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74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谢重姒:“……”

  她也不躲了,笑道:“大半夜的,宣公子这是刚从哪出来呢?”

  宣珏:“太极殿。”

  谢重姒愣了下,问:“你去找父皇干甚?等等,父皇刚派人来未央宫找阿九,你让的?”

  宣珏温和着声:“臣干涉不了陛下的决断。”

  谢重姒:“……但你影响了他这么决断。”

  宣珏:“臣只是如实告知。殿下这是要出宫么?”

  谢重姒:“……不。”

  “那臣送殿下回宫?”他抬掌向上,做了个请,指向未央宫主门,“或者,殿下原路返回罢。”

  宣珏明明是温和含笑,谢重姒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想让她插手的意味,上前一步问道:“阿九是卫旭,对不对?”

  “说不准。”宣珏笑了声,在宫灯下注视着她。

  箭袖短打,罕见的黑色,很少见她如此穿着。

  不过倒是意外衬她。

  黑发高束,肌肤雪白,一双杏眸在明灭的马蹄宫灯下,犹如闪烁的曜日,浓烈炙热。

  宣珏复又道:“不过看太子这么焦灼,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明日就能见分晓了。殿下,您最好莫要插手,信我。陛下……震怒。”

  震怒到谢治都要被削一顿的地步。

  “那她会死吧?”谢重姒抬眸看他。

  宣珏想了想:“或许,由陛下定夺。”

  他这句里的“或许”,就是个委婉的“会”。

  谢重姒听懂了,敛下神来:“行。要真的是卫旭,事关国祚,我不插手,我也插不了手。踏足邻国,她是自己找死。本来我还以为是赵九州呢,毕竟她不管朝廷事,游历山水去了。”

  说罢,就转身,越过宣珏,正准备从另一边回未央宫。

  同宣珏错身而过时,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宣珏垂眸看她,忽然道:“也不是不能救。”

  带有檀香味的气息清冽如雪,喷洒在谢重姒耳侧,一时间酥麻颤栗,谢重姒险些没听清他又说的话:“微臣瞧见,殿下似是恻然。若是实在难安,可让金大夫连夜接她离开。鬼谷之人,陛下也不敢随意拿下的。”

  宣珏语气随意至极,甚至有些不以为然。

  事有蹊跷。这女子上位者惯了,肯低伏做小留在三皇子府,恐怕还有其他心思。

  是得留一命,见尔玉不忍,他顺坡下驴说上一嘴罢了。

  但谢重姒听到他说什么后,瞳孔一缩。

  指尖微颤,下意识地道:“你就不能不要搀和进这种烂泥摊子里!她要真是卫旭,藏在皇子府邸,是为了戕害忠良还是为了霍乱超纲?!又牵扯到夺嫡纷争,还有每年礼部科举,必不可少的徇私舞弊,今年这事儿还是三哥在负责的——乱七八糟的波云诡谲,没准这事完了,一堆人下狱的下狱,削职的削职……”

  谢重姒一顿,察觉到宣珏倏忽变得幽深的眸,面色不变地把那句话“你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做你四面不沾的温贤臣子,好好地青云直上”吞了下去。

  话锋一转:“你是要把这水搅得更浑吗?”

  宣珏慢吞吞地放开谢重姒的手腕,唇角笑意不变,清湛的眼眸也依旧温和,颔首道:“不敢,殿下太高看我了。方才见您急着离开,多有得罪,还望您勿要介怀。对了,殿下提到礼闱一事……”

  他看了眼那早就避开,不敢听贵人论述朝堂之事,退到树林外的两位宫人。

  干脆低下头,真的凑到谢重姒耳边,微不可查地试探问道:“是觉得三殿下,会因此一蹶不振吗?还是会因别的原因,忽然倒台?”

第70章 双向 臣,谢主隆恩

  谢重姒心道不好。

  夜风一吹, 她焦头烂额的脑袋清醒了。

  宣家倒台,受三皇子一脉牵扯。不是因礼闱,而是因谋逆, 本该爆发于去年冬。

  ……宣珏这是起疑了。

  她泰然自若:“礼部闱考, 科考官会相应放点风声,以此拉拢人,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儿了。父皇倒不会因此动怒。你想多了。”

  宣珏若有所思:“确是,水至清则无鱼。不过殿下……”

  他仍旧俯身,清淡的气息比春夜的风还要冷冽,“微臣怎么觉得, 您在怕我?”

  “没有!”谢重姒矢口否认。

  宣珏语气放柔了几分:“那你在躲什么?”

  夜风仿佛突然缱绻了起来。

  这声音太过温柔,像春和景明, 潋滟水波。

  谢重姒登时被他勾得心猿意马, 加之本就为了保持距离, 微微后仰,膝盖晚上摔了一跤,隐隐作痛,力道都凝在腰上。

  腰肢一软, 刹时失去平衡,眼见着就要向后砸去。她猛地闭了眼。

  忽然腰上被人一揽,有人很稳地扶住她。

  谢重姒站稳脚, 下意识瞥向腰间, 落了只骨节修长的手, 冷白若玉,掌心炙热滚烫,隔着布料都能感到侵透而来的灼热,完全有别于他清冽干净的气息。

  她抬眸对上宣珏视线。

  近处树梢垂影, 远处宫墙连绵,落了的万家灯火星点,他正处其间。

  眉眼矜雅持稳,无端让人觉得舒适温和,四隙微暗,仅剩的光都像藏在他眼里。

  正在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

  “我没有躲。”谢重姒轻轻地说道,“离得太近了点,在所难免想要避开。”

  宣珏揽在她腰肢的手,一触即分,放开后,后退些许,给她留足喘息的舒适,垂眸而道:“那珏后退半步。殿下转身便能见到,若是不适,那我再退,退到你目及之外也可。若有朝一日,殿下不再抗拒,回首而望——我再到您面前来,可好?”

  “……”谢重姒没见过姿态这般低微的宣珏,“你……”

  ……没必要这样的。

  她张嘴欲语,宣珏却猜到她要说什么般,飞快堵住她的话:“唯此心愿,还望殿下成全。”

  他又后退几步,行了个雅礼,长揖而求。

  “我若说不呢?”

  “那也无妨。”宣珏声轻若羽,“珏不求什么了。”

  只希冀你此生安好,顺遂福康。

  谢重姒呼吸急促起来,本就殷红的唇被她咬出血来,她和着血咽下,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在赦免他,也在赦免自己:“好。”

  宣珏直起身,身姿笔挺地站定。

  像是笑了一声:“臣,谢主隆恩。”

  *

  当晚,谢重姒回未央宫第一件事,就是对叶竹喝道:“小叶子,磨墨,取纸笔来!”

  未央宫鸡飞狗跳了一晚,叶竹刚阖眼没多久,一惊一乍之下,心慌意乱地咕噜爬起来,连忙给谢重姒铺好纸笔,问:“……可是太子殿下又说了什么?”

  瞧殿下这神色,凶神恶煞的。

  怕不是受了委屈?

  谢重姒:“我没去皇兄那儿。”

  她稍一思索,下笔写得飞快,写完后,将信一卷,拾起放置于榻的青鸾鸟,将书信塞到鸟足上。

  然后设了轨迹图,咬牙道:“我也想试试!本宫还就不信了——活了这么多年,上下俩辈子,遇到的魑魅魍魉有一打,还掰不正我哥!!”

  没有他走九十九步,她只需踏一步的道理——

  刀山火海,需得共赴。

  她也……试上一试罢。

  至于曾经腐肉要割,刮骨疗毒,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管不着。

  叶竹:“……?”

  她以为谢重姒气糊涂说梦话,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这青鸾雀,要飞往何处?”

  “同济堂。”谢重姒一甩袖,走到殿外,将青鸾放飞,“让金繁师兄带走人!”

  叶竹:“……带谁?”

  “阿九。”

  叶竹惊了:“陛下要是再在太子府找人扑空,岂不是要……”

  “父皇越气越好。”谢重姒磨了磨后牙槽,“暂时削了我哥的太子头衔都行,就怕他狠不下心。不行,明儿我去父皇那里给他上个眼药。”

  这摔了一跤现成的呢,她现在膝盖还是青的。

  叶竹心惊胆颤,心觉这兄妹俩反目成仇了不成?

  再一想,不至于,太子宠妹妹,什么好东西都往未央宫塞,自己求来的稀奇玩意儿,舍不得用,也会优先拨一份给殿下。

  殿下不至于因为跌了一跤,被拦了一会,就这般动怒。

  ……只有陛下,准是动了真火,蒋公公今儿来时,都唏嘘长叹,给他们透了点风声。

  翌日朝会,如常举行。

  朝会后,帝王留太子于御书房问政,同时御林军围了太子府。

  不知是查证无果,还是太子在御书房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谢策道大怒,将谢治关入宗人府。

  次日傍晚时分,谢重姒提着碗汤羹,进了御书房。

  看她父皇还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批阅奏折,便将雪梨银耳汤搁在案上,软着嗓子道:“父皇喝点吧,我亲手煮的,还是温的。”

  从前晚到今晚,太极殿都是暴风骤雨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