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于是微抿嘴唇点点头,看着安老师应一声:“嗯。”
“您做主就好。”
吴巧艳又在教室后黑板站了一上午。
这回她没有抬头盯苏瓷,一整个上午都是低着头,眼泪珠子不时掉下来两颗,砸在手心上。
她那只手被安老师给打肿了。
整个手心高了一截,手指微微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仿佛在被人用针扎一样。
她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头脑一时冲动干了那事,结果招了这些罪受。
前一晚差点被苏瓷给掐死,回家做了一整夜的噩梦,还被她爸抽了两耳光子。
昨天一天没出门,脸是不疼了,结果今天刚到学校不久,手心又被打肿了,不止罚站,还要扫一个月的厕所,遭了他娘的一车子罪!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站在后黑板前吸鼻子,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离叶四丫远点,再也不要惹她了!
苏瓷没多关注吴巧艳,并不大把她放眼里。
她只要还敢再犯贱使坏,自己给自己挖大坑,她迟早送她上死路。
上午课上完,大家在放学铃声中背着书包奔出学校大门。
苏瓷和李秋玲一起出学校,远离了人群,李秋玲才问了憋了一上午的话,“是不是吴巧艳换你发言稿?”
苏瓷步子迈得很慢,“是她。”
李秋玲抿抿嘴唇,“她可真是坏,先是挑拨我,看我不受她挑拨,她居然自己动手了。”
苏瓷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不知道是不是坏到了瓤儿里。”
如果真的只是小女孩的嫉妒,因为年龄小不懂事,那还有得救,如果已经坏到了芯子里,怕是也没救了。
李秋玲和苏瓷步速相同,“难说,我们六队都知道,她妈是个没人敢惹的角色。而且她妈特别会惯小孩,你看吴巧艳的大哥,也就是个到处找人打架的二流子,什么都不干。吴巧艳这样坏,我觉得,是她妈言传身教教出来的。”
苏瓷听了李秋玲的话,忽然笑了一下。
她思绪莫名走偏,突然就想到,这孩子还真是难养,惯着疼着过分了,就是溺爱,能把孩子给害了,像叶老二那样往死里打,给孩子带来的又是不一样的伤害。
但现实是,在这吃喝都成问题的年代,谁会去考虑怎么养好孩子?
养着不饿死,还能疼一疼的,就是尽了最大的能力了。
李秋玲不知道苏瓷笑什么,转头问她。
苏瓷收了收表情,看向李秋玲,附和着说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吴巧艳走得迟,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她才走。
她背着书包,把手插在口袋里,灰头土脸一脸菜色。
最近她忍得多了,越发忍得自如了。
即便是到了家,也把肿成了熊掌的手掌藏掖着,不让她妈赵秀菊看到。
这要叫赵秀菊看到,怕是敷衍不过去了。
赵秀菊若是依着气性闹起来,再闹到学校去,闹到大队里,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活了一辈子没这么忍气吞声过。
这重生回来,倒是把前一世叶四丫受过的委屈,成番成倍地给尝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
叶四丫,我是怕了你了,也不跟你争一时的高矮了,咱们就往下走着瞧吧。
等她以后成了大富婆,再把今时受过的所有委屈,加倍加番地讨回来,那也不迟。
到了那时候,得让叶四丫跪在她面前,哭着叫她姑奶奶。
下午的半天不上课,苏瓷依旧没去学校。
她在家吃完午饭就出门走了,独自去公社坐公共汽车,往县城里去。
按照和秦老爷子约定好的时间,去秦老爷子家帮他修茶壶。
来过两次,苏瓷这回再到秦老爷子家门上,已经算是熟门熟路了。
找到老爷子家门前,她抬手敲门。
这回再过来,手里依旧拎个杉木大箱子,里面有齐备的工具和材料,但是没再蒙头。
敲完门站着等一会,听到里面来了脚步声。
大门在眼前打开,苏瓷刚想笑着叫秦爷爷,话没出声,笑容就僵在了嘴角上。
来开门的不是秦老爷子,而是他那个小孙子。
昨天才在黑市上见过,苏瓷自然记得他。
苏瓷意外僵了下没说出话。
男生看着她说:“爷爷出去了,你先进来吧,他马上就回来。”
苏瓷缓和了脸上的笑容,道一句“谢谢”,跟着他进屋。
进去后坐下来,男生又给她倒了杯水,她还是礼貌客气地说“谢谢”。
男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上下打量她几眼。
看她穿一身破旧衣服,知道她是乡下的,还以为她会非常拘谨怕生,但看她进门后一点也不拘束,其实还是非常意外加好奇的。
苏瓷当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但她没说什么,喝口水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礼貌地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叶苏瓷。”
男生勉强扯一下嘴角,“你好,我叫秦卫东。”
苏瓷又微微笑一下,这便没再说话了。
主要是这秦卫东年龄太小,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她和他聊天,那纯粹就是在哄小孩。
虽然她生理年龄才十三,和秦卫东年龄差不多,但她心理年龄不小啊。
毕业混了三年社会,绑着系统穿过各种世界,她的世界观可不是十三岁小孩子的世界观。
苏瓷悠闲地喝了小半杯茶水,秦老爷子就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个橡木材质的箱子,木材打了蜡抛过光,色泽深暗,表面圆润光亮。
他看到苏瓷,笑着招呼:“我去拿东西了,让你久等了。”
苏瓷从椅子上站起来,“也就刚到一会,没等多久。”
秦老爷子抱着箱子往桌上放去,不忘介绍一下自己的小孙子。
说和苏瓷差不多大,两人可以当好朋友相处。
苏瓷低眉笑笑,没出言多说什么。
秦卫东在旁边也没说话,不过嗯嗯哦哦地附和两句。
秦老爷子也不是叫苏瓷来跟他孙子交朋友的,随口说两句就算了。
他站在桌边把木箱子打开,又说:“我那朋友今天有事,就全权交托给我了。丫头你看看,对你来说应该难度不大。”
苏瓷往箱子里看一眼,里面只装了个紫砂茶壶。
茶壶的盖儿碎成了三块,壶身肚子上也摔裂了两道长口子,看起来确实让人心疼。
苏瓷把壶盖儿拿起来拼一下,不托难也不讲价,轻轻松口气道:“交给我吧。”
秦老爷子对她手艺很放心,简单说要求道:“他说用锔钉修,修得契合雅致一些,刚巧让这壶再换个新的样子。”
苏瓷笑笑,“早前那些达官贵人玩紫砂壶,真有故意把新壶给涨裂了,再叫人给锔起来的。锔钉千奇百样,金的银的,什么贵的材料都有,为的就是一个有趣又好看。”
这东西原不仅泡茶那么简单,本就有把玩的性质在。
一旦玩起来,那花样自然就多了,钱砸起来也是完全没有定数的。
秦老爷子笑笑,“咱也不要金的银的,有点太过惹眼了。”
苏瓷明白他的意思,冲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修到让他满意。
秦老爷子知道苏瓷干活的时候需要认真,便给她泡了杯茶,给她留了清净。
自己带着小孙子走开了,在椅子上面坐下来。
秦卫东很好奇,坐在椅子上一直伸头往苏瓷那边看。
看了一会,嘀咕了一句:“她还真会修。”
秦老爷子戴着一副老花镜,从镜架上面看秦卫东,笑着道:“是不是很意外?”
秦卫东说话总有些淡淡的味道,“嗯,很意外。”
小姑娘长得娇柔纤弱,脸蛋小小的。
身上穿得那样破,一看就是穷人家出身,居然会这种手艺,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秦老爷子笑得慈爱,没和秦卫东多说。
他眯眼看一下自己的手表,出声提醒秦卫东:“你该上学去了,快迟到了。”
秦卫东闻言也看了下自己的手表。
时间确实不多了,于是他起身理理衣裳,拿起他的书包就走人了。
秦卫东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秦老爷子后知后觉,问苏瓷:“你不上学吗?”
苏瓷认真修壶盖,“下午学校没事,老师让我不用去。”
秦老爷子笑笑,“难得,你老师还挺通情达理。”
苏瓷眼睛一直放在壶盖上,“家里穷,不劳动没吃的,老师心地好。”
秦老爷子叹口气,“农村的日子确实难过一些。”
他看苏瓷愿意说话,这又问:“你多大,读几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