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鞋女
“煜儿明白了。”聂煜眼里一片清明,功课就?像账本?,外人看着没问题就?行,绝对不能?透露真实的数,而?零和一百两就?是真实的数。
为了检验自己有没有想?错,下一道题,聂煜老老实实按题上?的数来算,写完答案后,仰起头等待爹爹说话。
果不其然,爹爹称赞他答对了。
聂煜扬着得瑟的眉,把?剩下两道算术题也做了,每道题都和吃食有关,聂煜略微不满,“先生怎么尽写煜儿不认识的字啊。”
霍权好笑,“吃的不都这些吗?”
“可李太白没说啊。”煜儿搜刮了遍李太白的诗,“李太白提了子规鸟,寒鸦,猿,鸡,像红烧鱼白灼虾烤鸭等等一个字没有提过。”
以?致于他这么多字不认识。
霍权听懂他的意?思了,失笑道,“李太白喜欢喝酒。”
“喝酒不好。”聂煜老气?横秋地来了句,“喝酒容易误事。”
霍权不知道聂煜知道多少聂凿做的事,也不敢问误什么事,把?话题岔到其他问题上?去了。
雪已经停了,整个御史台还灯火通明着。
几个御史答应帮忙查卷宗,熬到天黑就?嚷嚷着不舒服回去了,张硕气?得嘴歪,又不好强求人家留下,一个人埋在书?桌前奋斗。
地上?卷宗撒得到处都是,来个人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张硕顾不了那么多,翻开新的一册卷宗开始看。
用眼过度,这会儿眼里都是血丝。
第25章 025 毛骨悚然
突然, 门从外面开?了,寒风汹涌,灯罩的光顺风晃得趋于熄灭。
四?周暗下。
张硕大惊, “谁?”
恰巧走廊有人经过,听到他的声音,探头询问, “张御史, 怎么了?”
那阵疾风过去,灯罩的光重新亮起,张硕摇头,“没事, 估计风把?门吹开?了吧。”他揉着太阳穴,欲过去把?门关?上, 却看?众多卷宗了, 多出半张颜色崭新的纸。
卷宗室潮湿, 加上漏雨, 颜色泛黄泛旧, 这张纸平滑,明显是新的。
上边还写着字。
好奇心驱使?,张硕捡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小字, 张硕看?了几行,脸色大变, 几步上前关?上门,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雪后的早晨寒气?更?重了, 在老管家聒噪的念叨声里,霍权穿上了大氅, 黑色的,领口白?绒绒的,看?着就庄重冷峻,威风煞煞。
可以想象外人看?到他会生出怎样的恐惧来。
然而没等他出门震慑人,老管家被人叫了出去,很快带回来一个?他不想出门的消息。
张硕弹劾罗忠杀害章州前知府薛向志。
霍权怕死?,出门前都会先派人检查去御史台的路上有没有刺客,负责此事的是丁大,他今早出门,听到有官员议论?此事,偷听了几句。
老管家说,“刑部和大理寺已经请求皇上彻查此事了,大人,你的仇总算报了啊。”
此事与他何?干,霍权想提醒冬青谨言慎行,这话传出去,外人还以为他做的呢。
等等,罗忠杀害薛向志,这折子他好像很熟悉啊...霍权心虚气?短,“还弹劾了罗忠什么?”
炭炉里的火还燃着,霍权热得冒汗,解开?领口的绳子,冬青上手,替他脱了大氅,抱在手里,老管家虚着眼,眼里满是赞叹,轻快道?,“哪还需要其他,这件事就够罗忠吃不了兜着走,谁让他丢了儿子府上闹,真以为聂府会怕他?”
霍权绷着脸,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
任何?时候,老管家看?聂凿总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霍权纳闷这种自信从哪儿来的。
老管家又说,“张硕是大人手底下的人,他真能坐实罗忠罪名?也有大人你的功劳。”老管家不禁欢呼,哎哟,我家大人真的出息了,在受夹缝气?的御史台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真的是小姐保佑啊。”
霍权:“......”
霍权双腿虚软,他害怕,害怕真如老管家所说....又被迫升了职!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四?品御史的职务已让他战战兢兢难以胜任,再往上升他就该吓得夜不能寐了。
他转身,走向换衣服的内间,几下就把?官服脱了下来,老管家看?不清,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大人怎么了?”
“今日不去御史台了?”霍权拿了件鸦青色的祥云纹常服准备换上。
“大人不去不行啊。”老管家说,“刑部和大理寺还没彻查此事的手谕,罗忠直呼自己冤枉,反咬张硕受人唆使?携私报复呢...”
老管家不在卖关?子了,“罗忠说直言始作俑者就是大人。”
霍权动作停下,“我?”
老管家扬声,“就是大人...是张硕亲口说的。”
京里小人多,大人就不该把?这种事丢给口风不严的人,随便让府里哪个?下人出面都不会落下话柄。
霍权被口水呛得咳嗽,惊慌中,还残余了一丝理智,为自己正名?,“我没有让张硕弹劾罗忠。”
罗忠是好官,他怎么会与他为敌,况且结党营私不是小罪,他哪儿有胆啊,思来想去,也就一种可能,“张硕是想借刀杀人!”
老管家也想到了,暗暗咬牙,“滚犊子,算计到大人你头上来了,除掉罗忠那个?老秃驴下一个?就是他...大人也别去写那文邹邹的折子了,对付这两人,丁大他们就够了。”
杀人埋尸,只要刑部没证据就不敢动他家大人。
霍权这会心里乱糟糟的,听了老管家的话,眉心跳个?不停,穿好衣服,拿起腰带束上,“老管家,祸从口出,明日起,你也跟着李先生读书学礼吧。”
老管家要跳脚,霍权端着脸,眉峰凌厉地看?向他,他不敢唱反调,苦着脸弱弱地应了声,“是。”
李先生说话堪比念经,老管家几乎能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他失魂落魄地退下,冬青拿着大氅走到屏风处,听霍权问,“冬青,你觉得此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他已经背了十几年?的黑锅,不想再背了。
“杀了张硕向罗忠投诚?”冬青顺口说了句,随即连连摇头,“这次情?形不同,罗忠多次辱骂大人,杀了张硕不见得能让他放过大人...”
这样的投诚没意义,他想了片刻,“两人都包藏祸心,全杀了最好。”
“冬青,这几日可有好好听先生讲课?”张口闭口就杀人,嫌他活太长了是吗?霍权脸色有些不好,又看?冬青目光闪烁,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你没听?”
冬青跪地,“奴才的病反反复复...”
怎么听着像是借口呢。
霍权看?他脸色确实有些白?,没有为难他,“起来吧。”
外边有人虎视眈眈,下人也不省心,霍权心力交瘁,脸上尽是愁色。
冬青也感觉到了,斟酌道?,“大人被张硕利用,不如写份折子弹劾他,摘清和他的关?系。”
“他倒戈罗忠对付我怎么办?”霍权担心的是这个?。
“什么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屋外,聂煜穿着厚袄子,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跑来,“爹爹遇到难事了吗?”
霍权及时打住这个?话题,“没有,煜儿怎么来了?”
“陈先生好像病了,说话直咳嗽,煜儿害怕,准备等他喝了药再回去。”说话间,聂煜张开?手,“爹爹把?煜儿的袄子脱了,热。”
霍权蹲身,解开?他胸前的纽扣,眼神示意冬青别乱说话,聂煜看?得清楚,晃着他胳膊问,“爹爹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没事,衣服好像小了。”纽扣紧得霍权使?不上劲,攥着两边衣服扯了扯,聂煜跟着他晃动起来,“不小,煜儿穿得多。”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身体出不得岔子,出门前多穿了一件袄子在里边。
霍权扒开?他领子就看?到了,哭笑不得,这点小家伙和他还是像的,都很惜命,脱掉他身上的两件袄子,霍权想起陈如松的病情?来,“冬青,请大夫来给陈先生瞧瞧。”
“不用。”聂煜摆手,“先生说不严重,喝两副药就行了。”
偏院就有现?成的药。
没有衣服裹着,聂煜轻松很多,他也不吵闹,让聂轻把?书篮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乖乖去桌边写字。
仍是《李太白?诗集》,聂煜大部分都会背了,他照着笔划,一笔一笔地写,灰溜溜走了的老管家又回来了。
神色有些低落,委屈道?,“大人不想杀人,还有其他办法。”
老管家开?口霍权就知道?要坏事,这不,聂煜听到杀人二字就两眼放光地看?了过来,霍权心累,“老管家口齿不清,继续写字啊。”
说着,牵着老管家去了西屋。
西屋窗户关?着,开?门进去热浪扑面而来,昨天他提醒老管家烧炭炉,老管家就把?所有房间的炭炉都点燃着,霍权无力计较这些,问老管家,“什么办法?”
老管家舔了舔干裂的唇,等霍权在太师椅坐下后才说,“老奴记得罗忠有个?兄长近五十了吧,兄弟关?系不太好,就说礼部侍郎的位置,他兄长是想花钱收买吏部自己坐的,哪晓得凭空被罗忠抢去了。”一脸严肃的老管家说到这,唇角咧开?了弧度,“嘿嘿嘿,罗忠有案在身,最高兴的恐怕就是他兄长,咱利用他打听罗忠的事就行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会出卖罗忠?”
怎么不会,兄弟相残的例子还少吗?老管家觉得自己的聪明遭到质疑很不爽,张硕心机深沉,弹劾罗忠不成嫁祸到霍权头上,不先把?霍权摘清,怎么让霍权插手查这件事?语气?强硬起来,“简单与否不重要,大人,咱得找到暗中算计你的人。”
他甩脸色霍权就焉了,“老管家所言极是。”
“那就照老奴说的去办?”老管家又雀跃起来,这次他眼皮贴到霍权下巴,感觉到下动后,忙吆喝屋外的冬荣,要冬荣背他出去。
冬荣进门,弯腰背着人就健步如飞没了影,倒是老管家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照老管家行事风格,又该会散播谣言,行径虽然可耻,但霍权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希望真能如老管家所说,罗忠兄长能透露些不为人知的事儿...等等,霍权觉得不对劲,听老管家的口气?还是要对付罗忠。
他追出去想把?老管家拦下,一只脚跨出门,就见门框边扒拉着一双眼,应该出来得很急,袄子穿得歪歪扭扭的,胸口贴在墙上,明显是偷听。
而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霍权看?向后者。
陈如松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秘密,被霍权看?得遍体发?寒,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求饶,膝盖弯曲,磕头道?,“求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没听到,小的什么都没听到。”
霍权:“......”
“爹爹,老管家办什么事去了,我看?他笑得可开?心了。”
空气?阴冷,霍权不适应地把?手缩进袖子里,神色如常道?,“小事。”
“爹爹,老管家是不是...”知道?他开?口没好话,霍权急急否认,“不是。”
急不可耐的神色落到聂煜眼里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权无力解释太多,看?向陈如松,后者满脸恐惧,上前扶起他时感觉他全身都在颤抖。
霍权想了想,说,“先生宽厚善良,我怎么会杀你,听说你病了,回家修养几日如何??”
看?,他也是个?善良的人。
谁知陈如松颤抖得更?厉害了,软着腿又跪了下去,“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霍权和老管家说了什么陈如松并未听清,是聂煜的话让他害怕,聂煜扒着门框偷看?,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爹爹没变又在商量怎么杀人了,童言无忌,陈如松不认为聂煜在说梦话,只能是真的...青天白?日,御史大人在屋里吩咐管家去杀人...很难不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