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晚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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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赵大家赔了晚香两只老母鸡,和两百文钱看伤之用。
要知道老母鸡都是乡下人的命根子,平时家里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可都指望家里的鸡下蛋去卖,现在却凭空少了两只。
还有两百文钱。
村民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家里地多些的还能落点钱在手里,也不过几两纹银罢了,现在却要一去就是两百文。
这可真是要了赵大娘的老命。
这老婆子一改平时被儿媳妇挤兑得不说话的样子,拿着家里的擀面杖追着赵大媳妇打了半个村。
鸡和钱都是里正媳妇亲自交到晚香手里的,于是晚香就拎着两只母鸡和钱回家去了。
苗氏还没回,晚香临走时听见苗氏跟别的妇人说话,说都是因为赵大媳妇碎嘴乱传,她才会一怒之下打了儿媳妇。
说白了,都是赵大媳妇的错,她也是受谣言唆使。
杨家的男人见没什么事了,就都回地里去了,马上庄稼就要成熟了,这时正是精细侍候的时候,耽误不得。
从始至终晚香都没和杨大志说话,也没看他一眼,杨大志以为媳妇心里还在怨他不帮她出头,蔫头耷脑地去地里去了。
殊不知王香儿体内早就换了个瓤子,王香儿已经死了,现在是杜晚香。
“娘,这鸡能吃吗?”小芽儿突然问道。
陷入沉思中的晚香回过神来,见可爱的小芽儿含着手指问她,显然是已经忘了方才受到的惊吓。
也是孩子实在太馋肉,不禁心里又疼又怜。
她扔开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站起来道:“能吃,娘这就去做了。”
本来拎着鸡去后院宰杀,是身体的惯性使然,真让晚香动起手来,她却又是惊又是惧。
杀鸡?
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连被处理好的鸡都没见过,因为在送到她手里时已经成了美味佳肴。
可小芽儿却欢快地拍着巴掌说要吃鸡了,大芽儿嘴里没说,却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想着平时两个孩子难得吃一次肉,想着大芽儿受的伤,自己今天受到的屈辱,晚香心里凭空生出一股怒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王香儿,可那个声音既然告诉她,想要复活问玉,就需要改变王香儿的命运,她就权当他是了。
里正婶子说得没错,女人一生命苦,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救自己,难道还指望别人?
她没人指望了,问玉不在了。
抱着这样一股气,晚香死死地钳着鸡的两只翅膀,用刀割断了它的脖子。
第7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五) 爆发……
鸡血哗哗的往外流。
大芽儿道:“这鸡血不能浪费了。”
晚香顿时慌了,一阵手忙脚乱后,最终鸡血只救回来一半,不过鸡终于死了。
母女三人对视而笑。
大芽儿似乎有点不习惯这种场景,抿着嘴角道:“我去烧水。”
“还是娘去,别烫着你。”
话说出口,晚香愣了一下,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因为这种自然而然叫出的自称而诧异,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前面去。
之后烧开水烫鸡毛清理内脏,晚香庆幸自己身体里还有属于王香儿的记忆和本能,这一切虽让她手忙脚乱,但也没难住她。
鸡是用炖的,整整炖了一锅。
也没放什么佐料,就是大芽儿找来的葱姜和几个土豆,再加上一小把粗盐。
即是如此,也是香味四溢。
香味顺着灶房的烟囱和门窗飘了出去,在杨家引起一阵阵骚动。
东厢大房的屋里,田兰花的小儿子杨耀祖对娘说:“娘,鸡、鸡!”
见儿子兴奋成这样,田兰花翻着眼睛道:“鸡什么鸡,那鸡是赵大家赔给你三婶养伤用的。”
耀祖不过六岁,正是馋嘴的时候,听了这话,根本没当成回事道:“三婶的鸡就是咱家的鸡,都应该给我吃,还有大哥吃。”
听到这话,田兰花眼睛一闪,顿时有了主意。她把馋嘴闹腾的小儿子安抚好,理了理头发出了屋门。
来到灶房门前,三房母女几个都在里头呢。
大芽儿在烧火,小芽儿则靠在娘腿边,眼馋地看着正冒着烟的锅。
晚香用锅铲把鸡翻炒了一下,笑着道:“再炖一会儿,就能出锅了。”抬头就看见田兰花噙着假笑站在门外。
她脸上的笑僵住了,大芽儿和小芽儿的笑也没了。
大芽儿欲言又止。
田兰花笑着道:“三弟妹炖鸡啊,刚好耀宗晚上休沐会从学堂回来,给我盛一碗吧,给耀宗补补身子。”
耀宗是杨家长孙,也是田兰花的大儿子,今年十二岁,正在县里的学馆读书。
要说整个杨家谁最受宠,除过老四杨大江,就是长孙耀宗了。甚至因为杨老汉对长孙的看重,哪怕最得苗氏偏爱的小儿子杨大江,在杨耀宗面前也得退一射之地。
可杨家毕竟这么多口人,有时候即使是老两口,也不好大明大白地去偏袒大房。
但田兰花却有‘尚方宝剑’,杨耀宗。
举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田兰花都会以杨耀宗的名义占头一份,言必称耀宗是杨家唯一的读书人,以后杨家就指着他光宗耀祖,于是所有人都得让步。
晚香也是知道这些的,没想到田兰花又来这么一招。
其实晚香也清楚杨家这么多人,她要想吃独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前脚田兰花还躲在东厢看戏,对她及两个女儿被苗氏追打无视。
哪怕不护着她,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从中拦一拦。可没有,现在倒好,竟状若无事还想分她的鸡。
她心里还在想要不要分,怎么分,这边田兰花已经从门外进来了。二话不说把她从灶台前挤开,拿了个汤碗就从锅里捞鸡。
这碗平时用来装汤菜的,比得上一个小盆,被她这个装法,三房母女几个该不用吃了,辛苦了一场,都是给别人忙的。
大芽儿到底是个孩子,没忍住说了一句:“大娘,你总要给我们留一些。”
田兰花撇着嘴道:“你个丫头片子,吃什么鸡,这鸡就该留给你耀宗哥吃,他平时在学里读书辛苦了,该多补补。”
她这是说顺嘴了,因为平时她就是这么说家里几个丫头片子的,什么都该紧着杨耀宗,杨耀宗好了,杨家其他人才会好。
可这话却触怒了晚香,也可能是方才的事在她心里还存着一股气,晚香一改秉性挤了过来,劈手就夺过了田兰花手里的碗。
她把鸡都倒了回去,又抢过锅铲翻炒了几下,将锅盖盖上。
“大嫂,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要来抢鸡?家里不是有那么多鸡,耀宗要吃了补身子,你杀一只就是了。”
杀一只,就是了?
那些鸡可是苗氏的命根子,没有她发话谁敢杀,又不是不想活了?
“你——”田兰花目瞪口呆。
可晚香不是吃素的,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太后,身上还有几分威严。只是眉梢微垂轻瞥了过去,就把田兰花吓到了。
其实吓到田兰花的不光是晚香的眼神,还是之前她跟苗氏闹,又闹去里正那儿的疯狂架势。
反常即为妖,之前田兰花就觉得老三媳妇不大正常,莫是受到什么刺激疯了吧。
她可不能当那个出头鸟,要当也该是别人当。
田兰花讪讪而去,两个孩子却笑了起来。
大芽儿笑了一下,就绷住了小脸。
“你要是早先有这么硬强,也不会总被她们欺负了。”
晚香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好了,鸡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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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三人饱餐了一顿。
小芽儿吃得嘴角流油,小手却还抓着鸡翅膀不丢。
晚香清楚吃多了不克化的害处,就跟小芽儿说先不吃了,等晚上再吃。小芽儿虽嘴馋,但也极为听娘的话,便老老实实放下鸡肉,让姐姐领着去擦嘴洗手。
苗氏早就回来了,她一回来田兰花就钻进了正房,显然告状去了。
晚香根本没理她们,更没有如她们所愿,端一碗来孝敬长辈,又或者说几句好听的话。
屋里的苗氏,脸黑得不比锅底儿好到哪儿去。
田兰花挑唆道:“我还以为老三媳妇会孝敬娘,谁知道……”
“你不说话闲了你是吧?还不给我做饭去!”苗氏骂道。
田兰花被骂得灰头土脸,心中气愤,却又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去灶房做饭了。
本还想找点机会挑晚香的刺,谁知道晚香根本没给她留机会。不光灶台灶膛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刚炖过鸡的锅都给洗干净了。
田兰花摔摔打打地做着晌午饭,中间苗氏听到动静出来骂过,看着是在骂苗氏,其实无不是指桑骂槐。
可西厢三房的屋门却紧紧闭着,仿佛里面没人。
“这老三媳妇莫怕是想翻天。”
黄桃儿借着给田兰花帮手,进了灶房。
“谁知道呢,天不是已经被翻了。”田兰花没好气道。
“就她这样,中午等老三回来,娘能放过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田兰花心里的郁气顿时解了不少。
到了中午,地里的男人们都回来了。
杨老汉也就是杨家目前的男主人,五十出头的年纪,背却已经驼了,这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通病。晒得黝黑的皮肤,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穿着一身蓝色粗布褂裤,赤脚穿着草鞋。
回来后,他把锄头靠在牲口棚子门前,用井水冲了冲脚,就进屋上了炕,点起旱烟袋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