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13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同样的,宣珏入宫侍圣,是谢策道不动声色的考察。毕竟属于江南氏族支脉,中正不偏的少有。

  他对宣家很是看好。

  果然,谢策道疑道:“重重会么?”

  未见这丫头学棋。

  谢重姒大言不惭:“可以现学嘛!”

  没想到,谢策道心情不错,笑呵呵应了:“那你来,父皇在这看着,现教你。”说着,让开座位。

  戚贵妃轻柔地笑着,拍了拍谢重姒的手:“去吧。”

  “嗯?”谢重姒以为父皇不会答应,嘴无遮拦的,真坐到棋盘前,反而犯了愁,“那就指望父皇了。哦对,还有宣公子,待会可要忍忍我这一塌糊涂的棋路了。”

  谢重姒棋术不差,堪称精湛,和正儿八经的棋手学过,和寒山寺那个扫地僧老和尚也下过,半输半赢。

  何况,后来被困宫中,没什么好做的来解乏逗趣,只能闷着下棋看书。

  但她目前为止,确实是应该不会棋艺的。

  于是,谢重姒不假思索,气势汹汹地落子于正中心。

  天元处。

  正常来说,第一步没人会下的地儿。

  除非是踢馆找茬,表示嘲讽。

  谢策道:“……”

  宣珏:“……”

  旋即缓了口气。

  这时她还天真烂漫着,从不惧怕做什么,是近乎肆无忌惮的张扬。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九五之尊的皇帝怕打击到女儿,难得斟酌开口:“那个重重啊,棋盘九点为星位,第一手多起于角落……”

  “我知道啦父皇。”谢重姒应得有口无心,为了表示应和,宣珏思索落子后,她又啪嚓一下,听话地在左上角星位落子。

  谢策道:“……”

  现在再在那下有个屁用!

  谢策道:“算了,你先输一盘再说。”

  谢重姒得了清静,讨好卖乖道:“好。那父皇先和贵妃坐会儿,待会咱们一块去御花园。揽月池这边丹桂快要开了,一会也可以去摘几束。”

  没了天子指点,谢重姒彻底是脱缰野马,乱七八糟走了十几步后,对面宣珏突然缓缓开口:“每颗子有四口气,上下左右,围之而气绝,可以取走。若是多子连在一起,也是团而围之即可取。”

  他顿了顿,落下一颗黑子,又道:“比如臣这颗子落下,殿下此块白棋便尽数覆灭了。”

  谢重姒轻捏玉棋的指尖顿住,在盛满白子的木盒里搅动,半晌才一点头,应道:“那我要怎么下,你会输呢?”

  这片围剿,已全然处于黑龙掌控,只余残剩的点滴白色,尚在垂死挣扎。

  再怎么做也回天无力了——绝不可能翻盘。

  宣珏一愣,忽然想起上辈子,寒冬腊月年宴时,他应召入宫,在覆雪皑皑的太极湖心亭,和谢策道对弈。

  侍君之道他心知肚明,第一盘已输于中盘,以示臣服敬意;正打算第二盘赢个半子,表明实力。

  第二盘起子顺利,优势绵延到后半盘,他快要赢了。

  而且应当恰赢半子。

  可是最后,还是全然崩盘。

  输的原因,倒是和方才一模一样。

  有某个人在岸对侧,虎着脸训暗中砸坏人家木琴的安荣郡主,对事不对人的态度,把这个堂妹训得一愣一愣。

  他听得入了迷,没看住手中棋局。

  十多年前的光阴转瞬,宣珏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道:“臣认输。”

  谢重姒妄图寻找一塌糊涂的棋局里,残存活路,没听清:“嗯?”

  宣珏将两枚黑棋扣在角落,正色重复:“臣认输,殿下便能赢。”

  修长的手指从黑棋上挪走。

  “所以,臣投子。”【注】

  谢重姒没反应过来,倒是谢策道笑道:“宣三,你也太让着她了。朕都未曾有这等待遇。”

  “殿下不通棋艺,臣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宣珏温声道,“有失妥当。”

  宣珏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认输,的确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他实力摆在那无人质疑,她也不至于落个没脸。

  谢重姒意兴阑珊,她想和宣珏正经厮杀一盘,苦于不能暴露作了罢,转而疯癫得试探他思路,没想到宣珏又半道认输。

  倒是他不喜落人口舌的风格。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第一个念头是,宣珏上辈子要是没遇到过她,宣家也幸免于难,他定能在朝堂上青云直上。

  于是谢重姒起身,后退一步,向谢策道笑眯眯地道:“我也算赢了宣公子,约莫一下,儿臣就是和父皇一般水准啦。您接着来,小心别输,否则就是差于儿臣了。”

  “你啊。”谢策道拿她没法子,“去摘你的月桂枝吧,别在这搅乱了。”

  谢重姒吐吐舌头,拉着叶竹就走,去隔着灌木丛和亭台楼阁的对岸,折了四五支芬芳枝桠回来。戚贵妃得了一枝,谢策道得了一枝,胖墩墩弥勒佛般的首领太监蒋明也得了一枝。

  谢策道哭笑不得,将手上花枝往蒋明一递,示意收起来,又对谢重姒无奈摆手,让她别吵,麻利溜地玩去。

  “其余的打算都带回未央宫么?”戚贵妃小声问道。

  谢重姒盯着手里多出来的两片枝桠,皱眉。转而想到了个人,笑道:“不,只带一束回去。哦对,文澜今儿何时来?”

  戚贵妃道:“也不知道疯忙些什么,母亲说他好几日未归家了,还让我多管管。估计得晚上才到。”

  谢重姒滴溜溜转着树枝,点了点头,又急着将花送人,见棋盘还剩大半,就没坐片刻,先行离去了。

  而宣珏着实有些心不在焉。

  谢重姒捧着大片枝桠而来时,他恍惚了一瞬。成婚之后,不是没有踏青游乐的短暂欢愉,谢重姒喜爱摘花赠人,就像昔年高空抛花,掷牡丹给他一般。

  宣珏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也不会以为还有他的一份,但听到那句“只带一束回去”,仍旧难免多想。

  特别是谢重姒还打听了戚文澜行踪——是给戚文澜的吗?

  谢重姒当然不是给戚文澜的——他不解风雅惯了,看到月桂花,想到的估摸是做出的月桂饼味道可好。

  她想赠的,是安荣。

  转过御花园,衣香鬓影,往来的也都是人间富贵花。

  其中最打眼的,众星捧月,靠在太湖石上,浅笑盈盈着:“我没生气啦,真的没有。”又耍了个心眼:“她不就是让太医来看我,让我被我爹凶了一顿嘛,其余的倒也没难为我。”

  谢重姒耳聪目明,一打眼看到谢依柔后,又听到她这句明退实进的小心思,心里好笑。

  便快步走上前去,横斜月桂,同样轻笑着道:“喏,送给你。”

第14章 暗算 你们刚刚是不是有人提到要整她……

  眼前突然横斜来一支月桂,淡雅清香扑面,谢依柔好险没打出个响亮的喷嚏,忍住后茫然抬眼。忍出泪花的眼中,是张陌生面孔。

  与她年纪相仿,骄艳一身红。

  ……这谁?

  许是谢重姒脸上笑意太过亲切,谢依柔下意识接过花枝,呆呆开口:“多、多谢……这位姐姐是?”

  “按辈分来,本宫是你堂姐。”谢重姒徐徐道,“叫我声姐姐,倒也不错。叔父前年来京,恰逢我远在京外,没有登门造访。改日有空,理应见拜。”

  谢依柔在心里转了圈称呼和关系。

  堂姐?

  叔父——是称呼她父王吗?

  那她是……

  谢依柔:“!”

  淮北王谢民是皇族没错,但和谢策道一表三千里,并非亲生兄弟。

  能封王承侯,全仗着早年征战,落了腿病,圣上怜悯,册封淮北王。

  所以谢重姒乍一说“堂姐”,谢依柔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才后知后觉——

  这难道就是尔玉那个混蛋?!

  谢依柔又一瞥寸步不离的叶竹,腰间的宫中令牌纹路刻字,都是一等掌事宫女才有的。

  谢依柔:“……”

  背后语人,被正主撞见,不可谓不尴尬。

  谢依柔难得羞恼:“原来是尔玉殿下。您的话,安荣不敢要呢。”

  “哦。”谢重姒也不恼,挥了挥手,示意旁边慌忙行礼见拜的众人平身,笑眯眯地掏出锦囊袋,倒扣出个饱满莲蓬,塞给谢依柔,“那吃几颗莲子吧。”

  谢依柔第一次遇到这种强买强卖的“土匪”,刹时惊了,等掌心托住莲蓬,又听到谢重姒解释:“上次让叶竹带太医叨扰,是看莲嫔宫宴那日,你也缺席未到,怕京中酷热,你久居淮水阴凉处,不习惯生了病,又没个合适郎中在侧。算是越俎代庖啦,过意不去,抱个歉。”

  谢依柔因为装病,被父亲训了顿,还在怄气,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谢重姒又道:“戚贵妃和我念叨你,说京中族人,也就你我同辈,让我多找你聊心。早就想见你了,可惜上次你未来,今儿才见到——一见如故。”

  她语气真挚,让人感觉是在掏心挖肺待你。

  谢依柔思绪被带着走,心想:一块玩的姐妹不都说,堂姐嚣张跋扈,和太子殿下般,都虚有其表么?

  和她们说的,不大一样……

  她这么想,眼轱辘一转,在京中贵女脸面上转了圈,就见到这群好姐妹心思各异地低下头,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

  谢重姒本就蹭个面熟,见谢依柔不说话了,似是沉思,拍了拍手准备离去,道:“本宫去看名单册和席位了,先行一步,诸位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