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书书
心里的憋屈气一点点往上漫,这么大的人了,竟一会委屈得掉眼泪了。
吴有金不想看他这个晦气模样,把鞋扔地上穿上,转身便进屋去了。
吴母和吴大山媳妇站院子里跟着吴大山掉眼泪,然后被吓傻的几个娃娃又反应过来,顿时哇哇乱哭,一家子不一会就哭成了一团。
何月香坐在灯下竖着耳朵,把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她后背发凉,看着叶安国问:“吴大山不会真发疯,半夜拿着菜刀跑咱家来……”
叶安国觉得吴大山干不出这事,但也不是完全放心。
晚上睡觉之前,他把房子的木板门关起来上栓,为了稳妥,又用小桌子板凳,以及樟木箱子各种重的东西,把门给抵住。
就这样,夜里睡得也不踏实。
何月香尤其担心,睡一会就会醒过来,仔细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才会继续睡。
这样熬了几天,吴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何月香才稍微放心。
当然她和叶安国没把这种担心传递给苏华荣他们,都小两口自己默默承受下来了。
到了周一,叶安国早起去公社粮站报到上班。
他让何月香别一个人去上工了,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让她去后庄找苏华荣,跟苏华荣那些不上工的妇人在一起。
何月香听了他的话,在他走后就去了后庄老房子。
刚走到院子门口,刚巧碰上叶安军出门,只见他穿着一身军装,精神得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哪看媳妇去呢。
碰到何月香,叶安军还显摆地问了句:“大嫂,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何月香笑一笑,真诚道:“挺括好看,时髦得很。”
叶安军越发得意,还给何月香敬了个礼,然后便跑着走了。
一路跑到谢庄大队的理发店,开始他的学徒日常。
他师傅老谢看到他穿一身,“哟呵”一声说:“哪弄的这一身?”
叶安军笑一下,“部队里的朋友送的,时髦吧?”
老谢眼馋,上来摸摸他的军装。
一把年纪了还想赶时髦,对叶安军说:“你脱下来,让我穿一下看看。”
叶安军有点不想脱,但看是他师傅,犹豫一下也就脱了。
老谢穿起来站在镜子前,那可是照了好一阵子,笑着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穿也挺精神。”
虽说他喜欢,但也没有多穿。
过了把瘾就脱给叶安军了,然后和他说话:“还有一个月你就出师了,你手艺可以的,回去和你们书记好好商量,在你们大队开间理发店,应该不成问题。”
叶安军站在镜子前扣军装扣子,“等我出师我就去申请,我早都看好了,就要向阳小学边上那块地,我盖上一间屋子,再置办一面镜子一把转椅,立马齐活开业。”
老谢说:“镜子转椅也要不少钱嘞,你尽量让大队帮忙置办。”
叶安军扣好扣子看向他,“没事我找赵书记聊聊去。”
这话说完有人来剃头,叶安军很是勤快,立马带人去洗头。
洗完头让人在转椅上坐下来,给人围上白布,笑着问:“要我师傅剃,还是要我剃?”
那老头从镜子里看看叶安军的穿着,“你这身军装不错,你剃吧。”
叶安军精神得很,拿起剃刀梳子准备干活,笑着说:“这辈子是当不了兵了,穿着过过瘾。”
大概今天叶安军穿了军装来,理发店上门的客人比平时多一点。
好些人在转椅上坐下来,就盯着他的军装看,围绕着当兵的话题扯上几句闲话。
一开始吸引的都是些男人,后来店门外居然来了姑娘。
一个个地你推我我推你,过来偷看叶安军,那模样好像看什么自己喜欢的少年郎一样。
其实就是觉得新鲜。
之前叶安军都是穿的打补丁的衣服,乍一穿军装,跟换了个人似的,所以就格外吸引人。
当然姑娘们只是在外头看一眼,没有进来的。
她们又不剃头,特意过来看男人已经很害羞了,怎么可能进来呢?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竟然真有个姑娘自己进来了。
老谢都意外了那么一下,愣半天问那姑娘,“丫头你这是要剪头发?”
那姑娘往叶安军扫上一眼,问老谢:“剪一次头多少钱啊?”
老谢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要剪,简单回答道:“二毛五。”
那姑娘犹豫一会,“能让他剪吗?”
老谢“噗嗤”一下笑出来,转头就对叶安军说:“带人洗头去吧。”
叶安军走过来看那姑娘一眼,出声跟她确认:“真要剪?你打算怎么剪?”
姑娘抬手捏住自己的辫子,“剪短好了,要l胡兰的那种发型。”
叶安军看她头发留得长,再次确认:“确定啊?剪了可接不回来,你别到时候后悔。”
姑娘有些羞恼的样子,“我就是要剪短啊,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呀?”
叶安军笑了,“算我狗咬吕洞宾好吧。”
说着去脸盆架子那往盆里兑热水,兑好了叫姑娘过去,让她解了头绳散开辫子,帮她洗头。
温水慢慢渗进发丝里,感受到穿过头发的手,那姑娘藏在头发下的脸,慢慢便红透了。
叶安军愣头青一样,帮姑娘洗完头擦干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看她一眼还说:“哟,您这么热呢,脸都热得红成这样了?”
老谢坐在旁边嘴角抿笑清嗓子——这小子没救了。
姑娘也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叶安军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看着她说:“您怎么还骂人呢?”
姑娘深深吸口气,“再废话我不剪了。”
叶安军可不想丢生意,忙就闭嘴拿起了梳子和剪刀。
之后他一句话都没再说,认认真真地捏着梳子和剪刀,把姑娘的长发剪短到耳垂以下,下沿修得整整齐齐,再认真地剪一些刘海出来。
剪完了他解了围布,这才又说话,只道:“别说你还真适合短发,比扎辫子漂亮。”
姑娘听他说这话好像没有什么不满意,嘴角弯着笑,起身从兜里掏出二毛五,送到他手里,又跟他说了句:“我叫谢美娥,五队的,记住了吗?”
叶安军不知道她说这个干什么,他注意力在钱上,收了钱笑道:“行,您慢走,下次有需要再来,我还会剪五号头呢,看着和l胡兰头差不多,但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谢美娥看着他抿住气,又咬咬牙,然后扭头便走了。
等谢美娥顶着短发一走,老谢瞬间就笑崩了。
叶安军不知道他怎么个意思,回头看他,“笑什么呢?我剪得不好?”
老谢给他竖个大拇指:“好好好,比我剪得好。”
叶安军得意,“我这两年学徒可不是玩的。”
老谢使劲点点头,忍着笑,“是是是,我无比为你感到骄傲。”
叶安军立马胸脯一挺,穿着军装身姿笔直,“必须骄傲!”
老谢一个没忍住,又哈哈哈笑崩了。
叶安军无语地看着他,慢慢眯起眼睛——这老谢今天被人戳痒痒穴了??
第055章
叶安国去粮站适应了几天,差不多也就把工作理顺了。
吴大山的狂言没有付诸行动,一家人在向阳大队夹着尾巴低着头过起了贫农生活,叶安国和何月香小两口的日子也算平顺了下来,同时也体面了起来。
叶安国去粮站上班后,何月香没有再一个人去上工。
她白天在家收拾家里家外,做做家务喂喂鸡,照看一下自留地里的庄稼。
或者再出门割点喂鸡的野草,没事还会拉着小推车到郊野,力所能及地一小车一小车地往家里拉泥,打算多攒土坯,盖完猪圈,再把堂屋盖起来。
她和叶安国结婚,就盖了两间小边屋凑合来的,堂屋还是得盖。
眼下她们两个人还没什么不方便,等到以后生了孩子,孩子再长大,两间小边屋就不够了。
过日子嘛,就是一点一点地苦一点一点地攒。
攒起了房子攒家当,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不上工之后,时间就会自由一点。
在叶安国白天去上班后,何月香也抽空回了趟娘家,倒没什么事,就是回去看看。
此番再一回去,她们队的人看她的眼神和脸色全变了。
之前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议论,说她嫁个穷小子,婚后日子艰难的时候不知怎么后悔怎么哭呢。
可谁能料到,这丫头还真是命好。
也就结婚一个多月,她嫁这穷小子就发达了,直接往公社粮站上班去了。
何月香的家人亲戚全都意外得不行。
婚前何父何母也觉得何月香嫁过去就是吃苦受穷的命,眼下则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只握着何月香的手嘱咐:“好好过,好好过。”
何月香也算是扬眉吐气,笑着问何母:“我说我眼光不会错,现在您信了?”
现在这还有什么不信的呢,何母连连点头,“信信信。”
当父母的,不就怕儿女过不好么?
当初看不好和叶家的这门亲事,还不是怕何月香婚后日子难过,现在叶安国出息了,他们二老也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天气正经热起来,苏瓷的初中顺利结束一学期。
平时上学的时候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现在放假了,她自然抓紧一切时间出去挣钱,县里找不到生意做,就往其他公社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