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世有幸
“我?”
“客观来说,如果能帮大夏挺过那场旱灾,你应该名垂青史才是。”
庾晚音失笑着低下头。
片刻后她又吸了口气,猛地抬头:“好,我也不想虚度此生了。”
夏侯澹一愣:“什么?”
“按照原文,端王用最大的代价登上了皇位,那我就要用最小的代价挫败他。预防旱灾只是第一步。他还要跟燕国殊死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战都别让他战。”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夏侯澹,胸腔里鼓动着新的斗志:“我好像还记得一点燕国的设定,这一战不是非打不可,外交吧。”
夏侯澹:“好。”
“还有,他勤王的时候还要跟太后打一仗。但如果咱们抢在那之前成长到足够强大,震慑住他们,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
“还有……”庾晚音顿了顿,“你是不是在笑?”
夏侯澹摇头:“只是一想到我们做的一切都发生在一本书里,就觉得有些荒诞。”
这个问题庾晚音也想过了:“但就像庄周梦蝶,你又怎么知道外面那个‘真实世界’不是另一本书呢?”
“那确实不知道。”
“对吧,谁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懒得为此纠结了。”庾晚音挥挥手,像要把这个问题打散成烟,“哪怕注定是死亡结局,我也要在死前多做点事儿。”
夏侯澹:“好。”
“你干嘛一直说‘好’?”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他笑道。
张三一年年地长大了。
铁线莲还在一年年地定期绽放,他却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丛花了。
因为,随着皇帝逐渐老迈,而自己年纪渐长,他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那个作为女主角的“恶魔宠妃”,也许并不是他父皇的妃子,而是他的。
等到他当上皇帝,她才会登场。
这个发现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穿来前虽然只瞥了一眼文案,却清楚地记得,女主是妃子,男主却不是皇帝。
那么,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他这个皇帝就应该是反派——注定惨死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怀疑这篇文的男主,是他的皇兄。
夏侯泊活着熬到了出宫建府,被封为端王。
这年轻王爷在朝中毫无根基,于是经常主动请去戍边。他在边塞之地混了几年,从备受欺凌的小白脸混成了文韬武略的将领,跟武人们打成一片,归来时总带着大大小小的军功,还被老皇帝赐了仪仗。
夏侯泊走的完全是男主路线。
而张三,正被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推向一条反派之路。
按理来说,端王明显比张三更适合当太子。但继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需要的是容易控制的傀儡。
两股势力明争暗斗之下,张三在一年之内遭了四次暗杀。睡梦中遇刺,用膳后呕血,不断地重伤,又被抢救回来。端王要他死,太后要他活。
他开始彻夜难眠,偏头痛愈演愈烈。有时幻听,有时以为是幻听,结果是真刺客。
等到老皇帝驾崩,张三即位,坐在龙椅上往下一看,朝堂中除了继后党——现在该叫他们太后党了——还多了一批分庭抗礼的端王党。
唯独没有几个拥皇党。连他的帝师们都是太后安排的。
在这个世界,他现代人的背景不是优势,而是劣势。论心机,论权谋,他的九年义务教育帮不上任何忙。
满朝文武,他找不到一个可堪信任之人。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但张三不信命。
就算是死,他也要挣扎过再死。
凭着直觉,他找到了胥阁老——因为这老臣不像其他臣子那样巧言令色地哄他,反而时常拉下脸,搬出一番大道理来教育他。
同时也因为,胥阁老在朝中混得不如意,处处受人排挤。
张三认定这人是真的向着自己,于是对他恭恭敬敬,请教了许多问题。胥阁老建议他施行的政策总是遇到重重阻碍,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放心。因为如果那些建议是错的,太后与端王便不会来拦。
直到有一次,胥阁老劝他除掉某个大官。
胥阁老言辞恳切:此人一直欺上瞒下监守自盗,而且与端王狼狈为奸,势力发展得盘根错节,必须尽早拔除。
他信了,费了许多功夫收集罪证,在早朝时突然发难,将那贪官押入了大理寺,不日便处斩了。
那是他杀的第八个人。
这次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
甚至有些顺利过头了。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下朝之后,有个留着八字胡的小官员跑来找他,声泪俱下地称他受了蒙骗。
这八字胡一直是太后党的人,此时却大表忠心,说自己其实早已不堪太后折辱,想要效忠陛下;而那胥阁老才是真正的太后心腹,性本奸回,一直以来将陛下哄得团团转。
“他借陛下之手除去那贪官,其实是剪掉端王的羽翼,为太后除去一患呀!”
八字胡呈上了无数证据。有太后的笔迹,也有胥阁老的笔迹。
张三不敢相信,偷偷去太后处查看,恰好看见胥阁老与太后走在一起,言谈甚欢。
两个月后,八字胡出面弹劾胥阁老。
张三没杀胥阁老。他下令将胥阁老抄家流放。
胥阁老一言未发,对他重重磕了几个头,就让人拖走了。
这次行动也出乎意料地顺利。
张三隐隐觉得不对,却又捋不清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隐忍几年之后,他才一点一点地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八字胡是太后的人。而弹劾胥阁老,却是与端王合谋的。
八字胡凭此一功在太后党中站稳了脚跟,一步步爬到了权力中心,后来还加封太傅——他姓魏。
那个时候,张三已经动不了他分毫了。
张三信不信命,其实也无关紧要。
世界需要一个反派,太后需要一个傀儡,而端王需要百姓记住一个罪人,为天灾、为人祸、为他们连年的歉收负责。
他来了,他就成了这个人。
马车猛然一停,接着又猛然加速,将夏侯澹从浅眠中惊醒了。
庾晚音也吓了一跳,掀帘问道:“怎么了?”
驾车的侍卫:“暗卫发现有人跟踪。来的只有一个人,但武功甚高,暗卫拿不住他,北大人去对付他了……属下先护送陛下与娘娘回宫。”
“慢着。”夏侯澹皱眉道,“只派一个刺客?不像是端王的作风。让北舟生擒他来问话。”
侍卫回头眯着眼望了望:“北大人尚未与他分出胜负。”
庾晚音惊了:“怎么可能?”
北舟可是全书武力值天花板,单挑未逢敌手。
“似乎已过了三十多招了。”侍卫实况转播中,“奇怪的是两人都未出杀着。”
庾晚音忍不住了,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后望去,瞬间被一阵劲风吹乱了头发。
为了隐蔽行事,他们一直在绕路,此时正在穿过一条宽度只能容下一辆马车的暗巷。
巷子尽头,飞沙走石,剑风狂乱,两道飘逸的剪影正斗得天昏地暗。
庾晚音肩头探出另一颗脑袋。夏侯澹问:“原文里有这么个人吗?”
“反正我不记得了……”
“喝!”一声清叱传来,跟着是嗖嗖的破空之声。
实况转播侍卫:“可恶,刺客投了暗器!”
暗巷狭窄,避无可避,只见北舟忽然一脚蹬在墙上,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半空团身翻了个跟斗。刺客的暗器纷纷颓然落地。
北舟一个跟斗翻完,人尚未落地,对着刺客长袖一甩,破空之声又起。
他的暗器显然密集得多,“咄咄咄咄”不绝于耳,听声音俨然已经将人射成了筛子。
夏侯澹:“留人——”
那刺客也同时大叫道:“好了!我不是刺客,你看不出来吗!饶命啊!”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北舟悠然道:“你若是刺客,哪里还有命在。”
侍卫停下了马车,护着夏侯澹和庾晚音走近了些许,警惕地看着来人。
北舟的暗器没有射中他,而是围着他的脑袋四肢,在墙上钉出了一幅人体描边。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颓然道:“认输,我认输。”
北舟:“你是何人?”
年轻人似乎是扭头瞥了夏侯澹一眼,笑道:“我姓白,你可以叫我阿白。”
第21章
离得近了,庾晚音逆着光看清了这人的形容。身材高大,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那双眼瞳望过来时出奇地清亮,即使在暗巷里也如淬过火的琉璃一般。她记得这好像是内功深厚的表现。
“不要动。你这身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北舟并未放松,仍旧抬起一臂对着他,五指将勾未勾,似掌似爪,也不知道是哪门子起手式。刚才人体描边用的暗器全部深深嵌入了墙壁中,砖灰扑簌簌地往下掉。
阿白僵立着,忽然问:“你是北舟?”
北舟一愣。
阿白:“我俩不认识,但你应该记得无名客吧?他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