子的死,是永平帝早就知道并且默认的,心里一时恨极,就回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也是因此,永平帝后宫妃子众多,自那以后却再没人生过孩子。
不过这事儿是个只有谢皇后、殷溯和谢无期父子俩才知道的绝密,外人是不知道的,以宫里这会儿正为惠妃和安嫔双双有孕的事儿大肆庆祝。却不知永平帝根本就不是“老当益壮”,而是被人戴了绿帽——还一戴就是两顶。
谢无期想到这,眼皮微抽的同时,忍不住就同情了一下他那倒霉姑父,末了才又道:“这两人圣眷正浓,宫里盯着她们的人不在少数。那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们怀身孕……除了那位拥有邪门手段的赵王,怕也没有别人了。”
“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么。”殷溯肯定了他的猜测,“孤派了那么多人盯他,都没发觉出什么异常。要不是这两人突然怀孕,孤觉得奇怪让人顺藤摸瓜了一下,还真不知道孤那位好三弟自钟家一事后,就转而打了父皇的主意。”
未免被殷溯察觉出不对,殷恒这阵子行事非常谨慎,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系统给他打掩护。就连永平帝那边,他也是无声无息,暗中行动。以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受帝王待见的赵王,却不想他早就已经通过惠妃和安嫔,成功接近了永平帝。
“打陛下的主意不稀奇,但通过勾搭自己的庶母来达成目的什么的,这人行事当真是半点底线都没有。”
如果只是安嫔,还能说赵王可能是见色起意才会跟她勾搭在一起。可那位惠妃娘娘的年纪都能做他娘了,赵王连她都不放过,显然是别有目的——而这目的,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什么。
谢无期想到这忍不住面露嫌恶,随即才又沉吟道,“那殿下准备如何行事?秽乱宫闱虽说是大罪,但这事儿若是挖得深了,怕是会牵涉到姑母……”
“孤自然不会让母后冒险。至于殷恒,他想上位就一定要先除掉孤,孤只需安心等着他出手就是。”殷溯指节轻敲椅背,眼神晦暗地冷笑了一声,“孤也很想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底线又在哪里。”
***
秦昭昭不知道赵王又干了一件恶心事儿——怕脏了她的耳朵,也怕她担心,殷溯没跟她说。以接下来五天,她依然和之前一样高高兴兴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直到大婚前一天晚,她才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明天我竟然就要嫁人了,阿婧,我舍不得你,我今晚要跟你睡。”
看着大半夜突然抱着被子跑到自己屋里来的秦昭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正想起床出去走走的裴婧:“……不要,你睡相太丑了,我害怕。”
说是这么说,她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床里边挪了一下。
秦昭昭见此赶紧跑过去挤上床:“好阿婧,就这一晚了,你就让我睡一下嘛,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抱你还不行嘛!”
她睡觉有逮着谁就抱谁的习惯,还是死死缠着人家不放的那种,裴婧小时候没少被她热醒或勒醒。
“……这话是你说的,你一会儿要是不老实,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裴婧说着掐掐小破表妹肉呼呼的腮帮子,想着明天之后就没法像现在这样想掐就掐了,又忍不住多掐了两下。
秦昭昭也不挣扎,滚过去靠在她身上,由着她掐,双手黏人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阿婧,你说姑娘家为什么就要嫁人,不可以娶夫君呢?要是我也能像男人一样,把太子殿下娶回家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跟你们分开了……”
裴婧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便斜眼啧了她一声:“都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夜色已晚,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外照进的清冷月光映得满屋银辉。秦昭昭靠在表姐身上嘟囔:“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也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呀。我不管,我一辈子都要在你们面前天真。阿婧你不许嫌弃我,不然我……我就每天晚跑回来跟你一起睡!”
裴婧被她赖皮的样子逗笑:“快拉倒吧,别说太子殿下能不能同意,就是你自己,只怕有了心爱的夫君,就要把我这表姐远远忘到脑后去了。”
说到最后裴婧忍不住就有点心酸,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白菜,终究还是要被猪拱回家了,哎。
“才不会呢,殿下再好也没法取代阿婧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阿婧是世最好的姐姐,我最爱你啦!”秦昭昭说着说着,鼻子不知怎么就有发酸,随即嗓子一哑,原本轻快的语气里就染了哭意,“阿婧……我,我不想嫁人了呜呜呜呜——”
本来眼眶也有点发涩,结果被她这一哭哭得只剩下哭笑不得了的裴婧:“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想明天带着两个肿肿的眼圈,丑丑地嫁给太子殿下吗?”
当然不想!
秦昭昭被这话吓得瞬间把眼泪憋了回去,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就使劲往裴婧身上赖。
裴婧被她赖得无奈极了,加她心里也有憋闷,就在犹豫片刻后,拎着秦昭昭从床爬了起来:“走,叫上爹娘和双喜去院里烤肉吃去!”
秦昭昭一下瞪圆了眼睛:“现在?”
“是啊,反正他们肯定也睡不着。”
秦昭昭想着晚饭时满脸不舍,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的舅舅,和睡觉前一直在她屋里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过了很久才离开的舅母,心下酸涩又动容。她捏住双拳,跳下床就冲裴婧点了一下头:“那我去叫他们!”
裴婧看着她说干就干,飞快跑远的背影,骤然失笑的同时,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当年那个突然失去父母又被祖母虐待,因此每晚都需要她陪着入睡才不会做噩梦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第90章
这天晚上, 裴府后院灯火未灭。
秦昭昭被自己最亲的家人们包围着,又哭又笑地度过了自己出嫁前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人了——秦昭昭姓秦, 本该从秦家出嫁, 她和秦家的关系世人皆知, 以她选择从裴家出嫁,倒也不会被人诟病。不过她有更好的选择就是从谢家出嫁,秦昭昭想了,还是选择了裴家。
“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安,奴婢等人是内务府派来伺候您梳妆更衣的。”
“好,免礼起来吧, 辛苦你们了。”
昨晚基本没怎么睡的秦昭昭强打起精神说完, 昏昏欲睡地任由宫人们打扮起了自己。一直到终于穿好嫁衣,戴好凤冠,看见铜镜里一下变陌生的自己, 她才终于从冗长的困意中挣脱出来。
镜里这个雪肤花容,明眸皓齿, 气质高贵又不失鲜活的姑娘, 竟然是她吗?
“真好看, 我们昭昭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爹了。”说话的是秦昭昭的舅母贺氏, 她是个浓眉方脸,爽朗大气的妇人。
秦昭昭被她夸得眼睛一亮, 忍不住问:“真的吗?听说我爹当年风姿出众,可迷到不少女子呢!”
贺氏被她逗乐:“是啊,不止你爹, 你娘也是个大美人,你继承了他们的优点,自然也是很漂亮的。”
秦昭昭从前年纪还小,又带着婴儿肥,以看起来肉肉圆圆的,显不出美貌来。可如今她长开了许多,整个人也抽条了不少,原本精致的眉眼轮廓就突出来了。再加上太子妃高贵精巧的妆容和打扮,更是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惊艳之。
秦昭昭太喜欢被人说自己像爹娘了,闻言美滋滋地对着镜照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来,让人给她整理身上的细节。
贺氏眼神慈爱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至于分别的不舍,都已经在昨晚那顿烤肉里散去了。
“舅母,太子殿下来了没呀?”头上的凤冠精致异常但也特别沉,秦昭昭顶得脖发酸,忍不住小声问贺氏。
贺氏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说:“应该快到了。”
秦昭昭闻言,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七上八下的乱得很。
这可能就是娴姐姐说的婚前忧虑吧。
秦昭昭这么想着,右眼皮却不期然地跳了两下。
这让她心里生出了许不安和焦躁,想到殷溯身上带着自己给他的长命锁,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她又很快自我安慰了起来:不要紧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却不想就在这时,双喜突然脸色发白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姑娘!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陛下派来的禁军带走了!”
秦昭昭一愣,手里捧着的玉如意“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
殷溯是在裴府大门口被禁军带走的。
彼时一身大红喜袍的他刚从马上下来,正准备上前闯门迎新娘,一队带刀的禁军突然拨开人群,气势汹汹而来,扬声说的废齐王突然暴毙,死前留下血痕直指太子是凶手,陛下因此发出口谕,让太殿下即刻进宫回话。
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原本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裴家大门口,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直到护主心切的范戟青着脸大骂了一句“放屁,我家殿下忙着成亲娶媳妇儿,哪有空去杀一个被贬成了庶人的废王”,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议论了开。
“聂统领,今日是太殿下与我义妹的大婚之日,这吉时是钦天监挑的,容不得耽误,有什么话,不如等殿下与我义妹行完大礼再说?”
说这话的是自然是谢无期。他一开口,前来帮忙拦门的谢家兄弟们就都跟着开了口。
谢家七个个前途无量,寻常人绝不愿一口气把他们全得罪了,可谢无期口中那位聂统领却只是冷冷说道:“即刻带太子进宫回话,这是陛下的命令,你们是想违抗圣令吗?”
他是永平帝的心腹,言行皆代表着永平帝。众人见此心下皆是凛然,也都明白了过来,这是陛下终于忍不住要对太殿下动刀了。
只是连亲都不让人成完什么的,这也忒无忒缺德了。
谢家七因此没再开口,只眼神微沉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在心里琢磨起了应对之法。
而殷溯在那位聂统领说完那话后,就已经抬步上前:“传话给太子妃,让她莫要担心,孤去去就回。至于这错过的吉时……”
他昳丽的眉眼间遍布寒霜,一双幽深得叫人一眼望不见底的长目轻轻扫过聂统领,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孤会另找更好的时机给她补上。”
聂统领头皮一麻,心底蓦地生出一种被尸山血海裹住的悚然寒意。
殷溯却没再说什么,袖一拂就翻身上马,扬鞭朝皇宫而去了。
聂统领回神后,忙握拳带着一众禁军跟上。
他们这一走也带走了裴府本有的热闹和喜气,得知消息从屋里赶出来的裴征见此,脸色难看至极。
这可是他宝贝外甥女一辈才有一次的大婚,竟被人用这样难看的方式给搅和了!这他娘的,简直就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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