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 第89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市井生活 甜文 穿越重生

  类似之言诸多,这些话曾经让顾青砚感触很深,可恰恰也是明悟这点,他下场后很轻易的就拿到了秀才的功名。甚至这也是他明明表面上看着方正冷硬,却内心自有方圆,行事有些不拘一格的原因所在。

  读书不是死读书,也不是读死书。

  而这次,他提前来拜访曹际昌,除了向老师请安问好,也是基于这些原因,曹际昌学生多,友人多,这里能有很多别处得不到的消息。

  这般情况下,自然不能一直陪在晚香身边,她不可避免陷入无所事事中。

  不过他们住在曹家客院里,这里景致优美,晚香前世出生世家大族,早就习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倒也不难自寻乐趣。

  其实初到曹家,晚香是挺诧异的。

  在她的想法中,顾青砚口中的老师应该是个寒门文士,却万万没想到曹家看着倒像是个大户。

  这曹家的宅院极大,光一个客院便比顾家大了几倍不止,客院连通着园子,这园子颇有江南特色,小桥流水,假山奇石,曲径通幽,景致十分优美。

  客院中有专门的下人,待他们很是周到,不过到底是客,晚香也不会拿看待下人的目光去看待他们。

  因着有地方散心,晚香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这天,她去园子赏花。

  她前儿看到有几丛牡丹要开,估摸着今天应该会开,便寻了过来。

  到了一看,果然开了。

  深红、桃红,绛紫、浅粉,开得真是热闹,太名贵的品种没有,多是普通,但姹紫嫣红看起来十分惹眼。

  晚香挨着细看了看,时不时伸手去触摸花瓣,却没有想摘的打算,刚直起腰打算回去,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是对主仆。

  为首的穿着鹅黄色竖领梅花纹的衫子,下着月白色挑线褶裙,梳着随云髻,皮肤白皙细腻,柳眉杏目,看着很文静。

  还有一个做丫鬟打扮,晚香的目光主要是放在这位‘主’的身上。

  “可是有事?”见对方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她问道。

  “你就是那顾玉之的妻子?”说话的反倒是那个小丫鬟。

  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低声斥道:“桃红,怎能如此失礼,顾公子的名讳怎可直呼?”

  起先晚香见这女子呵斥丫鬟,还以为她莫是为自己说话,谁知话音一转,倒转到顾青砚身上了。

  顾青砚,字玉之。

  他的字她早就知晓,甚至因为闺房之乐,他还给她取了个小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晚香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刚好此女斥完了丫鬟抬起眼来,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来者不善。

  *

  曹英茹的目光则落在晚香的身上。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此女,却是第一次正面相对,早就得知此女容貌不差,此时直视起来方知岂止不差。

  论穿着,她不如自己。她穿了身莲青色的对襟夏褂,深一色的长裙,打扮得很素净,衣裳上没什么纹饰,只边角处点缀了些淡淡的竹纹。首饰也只戴了一根银簪,耳上是一对珍珠耳铛,珠子很小。

  曹家的女儿不喜奢华,与家训有关,曹家的女儿走出去,向来以闺训严格,颇有才气得名。曹英茹向来觉得自己比起那些世家女也不差,可此时两两相对,她竟有一种自己不如对方之感。

  这种感觉很玄妙,她分不清所以然,便下意识觉得自己是错觉。

  她怎可能比不过对方,若说唯一比不上的——

  曹英茹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是身份吧。

  “我的丫鬟不懂事,回去后我会教训她。”她微绷着下巴说,双手捏着帕子置于身前,微微福了福身,行为举止很得当。

  晚香也没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之态,而是大大方方受了她这一礼,待丫鬟桃红含怒瞪了她一眼,曹英茹直起身,方笑着道:“无妨,我不会与一个丫鬟计较。”

  “你——”

  “你也是来赏花?”曹英茹打断了桃红,若无其事对晚香道:“这里有几株牡丹,虽不是名品,但也还不错,可要说珍品牡丹,澄园倒是不少,若是你有意,我可带你去瞧瞧。”

  晚香是何等人物,这般机锋她不知见识过多少,方才此女微绷下巴,状似谦逊,实则如何彼此心中都有数。

  很多所谓的世家女子大家闺秀,有些时候有些模样,不过是做给自己看,做给别人看罢了。

  与别人看,是于自己名誉有关,与自己看,不过是不想落了下层。

  那澄园她虽未去过,却听说过大名儿,是曹家专门建来用来赏玩的园子,与这处小园子可谓天壤之别,她只是寄居此处的客人,倒不好自己贸贸然就去了。此时对方突然提起这个,方才又是这般态度,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晚香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了,道:“还是不了,我今日逛久了,有些疲乏,若是改日还有机会遇见曹姑娘,再行同赏吧。”

  说完,她浅笑着对曹英茹点点头,便离开了。

  曹英茹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怔忪。

  一直到对方走远了,桃红才不忿道:“姑娘,她可一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曹英茹的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片刻后低声道:“走吧。”

第84章 寡妇花事(三十六章) 搬离曹家……

  回去的一路,桃红难掩不忿。

  倒不是说她不懂事,不懂掩藏自己的喜怒,而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把晚香放在眼里。

  一个乡野村妇,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嫁给了顾公子!

  其实这位顾公子,桃红也不大瞧得上,但架不住姑娘对人家有心。早先顾公子未曾婚配之时,姑娘便对他颇多在意,谁知对方家中逢了丧事,只能回家守孝。

  这趟听闻顾公子要来,向来文静少言的姑娘难得喜悦之情流于言表,又是准备新衣裳,又是准备新首饰,谁知这趟顾公子是携眷前来。

  其中细节不必细说,曹英茹早就让人向客院的下人打听这顾娘子的事,听说与顾公子夫妻二人感情甚洽,她纠结多日,这不终于忍不住来了场偶遇。

  甚至方才桃红的失礼,以及曹英茹的低斥,两人都是默契在心,不过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可惜对方非但没什么反应,反倒似乎让她们铩羽而归了。

  “姑娘,您又何必如此,若是让太太知晓——”回去后,一直到进了内室,只剩了主仆二人,桃红才说道。

  曹英茹怔忪了下,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过了会儿才咬了咬下唇道:“你懂什么,我虽是父亲的女儿,到底是姨娘所生。父亲的性格淡泊名利,闲云野鹤,可曹家不允许如此,我若是个正房太太所生也就罢,偏偏是个庶出,难道你想让我像大姐、四姐那样?”

  曹家家大业大,家中之人自然也不少,光曹际昌这一辈便有四房人。

  曹际昌算是曹家这一辈学识最为渊博,最是有才的一个了,可惜性格使然,本身桀骜不驯,自然不喜在官场上阿谀奉承,明明身负功名,却未曾进入官场。可曹家既然能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一步,自然有其生存之道,不愿做官就不愿做官吧,反正曹际昌在外头的名头也不小,对曹家也颇多助益。

  家族与家族之间,除了利益相交,最为牢靠的便是姻亲关系。

  所以大家族的女儿非但不贱,反而都是贵人,但凡有点远见的人家,哪家不是把女儿养在深闺,细心教养,待到大了出嫁,这对家里都是助力。

  曹际昌就算是曹家的异类,也脱不了这个俗,嫡出的姑娘随了家里的愿,都是嫁与了高门大户,庶出的女儿本就母族卑贱,反而更随他的心意一些,择的都是受他欣赏的有才之人。

  倒不是说有才之人不好,可有才又出身富贵的到底是少,且像曹际昌这种所谓的文士大豪们,他们眼中的有才,很多时候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诸如曹英茹所提大姐、四姐,一个嫁给了萧山四大才子之一,一个嫁给了湖阳六怪之一。

  这些名头都是那些读书人自己弄出来的,听起来倒是挺骇人,也确实有才,一个擅棋,一个擅画,家中倒也有些薄产,足够日常嚼用,可惜丈夫成天无所事事,到处以棋会友,以文会友,要么成日不着家,要么即使在家也什么事都不管,家中之事全靠妻子操持。

  若是其妻出身贫寒也就罢,偏偏是曹家出去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曹家庶出的女儿再不如嫡出,也是千娇百宠养大。

  这般辛苦受气不说,每次若是回到娘家,见同是姐妹别房女儿嫁的什么人家,吃得什么穿得什么,戴的什么首饰,身边有几个丫鬟,自己却因为父亲的任性,偏要择那有才之人。

  当着明面自然是强颜欢笑,可当着自家姐妹难免抱怨,久而久之曹际昌的几个庶出女儿谁不是谈婚嫁色变,生怕被父亲又‘随便’嫁了。

  其实曹英茹早就留意上顾青砚了,他与父亲欣赏的那些年轻才子不同,别人来了曹家,多是赴宴吃酒赏画下棋吟诗作对,他倒也去这种场合,却很少,更多时候是闷在房里读书。

  曹英茹曾听父亲在人前赞过顾青砚,说此子是个务实的。

  须知务实对旁人来说简单,但能从曹际昌口中得到这个评价,非但不嫌弃对方粗鄙,反而颇多赞赏,就知是何等不易了。

  更不用说曹际昌还收了他做学生,须知让曹际昌欣赏不难,喜欢也不难,只须某处所长能投其所好,可能让他收做学生,却太难太难。

  曹际昌上一个学生,如今已经是朝中正四品的大员了。

  这些东西外人只是管中窥豹,曹家自己人却是心中有数——曹际昌交游广阔,曹家又是富裕之家,家中少不了来来去去一些文人墨客,可这些人即使来了,也是赴某个宴,或是赴什么诗会等等,只做短暂停留,能被长期留居此地的非是极为看重之人方可。

  曹英茹之所以能知道些皮毛,也是因为她的姨娘虽是半老徐娘,但因温柔小意至今在曹际昌跟前还算得脸。

  母女二人早就未雨绸缪择婿之事,本打算等顾青砚出了孝,便由曹英茹的姨娘在一旁敲敲边鼓,谁知那顾青砚却在家中成了亲。

  “可这位顾公子却成亲了,难道姑娘你——”

  剩下的话,桃红没有说完,曹英茹的脸色却当即难看了起来,半晌才道:“行了,这事我知道。”

  见此,桃红终于放了一些心。

  其实她也能理解姑娘的想法,难得对一人如此上心,谁知对方却成亲了,以姑娘的身份,再是庶出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小,今日之事姑娘只是意难平,才会去见了对方一面。

  希望姑娘能早日想开。

  桃红甚至打算要不要跟姨娘提一提,当然这是后话。

  *

  “玉之,我说了你心中有数即可,不过到底是不是这位,现在还不敢下断定,毕竟陛下那边还一直卖着关子,朝中也是诸多猜测。”曹际昌抚着长须道。

  他穿一身深灰色的广袖大袍,梳着高髻,人是极瘦的,坐姿也不羁,不像当下的文士,反倒像魏晋时期的名士。

  对面,顾青砚板板整整地跪坐在那儿,与他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老师。”

  曹际昌瞅了他又瞅,摇头的同时扬了扬手:“行吧,你回,也免得陪我枯坐在这儿。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板正得像个小老头,读书是好事不假,可别读傻了。”

  “自然不会,老师放心。”

  顾青砚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衬得他反倒显得幼稚,曹际昌有些讪讪的站了起来,趿拉着脚上的木屐,一摇一晃地出去了。

  顾青砚早就习惯了老师的不拘一格,倒也没诧异,一直目送着他背影消失,方才站了起来,失笑了下,离开了。

  曹际昌站在廊下喂鸟,卷着大袖子,拿着逗鸟棍逗着笼子中的鸟。

  眼角余光瞥到学生的背影,他一边逗着鸟一边摇头连道‘可惜了’,连着说了好几声。

  边上侍候的仆从不解,问道:“老爷,什么可惜了。”

  曹际昌瞥了他一眼,丢下手里的逗鸟棍,甩了甩袖子走了。

  等他走远了,这仆从还在挠头,边上走上来一个同样做仆从打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