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槿
宋陌竹随意走近一间屋子的灶台,发现灶台还是热的,看来人应该还没有离开太久。
高然朗声问道:“请问有人吗?”
他们却没有等到回答,有的只是高然声音的回响。
过了许久,这才从远处匆匆跑来了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手还在往衣服上擦着,看样子是在洗衣服又或者是在洗东西。
那女子先是见到高然和宋陌竹,目露警惕:“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然看了眼宋陌竹,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颜:“这位姐姐,我们这一行人本想去务城,结果现在却迷了路,这一路上在这林子里东转西跑的,口粮也都吃完了。误打误撞看到这有个村庄,就想过来讨口吃的。我们两个不吃饭没事,我们家主子不能饿着。”
妇人看向宋陌竹和高然身后的杨昼和画眉,在看到他们一行人中有女子的时候,一直紧绷的脸色这才放缓了些,柔声说道:“不过我们这儿也没什么东西吃,大多是些萝卜、红薯之类的。你们若是想去务城,沿着那条路一直向西走,就能到了。”
宋陌竹看这妇人的样子,就知道她似乎不愿让他们进村。
他在身后冲杨昼和画眉打了个手势,两人接收到了宋陌竹的意思。
画眉挤上前去,亲切地拉过了妇人的手:“这位姐姐,你行行好,给我们口吃的,就算我不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
画眉边说,边将妇人的手拉过,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其余三人听到画眉的话,均是讶异了一瞬,随即都收回了表情,只有杨昼的脸还是余红未消。
听到画眉这么说,妇人这才有些动容:“这胎还没稳,怎么就出来乱走。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见那妇人微微走远,宋陌竹也就闪身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想要从房间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进去发现,这里的人大多家徒四壁,除了吃饭的桌椅,就只有一张床榻,全屋最值钱的大概也就是床上那一条褥子。
时间不多,他刚要闪身出门,却在门后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枚铜币,他俯身捡了起来,这才注意到是一枚假的铜币。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出了门,又过了一会儿,妇人才抱了一小竹篓的红薯过来:“这些给你们,你们路上可以吃。”
妇人将竹篓塞到了画眉怀里,回头张望了一番,有些紧张地说道:“你们快走吧。”
他们也不能死皮赖脸地强留下来,画眉道了声谢,这才抱着红薯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时,画眉掀开了帘子,往后望了一眼,发现那妇人见马车离开,才转身离开。
他们将马车驾到了桃林外,寻了一处地点,将马车藏好,将高然留下看马车,三人又偷偷潜了回去。
回到桃林附近,他们再看成然村,似乎没有刚才的冷清,各家各户也都飘出了袅袅炊烟。
他们遥望着成然村的门口,看到有个男人出了村,似乎对着地上刚才他们留下的马车的车辙,用脚蹭了蹭地上,这才重新回了村。
他们几人也不宜打草惊蛇,稍微观察了一会儿,便重新回到了马车处,一行人便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宋陌竹便召来几人交流一下刚才的所见所感。
他将刚才在屋中捡到的铜币放在了桌上。
高然拿起来打量了一下,便断言:“这就是假的,但单凭一枚□□也不好说。说不定是他们出村采购的时候,被换到他们手中的。”
“当时那妇人看到外人就很紧张,若是长年未与外人接触,这种反应也有可能,”宋陌竹顿了顿说,“但她在给我们红薯的时候,却频频回望,似乎在担心有人会来,这才是疑点。”
画眉也补充道:“而且我们重新回到村子门口时,有个男人在村门口看车辙,也很可疑。”杨昼附和着点了点头。
高然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宋陌竹略一思量:“明日以答谢帮助为由,再去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想办法进村。这几日大家也都累了,今日就先好好休息。”
闻言,高然立刻召来了小厮,让人帮忙打来热水。
几人四散而去,宋陌竹回到了房间合衣躺下,闭了会儿眼,复又睁开。
他坐起身从胸口摸出了临走前时以锦送给她的护身符,微微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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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以锦和秦雪这几日中,也一直辗转在宝铸局的各个换币点。
经过这么几日,百姓也逐渐意识到手中握有官铸铜币的人才是大多数,真正有私铸钱的是极少一批人。
时以锦和秦雪又来到了最初城北的合川当铺,这里前来换币的人早已不似第一日的人山人海,只有零星几人。
就连借了场子给宝铸局的合川当铺的掌柜都说,刚开始那两日他生意都没法做,这几日才逐渐开始重新有人找上了门。
秦雪正翻着这几日换私铸钱的人数,并在心里默默算着这次会造成的损失。
时以锦则没有打扰秦雪,正在看向坐在外面为人换钱宝铸局的官员。
她目光突然注意到了对街的一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三旬左右,身上穿着粗麻的衣服,嘴角上方的痦子确实格外的显眼,正在打量这边的情况。
时以锦难免多看了两眼,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她看那男子的目光偏向她这边,她转头对着秦雪问了句:“你看着账册可有发现有人连续几日来的。”
秦雪翻了翻账册:“没有看到相同的名字。”
时以锦说了声“得罪”,便接过了秦雪手中的账册,翻着账册上的名字,有些识字的人,便让人签了名字,但更多的人则是用按手印的方式来代替签字。
时以锦打开账本看着满目的红手印,也不由头疼。若是想要从这其中找出相同的两个手印,可能也需要一个个进行比对,还不一定能有结果。
她翻了两页,却忽然看到其中一个指纹显得有些异常,其他人的指纹都是一丝一丝的弧线,这人的指纹上确是在中间出现了一小团红色的印泥的痕迹。
她又往后翻了翻,对照着日子,发现这个指纹每天都在出现。
她对秦雪说了发现,秦雪前后看了看:“还真是,你不说我真的都发现不了。”
时以锦再看手印前面宝铸局官员登记的名字,只想直呼好家伙。
张三、李四、王五……她觉得这人或许可以再敷衍点。
时以锦抬头再望出去,发现刚才一直在路对面张望的人正在过街,找到其中一位官员正在换钱。
她走近两步,听见这人正在登记的名字正是赵六。
她见赵六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官员为他登记的名字,双手在两侧不停地摩擦着。
她不动声色地进了当铺,看似在拉家常,却低声对跟来的司刑处的人说道让他们跟紧那人。
等到赵六离开,时以锦这才拿起账本一看,上面按的手印,果然一如前几日,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一块。
秦雪也跟了出来,看到那个指印:“这人又来了。”
时以锦“嗯”了一声,她看着司刑处的两人已经跟了上去。
这人或许就是他们要钓的那条鱼。
第59章 乾天通宝(四) 到了黄昏,宝铸局的人……
到了黄昏, 宝铸局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结束一天的事情。
司刑处派出去跟踪的人也来报,说是这人回了家中之后, 再未出过门。
司刑处去盯梢的人在那人居住的名宅附近周围看了看,那一带大多住的都是浮浪之人。
时以锦听完, 和秦雪商议一下之后,决定暂时打算按兵不动, 看看这人是否会与其他人有接触或者往来。
一连两日,时以锦都待在合川当铺, 发现这人似乎总是差不多在申时会出现,每次出现都带着一串的铜钱, 而且每次也都不是在同一个人面前换币。
时以锦观察了这人两、三日, 发现这人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虚浮, 偶尔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 说起话来也是含混不清,像是嘴巴里含着东西。
而根据司刑处人的汇报, 更多说这人出入的地方都是酒肆、赌坊这一类的地方。
时以锦本想再观察两日再将此人抓回司刑处问话, 想看看这人究竟与其他人有何交际,但几日观察下来,似乎却没有收获。
秦雪和时以锦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将这人抓捕回司刑处。
他们才知道这人的本名叫做毕五, 在本子上的登记将自己的名字采取了各式的化用。
将这人一抓回来,时以锦让衙差去将他的手抬起来,正如时以锦所料, 这人的大拇指上缺了一块皮,似乎是烫伤还未好。
他们将这人抓捕回司刑处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人家中查抄, 在床底下发下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大概还剩着十来串的铜钱。
当他们将盒子扔到毕五的面前,问他这些铜钱的事情,他却装作一概不知。
他说这个盒子是他在路上捡到的,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钱,他捡到的时候,见周围没人就将盒子抱了回去。
他拿着这个钱,本想大手大脚地画了,但是去食馆吃饭的时候,就被人逮住他用的是私铸钱。
他也不敢一下子用太多钱,只能每次少用几个铜板,运气也不错,也没被人抓到过。
接着他就看到了宝铸局说要换钱的事情,他就觉得机会来了,但他也担心一次换太多就会被官差找上门,这样才每次换一点。
“你既然说这个箱子是你捡到的,”秦雪问他,“你不妨说说,你在哪里捡到的这个箱子。”
毕六的目光立刻变得躲闪了起来,讲话也支支吾吾的。
秦雪不依不饶地给出了几个选择:“是城西的小树林,还是城北那些乱巷,还是在你家门口?”
毕六仿佛立刻找到了答案:“对对对,就是城西那片小树林。我也没想到人那么少的地方,还会有人扔钱在那里。”
“你放屁!”秦雪气得直接骂了脏话,“城西那片根本没有树林,那些地方都是我编的,给我拖下去打,打到他给我说为止。别打死了,留条命就行。”
时以锦就看着毕六一直大喊着“冤枉!”,一边被拖了下去。
时以锦觉得问话的事情有人代劳,她也乐得轻松,给秦雪倒了杯茶:“你顺顺气。”
秦雪却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行,我一定要撬开这人的嘴巴。再找不到线索,我看我头顶这顶乌纱帽都要不保了。”
时以锦却想到了宋陌竹和高然:“务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秦雪眉心蹙着,摇了摇头:“就算有,估计也没有这么快就能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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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陌竹他们一行人,在客栈稍事休息了一晚,正打算在客栈的大堂用过朝食,再去成然村那边看看。
他们刚坐下却听到了旁边一桌的人的谈话。
“你听说了吗,我们路过那个成然村真的可吓人了。”
“怎么了?能有什么吓人的事?”
“我听说之前好多路过那里的人都有去无回。”
“嘘!”另外一人看了看周围,“大清早的,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你就不要瞎说了。”
两人这才将话题扯向了别处。
而听到这番对话的宋陌竹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看来这个成然村的确藏着一些问题。
他们没再多做停留,立刻驱着马车重新回到了成然村。
这次再来到成然村,在不远处就能看到有人在走动,一点不似那日看上去像个荒凉的村庄。
他们依旧按照着那日安排好的设定,靠近了成然村,只不过这次找的借口是来答谢那位妇人,显得他们也是知恩图报的富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