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 第94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阿嫣咬了咬唇,低声道:“郑姑娘身后是郑老刺史,两位长辈又会牵扯到二叔和三叔,只怕会令夫君为难。”

  “先齐家,后治国,若连身边人都护不住,如何保护一方子民。”谢珽瞧见她眼底的忐忑,微微俯身与她额头相抵,神情间流露出歉疚与疼惜,语气却冷沉而笃定——

  “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放心,不论查到谁头上,都不会姑息!”

  ……

  有谢珽做后盾,阿嫣心里踏实了不少。

  当日后晌,内官再次登临随园,传了永徽帝的口谕,欲请他入宫一趟。为了示好招揽,还设了宫宴招待。

  谢珽端然接旨,翌日清晨携阿嫣赴宴。

  这日的天气不甚好,早晨起来就阴雨绵绵的,将窗外芭蕉打得轻响,待换衣出门,风里竟自添了稍许凉意。

  夫妻俩乘车到了宫门口,由御前伺候的内官亲自来迎,往太液池畔的永宁殿走——那处殿宇依湖而建,虽不及麟德殿雄伟轩峻,却因临水而建,就着淼淼烟波和亭亭菡萏,别有雅趣。

  宫人恭敬撑伞,夫妻俩并肩而行。

  雨势渐弱,却仍有点滴细丝打在伞面,穿过数重廊宇,在通往太液池的宫廊上,却忽然遇到了熟人——

  锦衣玉服的诚王和周希逸。

  谢珽昨日接旨时就曾向内官透露,说出兵之事非同小可,素闻诚王在朝堂上颇有几分威望,对平叛之事也有经历见解。故而今日之宫宴,愿与诚王一会,将彼此态度问明白,免得谢家有意相助,却遭人忌惮误解,吃力不讨好。

  永徽帝巴不得他帮忙平定乱局,立时应了。

  此刻遇见诚王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周家竟也派了人到京城,且跟诚王牵连在一处,被带来赴宴。

  按说,以剑南节度使周守素的行事,在郑獬被诛、陇右军政大权未定时,派人进京刺探消息,观望朝廷的态度,也算情理之中。但周希逸素来隐姓埋名的四处游荡,如今却亮明身份勾搭上诚王,此举颇可玩味。

  游廊金绘彩画,在秋雨里蒙了层雾气。

  两拨人虽是从不同的宫门进来,却都要去往永宁殿赴宴,迟早难免相遇。

  谢珽故意放缓了脚步。

  片刻之后,在游廊交汇处相遇。

  诚王原就将谢珽视为嚣张狂悖之人,昨日听闻户部侍郎徐元杰暴毙于郊外,似跟消失两日的谢珽有关,心中愈发觉得此人居心险恶,胆大妄为。奈何风声虽送到了耳中,京兆尹的人昨晚也匆忙立案,至今却没寻到半点实据。

  他不好凭空指责,又看不惯谢珽肆意妄为的做派,哪怕竭力克制,神情仍极冷淡,与平常的八面玲珑迥异。

  这般反应恰如谢珽所愿。

  谢珽只做不知,随意拱了拱手,目光瞥向旁边的周希逸。

  两家虽曾联手攻伐陇右,就连如何策应配合,都是谢珽跟周希逸亲自商定的,但始终避着耳目,未曾声张。不论周家是否泄露过底细,谢珽这一瞥,全然是碰到陌生人时的打量,不掺杂半分旁的情绪。

  谁知视线挪过去后,周希逸竟毫无反应。

  他在盯着阿嫣,目光一错不错。

  谢珽方才相向而行时,就看到周希逸在打量这边,原以为是冲着自己,如今看来,竟像是冲着阿嫣?他暗自皱眉,瞥向身侧,就见阿嫣盈盈而立,神情间并无半分异样。

  再瞧周希逸,仍死死盯着阿嫣。

  这样的举动属实唐突之极,以周希逸的身份见闻,更不该在宫廷里犯这般错误。然而此刻,那位竟丝毫不顾失态,一双眼睛盯住阿嫣时,年轻英俊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

  震惊!

  谢珽很不喜欢妻子被人这样盯着,尤其周希逸的目光里藏了对美色的贪图,似觊觎已久。

  他看向诚王,沉声道:“这是?”

  “剑南节度使之子。”诚王没打算隐瞒,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侧头拍了拍周希逸的肩膀,“这就是汾阳王。”

  “哦。”周希逸惊而回神,有点魂不守舍,“拜见汾阳王。”

  谢珽皱眉,“你盯着内子作甚?”

  极直白不豫的质问,令周希逸稍生忌惮,他竭力收回视线,脑袋里还嗡嗡作响时,寻的借口也颇拙劣。

  “王妃长得与我一位故人相似。”

  其实何止是相似!

  方才瞧清阿嫣面容时,周希逸固然惊愕,内心里却不肯相信她是汾阳王妃,下意识盼着是容貌肖似。毕竟,两回见面时阿嫣皆打扮得清雅,又轻车简从,与王妃的富贵气派毫不沾边,加之气度灵秀,姿貌娇美,实在不像嫁为人妇的。

  直到两处遇见彼此行礼,阿嫣款款说了声“见过诚王”。

  即便身在宫廷,她的姿态有意端庄,那声音却仍熟悉得令他头皮发麻,旋即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竟然真的是她!

  她怎会是谢珽的妻子!

  那一瞬,周希逸只觉天翻地覆,以至震惊失态而浑然不知。

  但既被拉回神思,总不至再次沦陷。

  周希逸竭力收敛着视线,跟在诚王的身后,一道往永宁殿里走。心思却尽被这意料之外的相遇占据,将几回相见的情形翻来覆去的琢磨,余光忍不住往阿嫣侧影上瞟。

  被谢珽察觉后,侧身挡住。

  周希逸无法,只能暂且收敛,直到进了永宁殿,分宾主落座,周希逸坐到阿嫣对面,目光便又肆无忌惮地投向她。

  ……

  殿宇宽敞,秋雨中凉风习习。

  永徽帝安排了乐师助兴,因不是典礼之类的大场合,便选了清雅丝竹,在远处的水榭里细细弹奏。乐声隔着水面遥遥传来,既可为这小宴添几分雅趣,也不至于打扰旁人交谈。

  永徽帝居中而坐,下首两列桌案摆开,太子与谢珽左右相对,阿嫣与诚王对坐,吉甫的对面则是周希逸。

  昨晚谢珽接旨之后,永徽帝其实打算请徐太傅过来敲敲边鼓。

  毕竟阿嫣与徐太傅交情极深,与祖孙俩无异,谢珽在太师府的那些行径又未遮掩,显见得十分呵宠阿嫣,若有徐太傅在旁劝说,想必能给几分薄面。

  但徐太傅婉拒了。

  永徽帝幼时由太师教习读书治国之事,他这太傅则是被喜爱书画雅事的先帝瞧中,重在教导诗书等事。永徽帝厌烦政务,对书画之类消遣之事颇有兴趣,也颇喜爱太傅。然而身为帝王,既坐拥天下,自有重任在肩,他登基后本末倒置,加之宠信吉甫、荒疏政务,终归令忠正之臣不满。

  这些年间,徐太傅与他也渐渐疏远。

  阿嫣先前已经说了会单独去别苑拜望,徐太傅更不愿将她拽进朝堂和节度使互搏的深渊,遂寻了借口婉拒。

  永徽帝无法,只能召了兵部尚书和精于文墨的重臣作陪,碍着剑南节度使的身份,安排在宴席末尾。

  饶是如此,永徽帝也不愿错失。

  哪怕徐太傅不在场,也能拿来当招牌,他不急着去碰冷硬寡言的谢珽,先跟阿嫣谈论书画音律,不时就要提几句徐太傅。这件事上,永徽帝的造诣不逊于名家,就着遥遥飘来的乐声侃侃而谈,又有臣工凑趣,令氛围颇为融洽。

  酒过三巡,永徽帝许了阿嫣不少名画。

  都是藏在宫廷的珍宝,难得一观。

  他随手赠送,阿嫣哪怕知道是有所图谋,仍颇欢喜期待,谢珽在旁瞧着,不自觉也露笑意。

  吉甫遂含笑起身,切入正题。

  ——他昨晚也得到了徐元杰暴毙于城外的消息,虽则心惊胆战,却因没什么线索,暂且只能按捺。这会儿宫宴之上还是得恪尽职守,给永徽帝办事。

  节度陇右之权,已然颁旨赋予,今日有意示好,更不掩拉拢之心。

  谢珽听了吉甫的提议,竟自露出笑意。

  “皇上所问之事,微臣已斟酌过。保家卫国原就是男儿之事,河东军中尚有余暇,既逢流民作乱,自当为皇上分忧。臣已拟了将士的名单,请皇上过目。”

  谢珽取出备好的奏折,呈于内官。

  永徽帝瞧过之后,愁忧许久的眉目总算舒展,道:“谢卿高义,为朕解了燃眉之急,朝廷自当感念!”

  话音才落,便见诚王忽而起身。

  “父皇,儿臣还有话说。”

  意料之中的反应,谢珽的神情岿然不动。

  永徽帝原是应谢珽之请才召他入宫陪宴,此刻有点怕他搅了美事,目光不无威胁的压过去,“谢卿为朕分忧,堪为群臣表率,你身为皇子,应学着些才是。”

  “儿臣尽心竭力,从无懈怠!”

  诚王先顺着圣意表态,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河东离京城颇远,又在京城以东,未必清楚南边地形民情,若想平定流民之乱,也人生地不熟。儿臣举荐一人,或许更为妥帖。”说着话,朝周希逸递了个眼色,道:“这是剑南节度使之子,父皇已经知晓。他们父子同样骁勇,也愿为父皇分忧。”

  话音落处,周希逸慨然起身,行至厅中恭敬行礼,朗声道:“微臣谨奉父命入京,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一语既出,众人皆露诧色。

  毕竟,先前永徽帝试探剑南的态度时,周守素置之不理,分明是隔岸观火。如今忽然转了态度,着实令人诧异。

  诚王接着道:“汾阳王镇守河东,确实是国之栋梁。但南北两地风土气候不同,战场地势殊异,河东兵将到了荆楚之地未必能适应,相隔路远也难以调兵。倒是剑南,原就有接壤之处,由周家出兵平叛更为方便。”

  这当中的差别,在场之人谁不知道?

  若周守素早些表态,永徽帝绝不会求到谢珽的头上,连擅自调兵横扫陇右的事都不计较,摆出那般卑微姿态。

  没准还要按律例给谢珽问罪。

  如今周家骤然转了态度,借诚王之口在此言明,想必是因谢珽入京,接了节度陇右之权而起。节度使们各自打着算盘,朝堂情势原就瞬息万变,原本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忽然又似抢手起来。

  满厅目光,不由齐刷刷落到谢珽身上。

第74章 激怒 火上浇油。

  谢珽的神情没半分变化。

  他仍旧端坐在案后, 挑了块嫩嫩的鱼肉,细嚼慢品,连眼皮都没抬, 更无意掺和口舌之争。

  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反倒是永徽帝有点尴尬, 道:“周卿既愿出力平乱,自是忠心可嘉。流民四处作乱, 若是谢卿与周卿两处夹击,则可一击而溃。”

  诚王当即道:“父皇!儿臣以为, 有剑南出兵平乱即可, 汾阳王远在河东, 又需镇守边地, 无需调动。”

  原本近乎敲定的事,忽然被一杠搅乱。

  永徽帝面上微露不豫。

  若周家早些表态, 他定会深信不疑,厚赏重用。但先前禁军兵败,京城孤立无援, 他派人去剑南时,周守素的态度却极为含糊, 一瞧就是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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