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第66章

作者:七世有幸 标签: 穿越重生

  夏侯泊声音安定:“何方狂徒目无王法,竟敢当街伤人?”他吩咐手下,“全部抓起来,将车上那尸身也拖下去,莫让这位公子受惊。”

  他的手下领命助战,帮着庾晚音的暗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群“狂徒”。接着走到车前拖走了尸体,又恭恭敬敬将庾晚音扶了下来。

  庾晚音:“……多谢端王殿下相救。”

  夏侯泊故作不识,笑道:“你认得本王?俗话说救人救到底,公子的马车坏了,眼下天色已晚,不若让本王载你一程。”

  哦,原来如此。

  庾晚音脑中那个闪电般冒出的念头,到此时终于转完了。

  方才那个刺客的表现,似是一早料定了她藏有武器,而且还对这武器的威力有所提防。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有枪?她的子弹在这世上留下的仅有的痕迹,是在邶山上,而当时她明明乔装打扮了……

  ——邶山。

  谁会去费心调查邶山上的痕迹?就算看见弹孔,常人顶多怀疑到夏侯澹头上,谁会想到那痕迹可能与她一介宫妃有关?

  答案就站在她眼前,正对她微微含笑。

  夏侯泊指了指自己的马车:“公子,请。”

  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杀她的和救她的,都是端王安排的人。

  他们显然不是想要她的命,否则也不用绕这么大弯子,直接砍死她就完事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整一出戏都是为了逼她出招自保,以便摸清她带没带武器、这武器有何秘密。

  端王在试探她,也是试探夏侯澹的底牌。

  但到目前为止,他没能试出来。

  庾晚音笑了笑:“那就有劳殿下了。”

  她飞快地与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用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妄动,便从容登上了端王的车。

  马车徐徐起步,夏侯泊坐在庾晚音身旁,笑问:“公子家在何处?”

  “殿下说笑了。”庾晚音直接摊牌,“请送晚音回宫吧。”

  夏侯泊便也不装了:“晚音没受伤真是万幸,还好我恰巧在附近,听见动静及时赶到。”他关切地看着她,“最近城里乱得很,你怎会在这时跑出宫来?”

  庾晚音:“……有个臣子生了病,正巧我家中有个未出阁的幼妹心系于他,托我去相看。我便以探病为由,对陛下说想要出宫。他最近不知为何对我甚好,便答应了。”

  隐瞒是没有用的,对方能跟踪她至此,就能查出她到过何处。她只能在言语间将岑堇天说得轻描淡写。

  夏侯泊捕捉到了关键词:“你对他这么说……其实却不然么?”

  从刚才开始,庾晚音心里一直有个疑点:夏侯泊完全可以迅速杀了她,再从她的尸身寻找他要的答案。但他却宁愿背刺几个手下,也没动她。

  刚才那一幕发生在大街上,还拖了这么久时间,夏侯澹肯定已经听说了,说不定已经派人追来。这辆马车如此显眼,想悄然将她绑去别处也不太可能。这么说来,夏侯泊居然是真的打算将她毫发无损送回宫中么?

  为什么?

  庾晚音若是不了解夏侯泊的本性,对着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很难不想歪。

  但她太清楚此人是个什么老狗比了。

  首先排除他对自己动了真心的选项。

  她在心中迅速分析:她和夏侯澹只要出了寝殿大门,就一直持之以恒地演着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夏侯澹多有忍让,而她若即若离。也就是说在普通宫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

  寝殿内部不知经过了多少轮血洗,剩下的都是不会泄密的人。

  如果夏侯泊真的知道她的“天眼”帮了夏侯澹多少,还会多此一举来试探吗?

  所以,他不知道。他说不定甚至还没放弃拉拢自己。

  思及此,庾晚音缓缓露出忧愁的神色:“其实,我只是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想出来勘察路线,准备日后找机会逃出城去。”

  夏侯泊微微抬眉:“陛下不是你的良人么?”

  庾晚音苦笑:“他喜欢的是我,还是我那时灵时不灵的天眼,想必殿下心中也明白。你们神仙打架,我等小鬼遭殃。事到如今,我对良人已经没了念想,只想跳出这处龙潭虎穴,安度余生罢了。”

  夏侯泊诧异地望着她:“我心中明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与他并不相同。晚音,你这么害怕,为什么从不找我呢?”

  庾晚音:“……”

  那个错误选项蠢蠢欲动地冒出一个头,被她再度重重划去。

  这演技,搁现代也能拿个影帝了。就是不知道夏侯澹跟他对戏的话谁会赢。

  夏侯澹……夏侯澹现在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沉不住气,派人拦下端王的马车?如今局势危如累卵,任何一颗火星都可能提前点燃战火,而他们还没做好布置……

  庾晚音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她要稳住夏侯泊。

  她闭了闭眼,在影帝面前兢兢业业地祭出了毕生演技,愁肠百转道:“晚音在殿下面前,自知比不过谢妃。”

  也不知演得怎么样,有没有表现出那种对汹涌暗流一无所知、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傻缺感。

  夏侯泊:“……”

  夏侯泊笑了:“晚音没有用天眼看到么?”

  庾晚音:“看到什么?”

  她等着对方说“谢永儿背叛了我”,却听到了一句预想之外的台词:“看到我的未来。”

  庾晚音:“?”

  “谢永儿曾说,她预见我挽狂澜于既倒,开创盛世,功标青史。”夏侯泊直视着她的眼睛,“她说的是真话么?”

  庾晚音心中咯噔一声。

  死亡二选一。

  她若说“是”,等于给夏侯泊白送一波士气,还会让自己显得更可疑——明知道对方会赢,为何迟迟不投奔他?

  她若说“不是”或者“没看见”,夏侯泊信不信另说,她自己能不能平安下这辆车都是个问题。

  夏侯泊:“嗯?”

  庾晚音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以前确实没有预见,只是私心向着殿下,所以才会用密信为殿下出谋划策。近日,我倒是梦到了殿下受万民朝拜的画面。但在那个画面中,殿下身旁之人并不是我。”

  “哦?不是你,难道是谢永儿?”夏侯泊似乎觉得无稽。

  说谢永儿就更不对了,他现在已经视谢永儿为叛徒,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谎言。庾晚音心中为谢永儿觉得可悲,面上却微露困惑之色:“似乎也不是谢妃。那女子长得有些像谢妃,却更年轻。又有些像小眉,却更端庄貌美。殿下注视那女子的眼神,是我从未肖想过的。”

  这话一出口,夏侯泊不出声了。

  庾晚音自己回味了一下,惊觉自己竟然歪打正着交了满分答卷。这个答案直接堵死了夏侯泊的所有下文,还合理解释了她先前的所作所为。

  为何不接受皇帝,反而一心想逃?因为预见到了皇帝会倒。

  为何明明喜欢端王,却迟迟不找他寻求庇护?因为他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有武器么?她会帮助皇帝么?当然不会,她只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一个可怜兮兮的炮灰。

  庾晚音,行!

  夏侯泊望着她,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夏侯泊:“答得好。”

  庾晚音做贼心虚:“是实话。”

  “实话么?那只能说明你梦错了。”夏侯泊神色淡淡,显出几分倨傲,“我今生不会与哪个女子并肩。真要有一个,也只能是你。”

  庾晚音:“?”

  那阴魂不散的错误选项第三次冒头。

  不会吧不会吧,这孙子不会真走心了吧?

  此事跟他的画风格格不入,但细想之下,却并非无迹可循。在《恶魔宠妃》里,他作为男主跟谢永儿爱恨纠缠那么多章,根本看不出老狗比的样子。在《东风夜放》里,他又对庾晚音一见钟情,爱得跟真的似的。

  难道这人的角色设定里还真有“情种”这一项?但若真有情,又怎会对谢永儿如此残忍?

  庾晚音内心左右互搏的关头,夏侯泊忽然执起了她的手。

  庾晚音触电般挣了一下,他的五指却骤然缩紧,习武之人的手如铁钳一般,让她再无法移动分毫。

  庾晚音嘶了口凉气:“殿下!”

  “你在发抖。”夏侯泊朝她欺近过来,声音温柔,“晚音,不要这样怕我。”

  “我……”庾晚音拼命稳住呼吸,“晚音只是不懂,我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殿下青眼相看。论品貌,我不及梦中那女子;论才情,我不及谢妃;至于天眼,殿下自己不也开了么,何况谢妃也……”

  马车行到哪里了?按这个速度,该接近皇宫了吧?她袖中的枪会掉出来么?真到那一步,她有本事秒杀他么?

  夏侯泊抬起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唇上,封住了她的话语:“你是最好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庾晚音不由自主地朝后缩:“我真的不是。”

  夏侯泊穷追不舍,越来越近,与她发丝相缠:“那陛下找的为何是你?”

  ……

  庾晚音一瞬间陷入了彻底的茫然。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突然跟不上了?

  她的迷惘从未如此货真价实,夏侯泊却低低笑了起来:“别装了。我一直等着你,从很久很久以前……”

  更准确地说,是从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丑时。

  夏侯泊静静隐身于树丛阴影中,听着不远处的小宫女颤抖的声音:“奴婢……奴婢在那附近的偏殿里服侍,时常从远处看见一道人影徘徊,又见那花丛形状奇异,心生好奇,就挖了挖……”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夏侯泊教她的。

  那时他是个半大少年,太子夏侯澹只是孩童。他知道夏侯澹的母后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去御书房日日挨打受辱,是因为喜怒无常的小太子点名要一个伴儿。

  换作寻常庶子,或许会忘记尊严,摇尾乞怜,只求对方放过自己。

  但夏侯泊生来不同。

  他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杀了夏侯澹。

  有意观察之下,他逐渐发现这个小太子举止怪异,有时会如同被什么附体了一般,认不出这世上的寻常物件,却冒出些神神叨叨的怪话。但此人反应很快,刚露出一点马脚,又会若无其事地掩盖过去。

  夏侯泊开始跟踪小太子,发现他每天都会去一丛铁线莲旁边徘徊探看。

  太子走后,夏侯泊掘开泥土,挖出了一张字条。

  小宫女:“那字条的字形诡异,句意不通,奴婢以为……以为是哪个不太识字的侍卫……奴婢该死!”

  静夜中,夏侯泊听见小太子语带绝望:“别演了,你是怕我害你吗?相信我啊,我们是同类啊。”

  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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