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影
不动用修为，不使用灵力，双方竟然势均力敌。
雪球乱飞间，赵姒身上很快挂满了雪花，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开心又畅快。可以理直气壮袭击原著男主的机会可不多，自然要好好珍惜。
“死丫头，吃我一记裂空斩！”
赵姒潇洒地一个闪身，避过了扑面而来的雪球。然而，她明明避过了这一击，却清晰地听到了雪球砸中什么东西的声音。
一回头，震惊地看到一抹白发苍苍的身影应声倒地。
“啊！老妖怪，你打中了无辜的老婆婆！”
偶尔波及荣华和萧颖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己人，就算砸得鼻青脸肿，回去也总有机会补偿，但打中陌生人可就不一样了。
赵姒慌忙飞奔过去查看老婆婆的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一击之下，老婆婆竟已晕了过去，此刻正软软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老妖怪，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谋杀吗？”
“我……我没有……”洛停云皱了皱眉，慌忙过来查看老婆婆的状况，确定只是晕了过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我的雪球，她这是力竭。”洛停云越是认真查看老婆婆的状况，眉头皱得越紧，“这老婆婆，不对劲啊……”
经他一提醒，连赵姒也察觉到了不妥。老婆婆白发苍苍，身材矮小，她开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身材特别矮小的老人。然而，等到看清对方的脸，她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老人。
虽然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眼前的人五官分明依旧带着孩童的稚嫩。忽略掉白发与皱纹，看身形，根本就是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不仅仅身形像孩子，她的骨龄也是孩子。”洛停云此刻的眉头已经紧紧皱到了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赵姒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弄醒她吗？”
洛停云摇了摇头：“不行，精疲力尽，气息衰微，她已经到达了极限，还是让她先睡着吧。”
“这，怎么办？”赵姒下意识地举目远眺，周围的景物都被皑皑白雪笼罩，她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在视线的尽头发现了一些隐约的建筑物。恰巧，雪地上那串长长的脚印刚好也延伸向建筑物所在的方向。
洛停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先送她回家吧。”
赵姒原以为他会顺势将“老婆婆”抱起，没想到，他却抬头，朝荣华做了个请的手势，理直气壮地命令道：“荣华，你来抱她走。”
赵姒立刻反驳：“凭什么让我师尊抱？”
洛停云答得理所当然：“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洛停云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想在荣华面前摆师尊的架子。只觉得看此刻的荣华特别不爽，特别烦躁，就想干点什么煞煞他的威风。大概因为他不仅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徒弟，还获得了女徒弟全心全意的尊重与信赖。
真是怎么看这对师徒，怎么不顺眼！
看到赵姒出言维护荣华，他心中的烦躁更甚，原本想收回的话硬是梗在喉咙间，再也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只能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就那么定定望着自己昔日的徒弟。
荣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二人四目相接。
就在洛停云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戳穿自己早已堕魔被逐出师门的身份之时，却见他朱唇轻启，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不想抱，会弄脏衣服。”
洛停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却是一皱：“你这是什么理由？她上次跟我打架，浑身弄得脏兮兮的，你不也抱了。”
说到打架，洛停云顿时老脸一红。之前不觉得怎样，此时此刻提起当初的事，怎么感觉这么丢脸？
荣华挑了挑眉：“我自己徒儿再脏我也抱，陌生人就算了。”
他说完，淡淡扫一眼地上的“老婆婆”，忽然一声轻笑：“你不是最喜欢抱陌生的小美人吗？机会就在眼前，这次为什么突然选择谦让？”
这算什么话，揭老底吗？洛停云扫一眼不远处的萧颖，慌忙辩解：“谁喜欢抱陌生的小美人了？我那是为了救人！”
荣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嗯，现在就是在救人，抱吧。”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台阶，洛停云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了面前的“小美人”。
一起身，他的眉头再度下意识地一皱，因为怀里的“小美人”比预想中还轻，轻飘飘的，简直仿佛一片羽毛：“这丫头怎么回事？明明骨龄不过还是个孩子，气机却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目光落到眼前那长长一串脚印上，他的眼中竟露出了一丝钦佩：“虚弱成这样，还能走这么远的路，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想耽搁时间，一行人运起了灵力，顺着雪地上的脚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地平线尽头的小镇。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镇，算不上繁华，却也说不出多破败，就是行走在修真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小镇。然而，一踏上小镇的青石板路面，众人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萧索气息所击中了。
的确是萧索。明明街上的建筑并不破败，甚至还有不少看得出刚刚新建不久，然而，不知怎的，一进镇子，众人便不由自主感觉到了一股孤寂清冷的气息。不是因为满地积雪，也不是因为扑面而来的寒风。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就像你一不小心忽然踏入一座鬼城，不由自主就会被那种恐怖阴森的氛围所感染，浑身涌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小镇虽然到不了鬼城的那种程度，却有着类似的氛围。
街上很干净，并不像传说中的鬼城那样肮脏混乱。街道两旁甚至跟普通的小镇一样有着不少摊贩，摊贩贩卖的货物也都很正常，藤编的器物扎实精致，蔬菜水果新鲜可口，包子馒头热气腾腾引人垂涎。
甚至摊贩们的生意也不错，路上行人熙攘，不时会驻足停下选购货物，付账的时候毫不犹豫，所有人都有种一掷千金的豪迈。
修真界的凡人哪怕有钱，也总会忍不住为未来打算。在别的地方很少有机会能看到有人大鱼大肉，肆意挥霍。哪怕有，也只是少数富户。
然而在这里，路过的几家酒楼却家家客满，宾客盈门。仅凭从酒楼里飘散出来的味道，就能判断里面必定鲍参翅肚，珍馐不断。
看得出来，这个小镇的生活水平应该不错。明明应该是物阜民丰的美好景象，却让赵姒一行感觉那股不和谐感越发浓烈。
慢慢在街上走了一圈后，众人终于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破败萧索感的来源。
“这个镇子怎么回事？怎么都是老人？”
抬头望去，入目所见的确都是老人，无论是摊贩行人还是招揽客人的店家，无一例外看着都饱经沧桑。偶尔出现一个年轻人，那简直就是一种奇景，会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他们一行人甫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那些目光有好奇，有窥探，更多的却是嫉妒。那是年华逝去的老人对年轻人的嫉妒。
“真年轻，真好啊！”赵姒正愣怔间，忽然被一位老婆婆一把抓住了手。老婆婆抓起她的手，失神地婆娑着她幼嫩的手背，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之前差点被临仙城失控的老婆婆咬伤的阴影犹在，赵姒如遭雷击，浑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慌忙抽回了手，下意识地往荣华身后一躲。
好在眼前的老婆婆却不是临仙城被异魔模因感染的疯子，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对着赵姒连连鞠躬道歉：“抱歉，抱歉！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吓到你了，真是对不起！”
赵姒这才松了口气。
特征太过明显，众人此时已经可以肯定洛停云怀里的“小美人”就是来自眼前的小镇，正想找人询问，看看眼前的老婆婆还算能够沟通，立刻拉着人打听了一番。
“老婆婆，你认识我怀里的这个丫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吗？”
老婆婆这才注意到洛停云怀中的人，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咦，这不是老赵家的丫头吗？”
第65章 65剁碎了 这个世界疯了吗？
听到老婆婆的话, 洛停云顿时眼前一亮，忙问：“你真的认识她？她家在哪里？”
老婆婆闻言，却面露迟疑：“我知道她家在哪里, 但你们一定不会想去。”
“为什么？”
老婆婆犹豫良久，半晌才压低声音, 艰难地开了口：“她家出人命了，她娘把他爹剁了, 剁成了一块块，官差拼了半天没把人拼起来。据说当时去看热闹的人, 回来都吐了。现在他们家一片狼藉，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冲天的血腥味, 附近的人都连夜搬走了。”
赵姒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好好的, 为什么呀？”
老婆婆叹口气, 苦笑道：“还能为什么？寿税的日子要到了。”
“收税？”赵姒以为她是发音不准。
老婆婆却摇了摇头, 纠正道：“是寿税，寿元的寿。”
“寿税？寿元也要收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赵姒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
然而, 老婆婆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朝廷多年前就已经下令百姓可以用银子抵徭役。既然徭役可以用银子抵, 为什么就不能用寿元抵？”
“这……”赵姒哭笑不得，“银子跟寿元能一样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可在我们这里，寿元就是银子啊！”
“寿元就是银子？”
老婆婆点点头，开始娓娓道来：“一开始, 卖命并不合法，有人偷偷拿寿元去换银子，再用银子去交税, 后来，晋王上奏朝廷，说命是自己的, 既然有人愿意拿命换钱，有人愿意拿钱换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横加阻止。朝廷一看，有道理啊，于是就允许卖命在晋王封地内合法了。后来寿元成了晋地的硬通货，渐渐地收税也就只收寿元了。哪怕你手中有银子，也得先拿银子换成寿元，才能交税，于是，我们晋地的税也叫寿税。”
“卖命合法化后，大家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用一年的寿元换你十年吃喝不愁，你换不换？用十年的寿元换一栋新房子，你换不换？用五十年的寿元换你主政一方，你换不换？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许会考虑一下，那帮二十郎当岁游手好闲的小年轻，根本考虑都不会考虑。”
“年轻人总以为人生还很长，寿命无穷无尽，却不知道，坐吃山空，哪怕是金山也会有被搬空的一天。卖命的人多了，渐渐地，寿元也就不值钱了。原本一年寿元就能换到的东西，后来渐渐需要两年三年。如果这时候及时停止，还能有机会过上正常的日子。可惜，习惯了奢侈无度的日子，他们根本没办法再过回原本的穷日子。哪怕意识到寿元将近，也没办法停下卖命的行为。有段时间，大街小巷总能看到一具具明明年纪轻轻，却早早寿终正寝的尸体。”
“卖命合法之后，要说最惨的还是那些没有家人疼爱的女孩子。兄弟闯了祸需要钱摆平，反正你年纪还小，少几年寿元又不会怎样，就当是帮帮哥哥吧。兄弟需要彩礼娶媳妇，那可是你亲哥哥啊，几年的寿元换哥哥的下半辈子，多划算。随着寿元一点点被榨走，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既然你已经又老又丑，嫁不出去了，总不能留在家里吃白饭，总要为家里做点贡献……”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小姑娘生生被家人榨干，小小年纪就寿终正寝。”老婆婆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洛停云怀中的“小丫头”，一脸的不忍。
知道她没有恶意，洛停云并没有躲避。他怀中的“小丫头”大概真的累坏了，被他抱着走了一路，此刻又被老婆婆粗糙的手抚摸脸颊，竟然依旧没醒。
老婆婆替“小丫头”理了理散乱的额发，长长叹了口气：“抱歉，这些话憋在心里久了，镇上的人又不爱听，这不，见到你们这帮外乡人，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赵姒摇了摇头，她不仅不觉得烦，反而还觉得挺有趣的。如此玄幻的故事，大概也就只有在修真界才有可能发生。然而，故事玄幻，故事的内核却似曾相识。
赵姒不由自主想到了穿越之前，某网友为了抵制代孕合法化说过的一句话：当人身上的东西能够被合法买卖，人就不再是人，而只是有钱人案板上的鱼肉。
看看赵姒一行并没有不耐烦，老婆婆收到了鼓励，又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有寿税，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每次收税也就一两年的寿元，全家人一起凑一凑也就是出来了，实在不想让家人损失寿元，也可以用银子去跟外面的人买。”
“然而，老赵烂赌啊！别说银子了，他家全家人加起来都没几年寿元了。这些年，他因为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没办法就拿老婆孩子的命换钱，大女儿二女儿都被他送去了安魂所，轮到最后的小女儿，赵家娘子才终于忍无可忍了。”
“安魂所？”又听到一个新名词，赵姒立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叹口气，神色复杂地解释起来：“好听点叫安魂所，难听点就是屠宰场。人一进去里面会被抽干所有寿元，寿元会被折合成银子交给家人。既然卖命合法，一口气卖完自己所有的寿元自然也合法。”
赵姒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就是杀人？”
老婆婆摇了摇头：“签了字画了押就不是杀人了，这叫安乐死，说什么老病残障之人，活着也只是徒增痛苦，自己难受，家人厌烦，不如早日解脱，来世还能投个好胎。安魂所刚出来那会儿，那帮不想赡养老人的不孝子们可乐疯了，争相把家里没用的老人往安魂所里送。老人其实也是自愿的，与其留在家中终日被嫌弃打骂，不如早日解脱，还能给子孙留一笔钱，也算是给这个家做最后的贡献了。”
“这个世界疯了吗？”故事越来越玄幻，赵姒瞠目结舌。
老婆婆显然很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和善地朝她点了点头：“可不是！说不定世界本来就是疯的，只是原本有律法约束，才显得没那么疯罢了。晋王一纸上书，打开了地狱的大门，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怨只怨我们命不好，生在晋王的封地上。”
她说到这里，抬头望了眼街上熙攘的人流。
赵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一张张满脸皱纹，饱经沧桑的脸。原本她以为他们都是老人，此刻，却有些分不清，其中哪些是老人，哪些是为了钱甘愿让自己未老先衰的卖命人。
“你们也一定也在好奇街上为什么没有年轻人？这世道，我们哪里敢让家里的年轻孩子上街哟……”老婆婆一声叹息，“一个不留神，被人敲了闷棍送去安魂所，命都没了。只有像我们这种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大方方上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扫过众人年轻的脸庞，笑着提醒道：“你们如果要在镇上过夜，晚上记得小心一点，多的是不明真相的过路行商，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半夜敲了闷棍，送去安魂所丢了性命。”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洛停云义愤填膺。
老婆婆摇了摇头：“都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是亡命之徒，对于那些寿元将近，快要死的人来说，杀个把人垫背，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你们自己小心着点吧！”
老婆婆说完，捶了捶自己的腰，这就准备离开。目光落到洛停云怀中的“小丫头”脸上，又忍不住一声叹息：“说到底还是月亮惹的祸……”
赵姒一脸茫然：“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
老婆婆苦笑着解释道：“哦，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丫头名叫揽月，还是当初路过镇子的算命先生给取的名，说这丫头命好，将来有上九天揽月之能。我看呐，那个所谓的算命先生就是个大骗子。这丫头要是真命好，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转身，再度轻抚了下赵揽月早已不再幼嫩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哎……可怜的丫头啊，这看着头发比我都白了，也不知还有几天好活。”
她抬头望向天空，目光悠远：“那天晚上，全镇都在疯传月亮缺了一块，赵家娘子一听就疯了！趁着老赵醉酒，把他给剁了。啧啧，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生生把人给剁成了一块块，拼都拼不起来啊。”
赵姒闻言，立刻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荣华。荣华回望她一眼，神情同样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