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29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谢重姒认命地摇了摇签篓,果不其然,她这根,甚至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那得是下下下下签了吧???

  没想到舞女一看,反倒惊讶地贺喜:“恭喜小公子,抽到了卿月司的压轴贺礼。我这就去通知掌柜的奉上。”

  谢重姒:“……嗯?”

  她手气变好了???

  宣珏的上签,赠代券一张,可以兑换二十两以内的物品;谢重姒知道凭他运气,属于正常发挥,没多意外,反倒有点期待舞女说的压轴贺礼是什么。

  卿月司的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留着撮山羊胡子,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他倒不赖账,爽快大方地令下人捧上礼盒,摁开金锁,里面摆放的赫然是两块润玉原石。

  质感极佳,水色天成,头顶数百盏灯火从四面八方投下红光,照得玉石透彻光亮。

  谢重姒见过的好东西多,识货,只一眼就知道这玉石不便宜,但也不算顶好。

  也就相当四五个上签。

  不过白嫖来的东西,倒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她笑眯眯地收了,又说了几句生意兴隆的恭奉话,看到老板又摸着胡子,领着下人走远后,才嘀咕道:“……好担心会倒霉啊。”

  宣珏:“为何这么说?”

  谢重姒拨弄着玉石,道:“哎我对于抽签啦,掷骰子啦,赌玩啦,手气都很差的。不过差了之后,反倒是在别的地方能找补。比如我有次去寒山寺找住持算卦,他给我个‘不得善终’的下下卦。我气得差点没掀他檀桌。但那天晚上,父皇就给我很多赏赐。”

  宣珏:“……”

  你确定不是你父亲,听闻此事,怕你不开心的?

  谢重姒顿了顿,补充:“而且第二天,莲嫔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脚真的崴了,四五个月都没好。”

  这天前,莲嫔还可怜兮兮地假称脚痛,各种找她麻烦。

  这类找补的事情还不少,比如和戚文澜喝酒耍拳,她运气越差,皇兄那段时间在朝堂就越顺遂。

  不过这种鬼神不可说的事,谢重姒也没法确认果真如是,还是巧合而已,将小盒扣上收好,道:“我先收着吧。不是很好的成色,工匠也很难打磨。”

  皇城供养的工匠,手刁钻得很,得万里挑一的原料子玉,他们才肯动手雕琢。

  宣珏向来随她,再匪夷所思的事从谢重姒嘴里说出,他也是习惯得点头,说道:“烟花快……”

  开始二字还未出口,谢重姒余光仿佛瞥到了什么,立刻起身,点头哈腰,对宣珏道:“三公子,听你吩咐,我明日就去找老字号的玉器店,给这俩原玉修个形,之后好送给夫人和大小姐!”

  态度殷勤,就像一个如假包换的真小厮。

  宣珏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轻不重“嗯”了声,神色如常地起身,果然,只见有人大步走了过来,爽朗大笑地问好:“没想到能在这碰到宣公子,缘分,缘分啊!不过下官不是赠予公子两张画舫船票,怎的,公子没找到可心的人,一道赏月观景吗?”

第31章 烟花 他的眸里印了璀璨的绚丽烟花。 ……

  谢重姒没料到扬州刺史不在画舫上随众应酬, 而在卿月司现身,她反应不慢,仍旧忐忑。

  主人奴仆同桌用膳不奇怪, 宣珏和她交谈也不奇怪, 事实上他二人应答来往,四平八稳不逾矩,套在哪种关系上都合适,包括主仆身份。

  但张平从个没甚背景的升斗小吏,青云直上到如今扬州刺史,不可谓不会察言观色。

  她就是怕这种人精, 能窥见点异样不对劲——

  疑心上来,就难消除了。

  张平进士出身, 属于那种长相斯文的, 特别是他背后还跟着方才卿月司的老板, 和生意人眼中的精明一对比,张平就更能给人好感了。

  此刻,他端着张和善的脸,宣珏自然不好拂意, 应答道:“不怕张大人笑话,的确未曾。再者怕画舫上熟人多,珏不善觥筹交错, 便在此处偷了个闲。怎么, 张大人也是如此么?”

  张平为父母官, 应酬是家常便饭,不存在偷闲之说。

  他来,是为了对卿月司的账和交代事项,过会儿就得去运河画舫上赶场子。

  可是, 他着实没想到会碰到这主仆二人,张平嘴风很紧,不透露这座月入丰厚的酒馆是他的地产,摇头笑道:“能躲片刻是片刻,酒喝多了也伤身,比不上独赏美景品佳肴来的舒坦。”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

  张平甚至问了嘴案件进展如何,宣珏也只风轻云淡地道:“怕是告御状的那位执念太深,乃至于胡编乱造。案子一筹莫展,和原判并无二样。”

  等两人走出卿月司,张平踱步到圆窗前下眺,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家玉器坊,是家新开的店,听说手艺不精,但胜在位置绝佳,在最热闹的繁华簇拥处,所以客人也不少。

  张平只当是宣珏今儿就要雕刻处理,收回目光,淡淡地对卿月司老板道:“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开拓产业,从咱家的口碑来把控,而且还可以增加一系列的举动促进客人们的粘性。”老板一开口,就是个老生意人,“哦对,就比如可以抽签赠礼,刚那两位就都抽中了不小的奖呢。”

  张平看到了那一幕,否则也不会下来打声招呼。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内心有些异样。

  宣珏为人清正,他好说歹说,这位三公子都只收下了对他来说其实没甚价值的画舫渡票。所以,宣珏对小厮和颜悦色,能够说得通。

  可是对下人这么温和吗?

  老板不提还好,一提抽签,张平就想到他方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小厮在拨弄两枚玉籽,低着头说什么,三公子则一瞬不瞬地在看他,等人抬头了,才移开目光。

  这么想,张平多少不安,他皱眉沉思了片刻,还是缓缓地道:“去,和楚大当家的说一声这个情况。”

  “……抽签吗?”老板迟疑,“这点小事,大喜的日子,就别叨扰她了。”

  张平压低声,摇头道:“不。就告知她,说宣公子身边这个小厮,不太对劲。”

  *

  宣珏和谢重姒出酒楼右拐,就看到了这家玉器坊。

  门面精致雕琢,屋檐都是质地匀称的汉白玉,斜弯出细腻的弧度。灯外罩子都是青色的,火光偏冷,打在玉器上,色泽清淡,将玉的品相完全衬托了出来。

  谢重姒是被摆放于店内中央的惊鸿一瞥给吸引的,不假思索走了进去。

  正中央摆了个大件,像是方形的印章,规规矩矩庄严大气,顶部雕龙刻凤,工艺繁琐。

  被青灯一照,面目威严的蟠龙像是活了过来,即将跳跃而出。

  谢重姒抱臂打量了会儿,确定她的熟悉感不是空穴来风,她对旁边上赶着伺候的学徒道:“……你们这,胆子还挺大的啊。”

  传国玉玺的仿刻,也敢当镇店之宝吗?

  学徒是新来的,根本不懂什么传国不传国,就算是朝代更迭替换,有人骑兵造反了,只要仗不打到他眼前,都和他半铜钱干系都没有。

  可是旁边的老师傅听到了,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快地道:“小伙子说的是什么话,这天高皇帝远的,摆个玺,镇镇场,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这里又不是望都,扬州城可不是姓谢,而是姓……”

  他话说一半,突然卡住。

  因为谢重姒一掀眼皮,幽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道:“不姓谢,姓什么?”

  旁边学徒见师傅僵住,接过他的话:“还能姓什么,楚呗。谁不晓得好多事,都是楚小姐拍板说了算啊。别的不说,就今儿这盛大烟火宴,其实说到底,不是什么中秋收尾,而是楚小姐的生辰。也不记得是哪一年开始这么大肆操办了,反正我三四年前来扬州的时候,烟火宴就一年胜过一年了。这扬州哦,早就属于他楚家的了。”

  这些暗地里腐蚀朝梁的蚕食蚁吞,宣珏游历的一年半载,早已看过。

  他不仅在江南富庶走过,还踏足过闽南这些蛮荒之地,尘世他早已明怀于心,没什么芥蒂不自在。

  但他担心谢重姒会难受,开口打岔话题:“有锉刃和刻刀吗?来一副。”

  徒弟也察觉氛围不对,忙不迭地跑去拿东西,又奉给宣珏道:“来嘞公子,您要的,三钱。”

  等宣珏付了银子,将刀具收好,谢重姒还在低着头想什么,然后蹲下身,有些发倔地对在打磨玉器的老师傅道:“大齐姓谢,也只是凑巧太|祖是这个姓,凑巧是他打下了江山。比起家族皇室,它更属于黎民百姓,属于生民万物。同样的,扬州也不应该姓什么,不该属于某个人,不该是楚家发号施令的地儿。它更该属于你们。”

  老师傅本来以为他那“不姓谢”的说法,已经够大逆不道,哪想到这小家伙更加大放厥词,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回过神来后,那两人已走远了。

  只留给他一个并肩同行的背影。

  谢重姒没觉得她是在怼人,也没认为这是大放厥词,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明通感。

  她舒畅地松了口气,听到周围人都在嚷嚷:“烟花快来啦!快快快,去河边!那边看得清楚些。”

  “这里其实也一样,别走远啦!”

  “来了!抬头!!啊啊啊!今年颜色更多!”

  谢重姒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到宣珏在她身前不远处,同样微微抬头。

  他的眸里印了璀璨的绚丽烟花。

第32章 查房 查查那个京官,和他手下两个小厮……

  宣珏的瞳色比寻常人淡些许, 若在阳光下,就是浅淡的琥珀色,如琉璃般光华流转。

  若是夜晚极淡的灯火笼照, 则像倒映万千星辰。

  此刻近百簇烟花从运河的数十条船舶上, 升腾而起,夜似白昼。

  扬州城十里繁华,人间万丈软红,尽数倾入他的眼里。

  谢重姒远眺而望,看烟花,看人, 看人眼里的烟花。

  宣珏似有所感,侧过头, 对她伸出手。

  宣珏的意思自然不是让她牵住, 而是引路, 虚虚一晃,便又收回手。

  人群拥挤,谢重姒就跟在他身后,两人像是淼茫海洋里的两尾鱼, 缓步破开水流到达运河边。

  运河边人也不少,更丧心病狂的是,因着不是街道, 摊贩聚集更甚。

  吃的喝的玩的乐的, 服饰古玩, 应有尽有,整个扬州的精华荟萃都展现眼前。

  谢重姒有点被这“精华荟萃”挤得喘不过气,前面宣珏已然站定,给她留了个四尺见方的空位, 道:“画舫来了。”

  涛河之上,龙头凤尾的巨型舶舫排开水面而来,后缀四五艘略小的船只,烟花正是从这些随船上升腾窜起。

  画舫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隔着水岸都能嗅到铜臭堆砌起来的富贵味道。

  方才远远的烟火,簇如锦团,绵延绽放。

  谢重姒:“近处更美。”

  她这时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对老祖宗的大发议论,冒出一句:“你说我那‘高谈阔论’,万一高祖他老人家听到了,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从皇陵棺材板里爬出来,拿训诫鞭揍我吧?”

  宣珏:“……这倒不会。”

  齐高祖谢琛,应当不会做出“灰胡子瞪眼”这种没风度的事儿。

  况且,高祖是个奇人,南下起兵,屡战屡胜。且立男后,朝中上下竟没一人敢说二话。

  估计就算再离经叛道的话,他都能轻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