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像是撒娇,又像是随口一说。
时间过去了快四年,贺知砚原想过,她现在是什么样。只没想到的是,她一点也没变。
“嗯。”他应了一声,探手捉过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跟前。
这一幕几乎灼痛了秦锦夜的眼,忍不住道:“X夫X妇!”
韶音脸色一沉,蓦地抬头,扬手将茶水泼他脸上:“侯爷魇着了,我来为侯爷醒醒神。”
贺知砚的表情也沉下来。他半个月前抵达京城,今日才来拜见韶音,也只比秦锦夜早半刻而已。是她见到他,惊喜起身,结果身形晃了晃,他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已。
随即他笑了。
是,为她倒茶这事,是有些说不清楚。
但当年秦锦夜和徐瑶月难道就很说得清楚吗?她这么做,倒有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意思了。
意识到被利用了,贺知砚并不生气,还有些高兴。她还是她,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她。
“两个月前,我已弃暗投明,武安侯还是去打听一下吧。”他袖袍一拂,单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扬,清冷的眼神看向秦锦夜说道。
秦锦夜不信,但他对贺知砚的为人又有一定的了解,此人最是谨慎狡诈,心思玲珑之辈。
倘若不是上岸了,他怎么敢出现在京城,还堂而皇之地拜访他的夫人?
难道他真的弃暗投明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皇上也没有告诉他。
秦锦夜的脸色逐渐阴沉。他的右脚是被贺知砚废掉的,皇上为什么接受了贺知砚的弃暗投明?他究竟做了什么?!
第247章 嫡姐24 谁许你凶他?
贺知砚发现了一座铜矿。
思虑再三, 他没有将这座铜矿瞒下来,作为日后助小主子东山再起的储备,而是献给了朝廷。
早年齐王的势力几乎都被剪除了,凭着小主子和他们这些残部, 根本没有起复的可能。于是, 用这座铜矿为自己这些人脱了罪, 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天底下。
当今皇上好大喜功,别说这座铜矿的价值足以为他们脱罪, 便是他们什么也不献上,只要跪地请罪,说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 今上才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天命之人,他也会赦免他们。
还有什么比当初敌对之人也反叛、归降, 更显得他才是天命所归呢?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皇上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但是秦锦夜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就有些微妙了。
“坐吧。”
秦锦夜走后,韶音招呼贺知砚坐下来。
“怎么蓄了须?”
贺知砚微微抿唇, 抚了抚精心修的胡须, 而后说道:“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三十几的人了,为了显得稳重, 他整个人从穿衣打扮的风格到举手投足的气质,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也难怪秦锦夜第一眼看到他都没认出来。
“不好看。”韶音觑了觑他下巴。
贺知砚轻噎, 眼睑垂了垂, 很快抬起来,看向她道:“一别近四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当初她可是说, 活不了多久。那么的真情实感,贺知砚还信了。
韶音笑笑,谦虚地道:“上天垂怜罢了。”
上天垂怜?在她活过第一个年头时,贺知砚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第二个年头过去,第三个年头过去,如今第四个年头也快过去了,他早已经不这么想了。
当年那句话,就是一句谎言。
“嗯。”他点点头,“上天垂怜。”
她活着也好。让一些寡廉鲜耻的人得偿所愿,才是令人失望。
两人闲谈了几句,颇有些故友相逢的感觉。讲讲蜀地趣闻,聊聊京中轶事,不含丝毫暧昧。
饮了几杯茶,贺知砚便告辞了:“我在京中开了间茶楼,闲了可以坐坐。”
“好。”韶音笑着点点头。起身相送时,脚下又软了软,直往一旁歪去。
贺知砚下意识去扶,等到扶住她,发现她又偎他胸膛上了,不禁抿了抿唇:“夫人小心。”
“谢谢贺先生。”韶音柔弱地笑着,全然无意的模样,扶着他胸膛站好了。
正在贺知砚要走时,她却又道:“贺先生比从前健硕了。”
身子一僵,胸膛上被她按过的地方仿佛火烧火燎的,告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贺知砚匆匆转身,急急地走下台阶,迈开大步走了,袍角翻飞。
韶音轻轻地笑,姿态柔弱,却稳稳当当地坐了回去,悠然品起茶来。
秦锦夜回京后,便查起了贺知砚“上岸”的事。这一查,他心中既愤怒又冰凉——是真的,贺知砚真的脱了罪,而且皇上没有知会他,跟他有来往的同僚们也没有对他提过一句。
顿时,他脱力般坐到了椅子上,面容怔怔,良久,露出一个讥嘲的表情。
忙着调查贺知砚的事,以至于他好几日没怎么陪伴徐瑶月,连她病情渐渐好转了都不知道。
“月儿,你好了?”这一日,他看着徐瑶月下了床,面色虽然仍然苍白,但比之前精神了几分,不禁露出少许喜色。
徐瑶月面色淡淡:“好些了。”
“那就好。”秦锦夜说道,想起什么,“既然你身子好了,便管管府里那些不省心的奴婢,一个个没有规矩,什么都做不好……”
他列举了几项,然后道:“快过年了,与各家的节礼要准备起来了,林大人两次卖我人情,节礼可以加重三分,徐大人那边……”
他想起什么,便说一句什么。
徐瑶月站在一旁,木然听着,等他说完才来了一句:“我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年节送礼回礼之事,怎么轮得到我来操办?”
秦锦夜顿时愣住:“月儿?”
徐瑶月却不理他了,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看上去更像是嘲讽,转身走了。
“月儿!”秦锦夜忙站起来,拿起拐杖,追了出去。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怎么说,徐瑶月都不肯再管府里的这一摊子事。
管什么管?有什么好处?管得再好,没有人尊重她。管得不好,都鄙夷她是个姨娘。
徐瑶月再不肯出力了。
而曾经胡氏教导她的话,也渐渐不被她放在心上了。秦锦夜就算不宠她,又有什么?现在他宠她,也没见她的日子有多好过!
她愈发埋怨秦锦夜,怨他曾经招惹她、不回避她,导致事态一步步演变至此。
明明她听了姐姐的话,已经回到家去,准备说亲了。是他不放手,招惹她,还约她出去,惹得她心乱如麻。
徐瑶月固然恨自己,恨自己的不坚定,更恨秦锦夜撩拨她,让本来可以避免的事情终究走到这一步。她现在还能跟他同床共枕,都是为了子嗣,强行忍着了。
年关,各家各户都忙得不得了。内部有吃喝穿用等,往外有人情往来等,几乎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武安侯府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喜庆气氛。
秦锦夜没办法,只得又往别庄去,想让妻子回来,主持一下年节。
然后他又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男人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女人站在他旁边,一手握住了他的。
“你们在干什么?!”他怒喝一声,快步上前。
韶音抬头,讶异地看他一眼,却没有立刻松开贺知砚的手,而是指点了他几句,才松开了他,对匆匆走近的秦锦夜道:“在剪花枝。侯爷又看成什么了?”
“剪花枝?为何握他的手?”秦锦夜脸色铁青地问。
韶音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差点剪坏我的花,我阻止了他一把,又怎么了?”
秦锦夜抿紧嘴唇,呼吸粗重。
“哦,我想起来了!”韶音忽然掩口笑了,望着他说道:“当年侯爷与我妹妹,没少如此吧?侯爷与我妹妹,不清不楚的,看到别人如此,便以为别人也是如此呢?”
她轻轻地笑。
好不讥讽。
贺知砚才明白,自己又被她利用了。他就说,怎么就这么巧,每次都会被秦锦夜看到?
然而这不是他的战场。于是,低头站在一旁,细心修剪着花枝,只竖起两只耳朵,听着她的伶牙俐齿。
“不许你再见他!”秦锦夜脸色变了变,不容反驳地喝道。
他想起多年前,女人坐在马背上,柔顺地倚靠在男人的怀里。
那一幕,当时便刺痛了他的眼睛,此时回想起来,那幅画面竟然没有丝毫褪色。
他此刻用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拔出长剑,刺向贺知砚。
“侯爷不讲理。”韶音轻哼一声,“我不听。”
贺知砚忍俊不禁,一声短促的笑声溢出来,随即忙忍住,装作认真修剪花枝的样子。
秦锦夜却已经听到了,他目光沉沉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去捉韶音的手:“同我回府!”
上次就想叫她回府,只是被贺知砚打岔,就忘了提。
这次他不会忘了。
韶音抬手,避过了他的动作,而后往后退了退,好巧不巧,倚在了贺知砚的手臂上:“侯爷莫不是忘了,我身体不好,在此养病?”
秦锦夜不由得打量起她来。这一打量,不禁微怔。但见她面色苍白,缺乏健康的红润光泽,然而肌肤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眸光水润,依稀有几分泪光涟涟的柔弱感,身姿纤弱,似弱柳扶风。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病弱”二字,仿若不堪一折,丝毫重话都听不得,更是经不起触碰。
然而秦锦夜不禁想道,她以这样柔弱的身躯,硬生生在侯夫人的位置上坐了四年,连累他的月儿不得不委身做妾。
“跟我回去!”他沉声说道。
韶音撅了撅嘴,说道:“回去就回去。可我若不高兴了,拿府上的丫鬟啊、小厮啊、婆子啊、姨娘啊什么的撒气,侯爷可不要生气哦。”
她说着前面的话,秦锦夜尚未觉得如何。直到他听到“姨娘”二字,她居然将月儿放在丫鬟婆子等后面,直是不禁怒了:“她是你妹妹!”
“是吗?徐家认了吗?”韶音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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