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 第57章

作者:怡米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宝珊抱着阿笙坐在大堂内,烛火即将燃烬时,宝珊双手合十,渐渐睡去,而怀里的小团子却是清醒的,仰头望着娘亲暴露在外的玉佩。

  他用指尖刮着玉佩上的纹路,没注意到朝他靠近的身影,等扭头看去时,被来者捂住了嘴巴。

  来者是御前大太监徐贵,奉官家的吩咐,过来看看陆喻舟是否听进去了劝说,放宝珊离开,没曾想,竟在大堂里看见了睡熟的宝珊,以及她脖颈上佩戴的...羊脂玉佩!

  徐贵是官家的心腹,见过官家手里的玉佩,此刻瞧见宝珊这枚,甚是震惊。深知这件事必须让官家知道,他松开阿笙的嘴,想要叫人进来把母子俩带走,却惊动了二楼的侍卫。

  侍卫问道:“什么人啊?”

  随着这声动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驿工也清醒了,端着烛台走到徐贵身边,“您是?”

  徐贵亮出腰牌,压着尖利的嗓子道:“咱家是宫里的大总管,替官家过来办事,嘘,不许声张!”

  侍卫和驿工不敢再言。

  徐贵走到门外,抬了一下手,等在外面的轿夫抬着小轿过来,“公公请。”

  徐贵指了指宝珊和阿笙,“扶他们娘俩上轿,不可闹出动静。”

  恰巧这时,宝珊佯装醒了过来,见眼前多出两道身影,刚要开口,被对方抬手劈晕了。

  一见娘亲晕倒,阿笙哇一声就要哭,再次被徐贵捂住嘴。

  阿笙太小了,三人没舍得对他动粗。

  茫茫夜色中,轿夫抬着小轿,跟着徐贵急匆匆奔回另一间驿馆。

  等官家拿到宝珊的玉佩时,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徐贵抱着哇哇大哭的阿笙,小声问道:“官家,邵家小姐离开东宫十九年,这姑娘今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会不会真的是......”

  看官家的脸色,他不敢再猜测下去,抱着阿笙稍稍走远。

  官家将三枚玉佩放在一起,认真比对着,身为皇族贵胄,对玉的品鉴能力不差,但他的确没看出三枚玉佩的差别。而当年,邵婉的闺友亲口说过,玉佩是一对,怎会多出一枚?

  找不到邵婉,就只能找到她的闺友季夫人来质问了,巧的是,季夫人就住在这座镇上,是官家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官家喟叹一声,闭眼道:“现在就去把方圆十里内最好的玉石工匠带到朕的身边。”

  徐贵匆匆离去,于寅时三刻带着玉石工匠回来。经过品鉴,工匠笃定,宝珊那枚玉佩是仿品。

第38章 身世(一更)

  玉佩是假的......

  官家心弦一松, 辛亏是假的!

  可这小孤女为何要制作一枚假的玉佩来送死?就因为今早,他向她吐露了陈年旧事,她想借此胡乱认亲, 然后飞上枝头做皇女?

  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官家心里烦躁, 却听玉石工匠道:“禀贵人, 依草民看,这三枚玉佩里,只有一枚是绝品, 其余两枚都是仿造的。”

  这话让官家本就抿直的唇线绷得更直,心中疑团重重, 他将自己的玉佩和另一枚叠放在一起, 放在灯火下,“你来看,这里面有‘吾爱’两字, 是邵家祖辈找人精心打磨的, 怎会有假?”

  玉石工匠道:“这确实很难仿造, 但也并非做不得假, 只要是技艺超群的工匠,都能做到以假乱真。”

  官家更为迷惑, 捏眉道:“徐贵,把那女子带上来。”

  等宝珊被带过来时,就见阿笙坐在官家身边,困得直点头。

  宝珊心里打怵, 却还是选择相信陆喻舟的判断力, “参见官家。”

  官家捏着阿笙胖胖的脸蛋子,语气凉凉地问道:“你的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

  宝珊回道:“我娘留给我的。”

  “尊堂姓甚名谁?”

  宝珊稳住狂跳的心脏,柔声回道:“我娘名叫邵婉。”

  陆喻舟告诉她, 这叫兵不厌诈。

  闻言,官家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势之凶,吓坏了身旁的阿笙。阿笙站起来,半举着小胖手跑向娘亲,“阿笙怕。”

  宝珊蹲下来搂紧儿子,直直对上官家的视线。一旁的徐贵不禁诧异,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是哪里来的胆量,敢与官家对视?

  “除了玉佩,你还有哪些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官家拿起一个琉璃瓶,“若你胆敢说谎,下场犹如此瓶。”

  说罢,琉璃瓶被掷于地面,应声而碎。

  见此,阿笙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娘亲的怀里,不停嘟囔着:“回府,回府......”

  宝珊抱起儿子,走到大案前,将陆喻舟教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女被卖给缃国公府为婢前,对娘亲有过一些模糊的印象。记忆中的娘亲,生了一双水杏眼,眼尾有一颗泪痣,与邵修那颗极为相像。她是左撇子,连踢毽子时都是。她精通音律,善歌舞,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女。她心地纯良,经常收养被丢弃的小动物,也因此,误捡了官家养的兔子......”

  “够了!”官家被激怒,拿手指着她,示意她住口。他不信巧合的事,前半晌刚跟她提过往事,她此刻就来“认亲”,也未免太有心机了。

  这些事,都是陆喻舟从东宫的老侍从的口中得知的,出不了错,宝珊潸然一笑,“官家不信我的话,是因为接受不了我娘和慕先生情投意合,生下了我吗?”

  “朕说够了。”官家狠狠拍了一下案板,厉声道,“邵婉是朕的,与慕时清何干?你拿块假玉佩来糊弄朕,也配说自己是邵婉的女儿?”

  事实真是如此吗?宝珊凭借最后一线希望,反唇道:“可我娘在留给我信上说,我爹是慕时清。”

  那种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期盼,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带着破釜沉舟的气焰。

  官家彻底愣住。

  厉眸渐渐黯淡。

  当年邵婉离开汴京时,已经怀了喜脉?

  宝珊放下阿笙,大着胆子站在官家身侧,弯腰道:“我娘还在信里说,她最恨的人就是官家。”

  官家握紧拳头,俊冷的面庞退了血色,变得煞白。

  一旁的徐贵听不下去了,上前去扯宝珊的衣袖,“你僭越了,再说下去会被砍头的。”

  宝珊扯回衣袖,凝着官家逐渐空洞的眸子,“我只想以邵婉女儿的身份,问官家一句,当年,官家是否霸占过我娘,叫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以致得了心病?”

  她问话时,指甲抠破了掌心。

  屋里陷入静默,落针可闻,半晌,官家闭闭眼,黑眸渐渐有了焦距,“朕没有霸占过邵婉,朕舍不得。”

  一句话,让狂狼复于平静,让焦灼变得和煦。宝珊大大舒口气,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认亲了。

  先生,我是你的骨肉啊。

  而官家不像是在对她解释,更像是自喃。暴戾如他,却也有下不去手的时候,婉儿那样美好,他舍不得摧残。

  当年,他是想要强占邵婉,甚至拿到了能够抹掉人记忆的药方,可那药量稍稍控制不住,就有把人变成痴儿騃女的可能,他哪里敢去尝试。

  后来,他用慕时清的性命去威胁邵婉,让她自愿投怀送抱。

  邵婉拒绝他的同时,也放弃了慕时清。

  他还记得那年她离开时,说过的话:“邵婉此去,断情绝爱,此生不再与慕卿相见,望君信守承诺,高抬贵手,放过慕卿,也放过自己。”

  每每忆起,痛与怅并存。

  可他还是疑惑,邵婉是何时有的喜脉?在东宫哪会儿,若她有了喜脉,自己怎会不知。

  倏尔,他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季家嫡次女季筱。

  季筱是邵婉的闺友,如今已是药商巨贾。

  当年季筱主动来到东宫,要求陪在邵婉身边,他只当她们情同姐妹,又怕邵婉孤独,便答应了。季筱医术了得,当起了邵婉的侍医,那副能够抹掉人记忆的药方,也是通过她得到的。

  可哪谁会愿意抹掉朋友的记忆?当时自己急功近利,没有多去揣摩她的用意。

  “徐贵。”

  “老奴在。”

  “将季筱带来。”

  徐贵离开后,官家将目光落在宝珊身上,“看在你与邵婉有关,朕今日不与你计较,但玉佩是假,就证明不了你的身份。朕会派人继续调查此事,直到水落石出,你暂且留在这里,听候发落。”

  意料之中的结果,宝珊没有表现出抗拒,抱起阿笙问道:“虽是软禁,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能否许间客房?”

  官家冷声道:“你在跟朕谈条件?”

  宝珊点头,“希望官家通融。”

  阿笙实在太困了,揉揉眼皮,奶声奶气道:“爷爷借间房。”

  爷爷?

  官家单手捂住眉眼,压制住内心的烦闷,“允了。”

  侍卫前脚将宝珊和阿笙带下去,陆喻舟后脚就到了。

  一见陆喻舟,官家僵脸问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你今日不给朕一个说法,朕跟你没完。”

  刚在外面碰面时,宝珊冲他点点头,使他心里有了数,这会儿被官家质问,就能从容应对了。他提起桌上的长嘴壶,为对方斟茶,“官家是介意她的假话,还是介意她的实话?”

  冷静下来,官家没了那会儿的冲动,能辨别出他话里有话,“你对朕和邵婉的事,了解多少?”

  陆喻舟面不改色道:“微臣都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哪些人?”

  “太多了,数不过来。”陆喻舟执盏饮啜,眸光无波,“容微臣多句嘴,官家的执念太深,已经扰了该有的理智,若有人蓄意用邵家小姐的事为饵,危及官家性命,导致国祚动荡,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作为帝王,因儿女私情不顾社稷安危,实属不该,官家何尝不知,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陆喻舟又给官家斟了一杯茶,“若官家不弃,能否将当年的事尽数告知微臣,由微臣来替官家分忧,官家也好尽快赶回皇城坐镇朝堂。”

  交给他?

  官家握紧杯子,没有立即回绝。朝中大事还要等着他去批阅,确实不能一再耽搁,而且,假玉佩的事,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此番算是白白折腾,没寻到邵婉,又被人牵着鼻子戏耍了一回。

  “堤坝那边,还需多久能处理完?”

  陆喻舟如实答道:“修缮后,要等待几场暴雨,若是堤坝牢靠,臣就算交差了。”

  那也要等到秋末了。

  官家摩挲着杯沿,开始天人交战,俄尔,点点头,“好,朕将朕的私事交付给爱卿,望爱卿能替朕寻到邵婉。”

  只要寻到邵婉,一切都好水落石出。

  天蒙蒙亮,衬得烛火黯淡,陆喻舟淡淡一笑,端的是风情朗月,令人心生信任,可他温和的眉眼之中,酝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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