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 第114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他甚至帮谢砺摆好椅子,以晚辈的姿态谦让一瞬,在谢砺入座后才坐下去。

  仰头望天,细碎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轮廓冷硬的脸上,惯常的冷肃威仪也似悄然收敛。片刻之间,肩负重任、铁腕纵横的一方霸主,像是回到了年才弱冠的寻常男子,望着树叶间隙外的晴空时,声音都有了些许疲惫。

  “二叔,父亲在世时,不曾薄待兵将吧?”

  “兄长仁厚,向来将士兵视如手足。”

  谢珽眉峰微动,默默颔首。

  旁边谢砺觉出他与寻常稍有不同的情绪,道:“怎么,想他了?”

  “倒也不是。”谢珽摇了摇头,“元夕夜的那拨刺客,老巢在峥嵘岭的一座山寨,那是梁勋的地盘。我原以为,贼书应是梁勋、或者吉甫的人,却未料——”他顿了顿,目光挪向谢砺,“是河东从退伍的兵将。”

  谢砺面露诧异,“怎会是河东的人?”

  见侄儿眉头紧拧,他也颇为不解地道:“谢家向来厚待兵将,凡是卸甲之人,多半都会有优厚抚恤,给的银钱至少足够十年之用。那人却投到梁勋麾下,养出那些刺客,借瑁儿的安排来刺杀你……莫非是从前跟谁有过节?”

  看似关切的猜测,却将嫌疑抛向了梁勋和谢瑁。

  谢珽自然不会戳破他,只道:“还没问出来。”

  “不是抓到很久了?”谢砺问。

  “我是进京途中捉到他的。那是在梁勋的地盘,他跟郑獬旧部勾结,在官驿伏击,都不容小觑。那晚虽有惊无险,侍卫却折损得厉害,我和朱九都受了重伤,没空问。送到魏州这边,又没朱九那种老手,怕失了分寸伤他性命,也没问出什么。”

  谢珽说到此处,似有点懊恼,“原打算回了魏州尽快查明,却又耽搁在琐事,前天才得空去了一趟。”

  这事儿谢砺自然听说了。

  郑氏投毒,谋算王妃的身体,谢珽在王府设了公堂,请来几位要员,还气病了老太妃。

  兜兜转转的耽搁了两三日。

  这样看来,谢珽果真是没问出太多,否则,不至于在他面前不露半点破绽。

  谢砺暗自松了口气。

  就听谢珽道:“岭南战事一起,往后定会波及魏州和陇右,须及早应对。陇右是才啃下来的,不像河东安稳,我打算过两日亲自去一趟。这阵子事情太多,二叔既然得空,不如与朱九一道瞧瞧,替我深查此事?”

  说着话,目光落在谢砺脸上,藏尽试探。

第89章 扒皮 谢砺身子晃了晃,终于惊而失色。……

  谢砺怎么都没想到, 谢珽竟会让他去查刘照的案子。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此人居心歹毒,背后主使恐怕也不是善类。事关你的安危和王府前程,还是你亲自去审更稳妥。”他试探着道。

  谢珽却摇了摇头, “换在平常, 也不必为此劳烦二叔。只是时局如此,这等宵小终不及军政大局。审问的事有朱九, 无需二叔费心,若他有拿不定主意, 或是问出线索要顺蔓摸瓜的, 二叔盯着点就行。”

  如此托付, 委实令谢砺始料未及。

  甚至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

  毕竟, 刘照被谢珽送回魏州已有许久,他收到消息后也曾派人暗里打探, 却始终不知对方关押在何处。这两日他瞧着沉稳,其实心里火急火燎,生怕刘照被彻底撬开嘴巴, 将峥嵘岭的底细吐露殆尽。

  好在如今刘照尚未松口招供。

  看谢珽这两日的做派,分明是进京一趟后, 瞧着局势骤变, 要将心思用在别处, 将先前那点疑心暂且收去了。

  当真是时运相助, 万分侥幸!

  谢砺心中暗自庆幸。

  不过既要在谢珽眼皮子底下动手, 总不能将嫌疑尽数揽到自己身上, 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谢砺心念电转, 沉吟了片刻,颔首道:“大局确实最为要紧。既然此事不是非你不可,不如也请你三叔帮把手。我刚回来还有些琐事要办, 未必能时时都在。他若能同去,既可周全,也能历练。往后若外头乱了,这种事也多个人帮你分担。”

  “也好。那就有劳二叔。”

  “一家子骨肉,都是应该的。”谢砺一副宽厚模样。

  ……

  翌日,谢珽将两位叔叔引至关押刘照的暗牢,交代了几句后,摆出忙碌姿态,直奔军营。

  朱九恭敬将谢砺兄弟引入其中。

  刘照这会儿还在昏迷,朱九也不急,先将谢砺和谢巍请到歇息用的小室,将先前审出的关乎银钱的线索透露了些许。说他已让人顺着线索去查了,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而后,又领着谢砺去瞧刘照。

  昏暗牢室里,刘照半死不活。

  侍卫一桶凉水浇下去,他从昏迷中惊醒过来,朱九装模作样的审了会儿,刘照吐露了点消息,又昏死过去。

  这些自然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朱九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当日既已击溃刘照心防,如今再要拿捏,让他在谢砺面前帮着演戏,也是易如反掌。

  谢巍更不必说,前因后果俱已明了,看清二哥真面目后,很乐意配合他布局设伏。

  都是魏州城里拔尖的人,做戏起来一个赛一个的逼真。出了暗牢后,谢砺又与谢巍结伴回府,试探虚实。谢巍的回答皆是配合着谢珽的计划,甚至还很认真地跟他探讨背后黑手会是谁。

  谢砺哪能想到三弟早已倒向谢珽?

  自是信以为真。

  次日再去,一切亦有条不紊。

  谢砺彻底放了心。

  两日审问之后,刘照吐露了哪些东西,他心中已然分明,若再放任,怕是真的要动摇他的根基。且这两回前往暗牢时,他有意无意的招摇,并不像谢珽那样瞒得死紧,除了有谢巍这个挡箭牌,知道暗牢处所的人不再局限。哪怕事发,也有的是地方祸水东引。

  先前所生出的杀人灭口的心思,也再无半分迟疑。

  这日傍晚,谢砺大摇大摆的去老友家中赴宴,待入夜时分,设法让人诓骗谢巍带着随从赶往暗牢。

  谢巍进门没多久,暗牢外轰然作响。

  那是军中特制的猛火雷,虽说威力尚且有限,爆起来声音却不小,被点燃了扔到暗牢门口,不消片刻便令周遭火光冲天。且此起彼伏,片刻之间,竟接连响了三四次。对于素来安定的州城而言,这般动静,着实罕见而令人惊惧。

  立时有侍卫散向周遭,去寻动静的源头。

  防守乍然疏漏,一道黑影飘然而入。

  暗牢内众人同样惊愕,谢巍和朱九匆匆率众而出,去瞧外头的缘故。那黑影早已从谢砺口中得知暗牢里的细节,掐着点儿避过旁人,抓住里头片刻空虚,摸到刘照附近后,并未惊扰近处的看守,只将针筒中煨毒的长针疾射而出。

  长针悄然没入昏睡的刘照颈间。

  两息之间,即气绝而亡。

  那黑影竟未撤退,眼睁睁瞧着刘照死了,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咬破藏着的毒丸,视死如归般靠在墙上。

  外面脚步传来,是侍卫们匆匆返岗。

  朱九最先赶过道跟前,瞧见那道突兀出现的黑影靠墙站着,上前试了试,身体温热而气息已绝。

  他同谢巍对视了一眼,抬起黑影和刘照,连同外头的大肥鱼一道捆了,直奔王府而来。

  ……

  王府里,谢砺赴宴才归,故意喝得薄醉。

  他在等一道好消息。

  甚至自以为十拿九稳。

  谢砺虽半生戎马,在沙场上有赫赫威名,私下里办事时却不喜闹太大的动静。不论是与京城的往来,抑或对谢珽的算计,都尽量藏在暗处,牵涉的人也都极少——毕竟,多个人虽能添些力,却也多了一重风险。

  他向来是力求稳妥的。

  这次他其实也只动用了两个人。

  一人在外面投出猛火雷,借着极大的动静闹出乱子,只要能让外围的看守露出破绽,足够杀手趁空潜入即可。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并不难,毕竟那地方既是暗牢,为免引人留意,戍卫的人并不算多。

  猛火雷是沙场上捣鼓出来的,别处无从得见,那样的震天的动静接二连三,暗牢里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人手分散,就有漏洞可趁。

  哪怕谢珽在场镇着,也能让杀手寻到潜入之机。

  而杀手注定有去无回。

  毒针射入要害,以刘照被刑讯摧残后的身体,绝不可能撑过两息。为换他安稳无忧,杀手亦会迅速自绝,哪怕谢巍和朱九察觉了想要阻拦,也没能耐将他生擒。至于留下的身体,杀手去之前就将线索都清理了,神仙都查不到来处。

  派出去的两人都是他的亲信,能耐万里挑一,轻易不会出岔子。

  事情进展皆如他所料。

  唯有一件事,谢砺并不知道。

  昨日起,谢珽就已在暗牢周遭两里处安排了眼线盯着动静,今晚他设计骗谢巍过去时,陆恪和徐曜便亲自带人守在了暗牢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在谢珽的盯梢之下,送命的杀手还在其次,投猛火雷的那人才是谢珽寻了许久的肥鱼。

  此人名叫徐守亮,是谢砺的心腹。

  当初刘照前往峥嵘岭的山寨,就是他在引路,并暗里安排豢养刺客的银钱等事。只不过此人心思极为细腻机敏,加之身形瘦小,比寻常男子轻盈许多,又会一些易容之术,行踪极难查探。

  谢珽捉了刘照后,就让人查了徐守亮的底细,奈何此人实在诡诈,做事时半点不留痕迹,着实极难寻觅。

  也是在最近,费尽心思寻到的蛛丝马迹送到跟前,谢珽才知道,谢砺做的多半恶事都是由此人经手。

  只是行踪十分隐蔽,颇为棘手。

  今晚这事在谢砺而言是关乎军中威信和前程生死的,谢珽断定他会用最信重的人,故亲自过来逮这肥鱼。为免打草惊蛇,别说时陆恪和侍卫们,就连他都是一动不动的藏着身形,连呼吸都敛得极轻。

  果不其然,徐守亮露了行迹。

  三枚猛火雷扔出去,暗牢外动静震天,徐守亮片刻都没拖延耽搁,立时便欲撤离。

  但他能耐再大,如何逃得出密网?

  一场捕猎悄无声息,擒获此人之后,侍卫拿火把一照,果然这家伙又伪饰了容貌,又黑又瘦的一张脸,也不知怎么弄出的皱纹,一眼看过去竟跟年老的樵夫无异。待伪装被扒去,露出本人的脸来,果真是徐守亮在军中时留下的画像,确信无疑。

  谢珽立时启程回府,又命人去请魏州城里要紧的武将和附近的都尉们,让陆恪将先前搜集好的证据搬到厅中。

  尤其是从前曾与谢砺并肩杀敌,对谢砺心存敬重、看重旧日交情的,半个都没落下。

  像裴缇那种不在魏州的,则由其信重的子侄代替。

  众人听闻召见,立时策马而来。

  短短两炷香的功夫,王府外马蹄得得,侧厅里人影幢幢,二十余位武将都聚在里面,各自揣测暗生。却因谢珽满身冷厉的端坐在上首,桌上特意摞了些卷宗,都没好交头接耳的乱说,只在椅中坐着,最多换个眼神。

  这般动静,自然传入了谢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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