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世有幸
夏侯泊没想到一贯独断专行的皇帝会突然把球踢给自己,酝酿了一下才应对道:“既然存粮不够,陛下心系万民,中军理当为陛下分忧。”
夏侯澹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唇角,眼底全是嘲讽。
看来这伟光正的王爷,也并没有真的把他那些将士放在心上。
夏侯泊琢磨着让将军先记恨上皇帝,而自己囤了些私粮,回头可以秘密接济过去。虽然分到那么多兵卒头上就是杯水车薪,但至少姿态是摆出来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安抚洛将军,却听堂上的暴君突然问道:“朕就不明白了,军饷年年都是这个数,今年怎么就突然吃不够了?难道是边疆日子过得太滋润,一个个都长胖了?”
户部尚书带头大笑,朝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洛将军终于忍不住爆发:“陛下,请容臣呈上一物,好叫陛下看看你的将士每天吃的是何物!”
两只麻袋呈了上来,安贤上前伸手入袋抓了一把,转而送到夏侯澹面前。只见枯黄的米粒里掺了三成细沙碎石。
洛将军:“这便是户部发来的军饷!”
户部尚书尖声笑道:“何处弄来的糙米,就敢颠倒黑白,欺瞒圣上?陛下明察秋毫,怎会信你!”
忽悠皇帝多年的文臣们纷纷加入了冷嘲热讽的队伍,朝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夏侯澹站了起来。
他走到御前侍卫身边,顺手抽走了侍卫的长剑,大步跨下玉阶,直直朝着臣子们走去。
皇帝又发疯了。户部尚书起初还在看热闹,渐渐发觉他脚步的朝向,笑容开始消失:“陛下!”
夏侯澹提剑冲向他。
户部尚书倒退几步,摔了个四脚朝天,又爬起来边逃边喊:“陛下!”
夏侯澹穷追不舍。
户部尚书绕柱走。
看呆了的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抢上前摁住了户部尚书,一人捆手,一人按脚,将他固定在原地,回头望着夏侯澹。
夏侯澹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对着侍卫笑了一下:“怎么,等着朕动手呢?”
侍卫:“……”
侍卫一剑结果了户部尚书。
朝堂里落针可闻。
夏侯澹有些踉跄,按着头坐回了龙椅:“他笑得太大声了。”
众臣:“……”
夏侯澹指了指洛将军:“你,自己去户部领军饷。”
洛将军整个人还没回过魂来,好半天才磕头道:“谢陛下!”
太后党们有意无意地瞥向夏侯泊。
夏侯泊仍旧敛眉立于原地,一脸忧国忧民,没有露出丝毫得色。
夏侯泊回了王府,召来谋士商议此时。
夏侯泊:“皇帝突然发疯,真是偶然么?这下户部尚书一死,太后党定会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回头便会反扑。”
胥尧:“……至少中军将士可以吃上好饭了,是好事。”
夏侯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天真:“中军将士吃得好了,便不恨皇帝了。”
胥尧一向信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感激端王的知遇之恩,从来不觉得与他谋划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然而此刻,他却感到一股凉意窜上了背脊,那疯王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是谁满脸悲悯,将你收作了看门狗……”
胥尧能感觉到夏侯泊在看着自己。他迅速转移了话题:“皇帝今日的举措确实有些突兀。他最近宠幸的那个庾妃,是怎样的人?”
与此同时,下了朝的夏侯澹正在和庾晚音谈夏侯泊:“恶人,绝对的恶人,穿没穿都是恶人。”
庾晚音:“这样很危险,我们必须想办法比他更恶。”
夏侯澹:“他手下那个胥尧,这几日应该会去调查当年的事了。可惜,没有什么不利于端王的证据……”
庾晚音:“证据这种东西,可以伪造呀。”
夏侯澹:“妙啊。”
庾晚音狞笑着与他击掌。
夏侯澹:“不,我转念一想,‘进谗言栽赃良臣’这种事本来就不太会留下痕迹,他要是能找到证据,反而可疑。”
庾晚音:“那我们这样,先告诉他,为免端王起疑,只能将他的老父秘密接回,莫要让端王知道……然后在接回他老父的过程中故意出点纰漏,让他以为已经泄密。”
夏侯澹懂了:“最后再找个人去暗杀他老父,扣到端王头上?”
庾晚音补充道:“但你的人要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地救下他老父。”
夏侯澹:“妙啊。”
庾晚音狞笑着与他击掌。
藏书阁临水而建,窗外波光粼粼,风景相当不错。
庾晚音办了个入职手续,便堂而皇之地坐了进来。
她全神贯注查了两小时的作物资料,一无所获,注意力渐渐涣散。社畜摸鱼的本能战胜了理智,开始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便在此时,藏书阁门外有小太监唱名道:“端王到——”
第6章
为了避嫌,庾晚音的书案设在二楼深处的窗边,旁人若无手谕上不了这一层。
但宫人惯会见风使舵,知道必须给谁行方便。庾晚音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几句人声,也不知夏侯泊说了什么,接着便有脚步踏上楼梯。
脚步声不急不躁,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庾晚音透过书架的缝隙朝楼梯口望去,便见夏侯泊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得颇有魏晋遗风,宽袍广袖,长发半束半披。这般闲步走来,端的是皎皎如月,掷果风标。天选之子颜值制霸,饶是庾晚音清楚后事,知道他手腕有多可怕,这一眼望去也不得不夸一句“美人”。
几秒后又有一人跟上楼来,作布衣文士打扮,一脸苦大仇深,仔细一看好像还易了点容,想来应该是胥尧。
他俩到这里来干嘛?
庾晚音不动声色坐在原地,仔细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原主的话,此刻应该是何表现。
——哦,原主暗恋端王来着。
那俩人一副认真找书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慢吞吞地靠近了庾晚音所在的角落。
庾晚音:“……”
演,就硬演。
夏侯泊终于不经意地偏过头来,似是刚刚发现庾晚音的存在,惊讶道:“庾妃娘娘。”
庾晚音慌忙站起身,含羞带怯地与他互相见礼:“端王殿下。”
按照原作设定,夏侯泊跟庾晚音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她入宫之前,元夜的花市上。她偷跑到长街玩耍,偶遇了微服的夏侯泊。
于是少女对神秘俊美的青年一见倾心,回家后害了相思,不肯入宫为嫔。而夏侯泊虽然与她相处愉快,但回头就淡忘了此事。
后来庾晚音被家人逼迫含恨入宫,冷宫再遇端王的戏份又被谢永儿给抹了,以至于在《穿书之恶魔宠妃》里,庾晚音全程单恋,夏侯泊则郎心似铁,只恋谢娘。
庾晚音不确定眼前这个夏侯泊是不是原主,更猜不出他为何要来找自己。
保险起见,还是照着剧本来吧。
庾晚音悄悄抬眼看他,眸中似有如烟轻愁:“殿下为何来此?”
“想寻一本书,方才却没找到,许是记错了。”夏侯泊张口就来。
庾晚音:“那,殿下说说书名,我也帮着找找。”
夏侯泊没有接这个茬,微笑着看她:“听闻娘娘在此编书?”
庾晚音低头:“整理些诗文罢了,是陛下见我成日待在偏殿无聊,替我寻了点事做。”
“娘娘柳絮才高,令人钦佩。”
离得近了,可以看出夏侯泊与夏侯澹确实是兄弟。
他们都生得很白,五官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夏侯澹的苍白带着点病态,眉眼阴沉,就差将“反派”二字刻在脑门上。夏侯泊却如玉雕而成,疏朗和煦,光风霁月。
让人很难相信,他才是背负仇恨、图谋不轨的那一个。
庾晚音想透过神态判断他是不是原主,不觉间凝视得久了一点,便见夏侯泊一笑:“前几日宫宴一见,娘娘也是这样望着我,似有疑惑。”
庾晚音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飞快转动,面上婉转一叹:“只是有些错愕,没想到当初在元夜花市上偶遇的公子,竟是大名鼎鼎的端王。”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谁也挑不出问题。
夏侯泊也陪着一叹:“我当时微服闲逛,不便显露身份,还望娘娘见谅。”
当前比分0:0。
庾晚音继续试探:“这宫内消息不通,不知我家中可还安好?”
——原文设定,她爹是一个混了多年没出头的小官,夏侯泊也是认识的。如果是原主,应该答得上来。
夏侯泊回忆了一下:“上回见到,庾少卿十分康健,似乎新近喜欢上了茶道。”
当前比分仍是0:0。
庾晚音依旧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飞速思索着下一招。
夏侯泊抢了先,感慨道:“元夜一别,再次见到娘娘,险些未能认出。”
庾晚音:“……”
她这个角色的设定好像是一朵白莲花,要被化妆后的谢永儿艳压的。而且因为心系端王,对暴君一直又怕又恨,后来为了报复谢永儿才走上宫斗的道路。
现在她却抢先走了妖妃路线,当着夏侯泊的面,跟暴君言笑晏晏,耳鬓厮磨……
庾晚音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原文中的端王明明没将庾晚音放在心上,怎会察觉变化?
你只见过我两次,却看得这么清楚,果然是有问题吧?
虽然证据还不够确凿,姑且算是0.5:0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