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稍事歇息后,明轸因公务在身提前动身回京,明筝则会?在此地逗留二十天左右,直待七夕前后方回明府。
头三日随意逛了逛凤城街巷,品尝美食,了解些风土人情。第四日上,表姐夏绫在夫家许府花园设宴,力邀明筝明菀出席。
次日于许府赏花吃酒,听了出折子戏,等到明菀等人被带去划船游玩时,夏绫才委婉说明真意。
“……我家二叔未成过亲,早年订下的姑娘,不到十三岁上就意外身故了,后来醉心读书,考取功名,这才蹉跎了几年。我已将你?的情况与他?说了,他?跟我婆母公爹都不介意你是妇人身,若当真?成了良缘,你?我姊妹做了妯娌,一并管着公中诸事,不分主次。也不必担忧拌嘴龃龉,谁家妯娌亲的过咱们?你?若不介意,待会?儿借着逛园子的功夫,你?俩隔墙说说话先了解一二?若你觉着还?成,下回还?是这般治宴,在水榭外头设个屏风,你?只管隔着屏纱瞧上几眼。我知道说这些话未免唐突冒进?,实在觉着你?二人才貌性情样样相称,才起了撮合之心……”
表姐固然句句肺腑,声声殷切,可明筝才和离数日,哪想到要这么快议婚,她不由想起当日母亲提议要她前来凤城时的模样表情,大抵是早安排了这回相看,单瞒着她一人。
她还没准备好再次步入婚姻。
刚结束一段令人倍觉疲倦的感情,她通身都是不见疮疤的伤痛。虽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可那到底是挖魂蚀骨的一段回忆。
母亲口口声声说支持她的选择,其实还?是会为她担忧的吧?怕她一蹶不振,栽在过去的失败里不肯再朝前看。怕她独身一人,多?思多?想徒惹伤心。
可她当真?不想,至少此时还不想去接触任何男人。
明筝婉拒了夏绫好意,下午的戏没瞧完,便告辞离开了许府。
与此同时,城内长街东侧一座楼上,郭逊指着下头经过的马车道:“侯爷,人到了。”
陆筠靠坐在侧旁椅中,闻言转过头来。
街心行过一辆青帏马车,快速地自楼下掠过。
郭逊握紧腰刀,问他:“侯爷,这就跟上去么?”
陆筠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郭逊道:“侯爷,蹲守了三天了,您不是要追查哈萨图的踪迹?若疑心他?与夏家勾连,为什么不去探探?咱们每日只在这里瞧着他?们家的马车经过,……侯爷深意,属下实在不明。”
陆筠握拳凑唇咳了一声,没有回答这句问话。
他?还?在犹豫。
她才和离,贸然接近,她会怎么想?
若见了面,第一句该说什么?
他?什么部署都没有想好,只因她在凤城,便暂卸去职责跟了过来。
他?想靠近她多一点,也让她了解自己多?一点。
刚结束一段姻缘,她应当对男人是很抗拒的。他?知道自己要更有耐心,不可放任渴望去惊吓着她。
正思索着,骤闻郭逊道:“侯爷您瞧,夏家的车后跟着个男人,好像跟夏家的车把式认识?但据属下所知,他?应当不是夏家人。”
车在街上,四周有人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适才那车走快了,男人招了招手,车把式就回头跟他?比个手势将车又慢下来以保证他?时刻能跟得?上。
陆筠面色不虞,抿住薄唇。
眼见到了一间香铺门口,夏家那辆马车停下,明筝遮面撩帘与六妹搀扶而下,适才跟在车后的男人一撩袍,紧跟着下马贴了上去。
眼见一行人都走入了铺中,陆筠抿抿唇,拾起桌上那把佩刀,朝郭逊扬了扬下巴。
郭逊会?意,“侯爷,咱们跟去瞧瞧?”
话音未落,陆筠人已行至门前。
他?快步走下楼梯,满腹狐疑。
一个陌生男子偷偷摸摸跟着她的车,还?尾随她进了铺子。买通她家车把式,是要对她不利,还?是也如他?一般,另有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三个版本,可能是太困了,完全找不到感觉。先贴上来吧,让你们久等,失言了,没能按时更,真的对不起了。给我留言,我给小可爱们发红包。
注7:伯世子算不算“爵”我不是很确定,没有查到相关的文献。
注8: 参考了一点弘曕降爵时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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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姑奶奶, 就是这家,您常用的那味香药,问了几家香药铺子, 只有这家能配。”
瑗华跟掌柜打个招呼, 后者笑盈盈迎出来,“姑娘您来了?东西配好了,您跟这几位贵客后堂稍坐, 小人喊人去把药给您拿过来。”
瑗华回身扶着明筝,几人在店当牵引下在内堂落座。正饮着茶,一名青年男子从外头走入,掌柜的忙迎上去, “客官需要点什么?”
青年朝明筝方向瞥了眼,握拳咳了一声道:“家母夜里睡不安生,想寻味助眠的香。”
正此时, 店当将明筝的药取了来, 托盘上数只小瓷盒, 颜色花纹各异,打开来, 幽香满室, 清新中带些苦冽,青年好奇道:“那是什么?”
店当含笑道:“那是专给那位奶奶配的香,明目清脑缓解疼痛用的。”
青年朝内堂踱了两步,执礼道:“小可夜里读书, 往往迟睡些, 清早便偶有头昏眼花的毛病,不知可堪配以掌柜的这味香?”
他?语声朗润清澈,温文有礼, 明筝抬眼便撞见?他?一双写满惊艳的眸子,——他?话虽是对掌柜的说的,可目光却是盯在她身上。
两人打个照面,青年心下怦然。原听人说明家三?姑奶奶端庄秀丽,明艳夺人,他?心中并不在意,心道娶妻娶贤,只要才德堪匹,便是样貌寻常,他?亦不会嫌弃。孰料对方竟无一丝夸张,遍寻整个凤城,怕是都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容色。
他?一时狂喜,竟忘了移开视线,明筝察觉到他的注视,垂眼蹙了蹙眉。
掌柜的笑道:“这位客官,这些香药是照着这位姑娘给的药方单子配的,小店只照做了这几瓶,您若要照配,怕是要问过这几位的意思。”
青年咳了声,掩饰自己适才的失态,按捺住雀跃不定的心情,对着明筝躬身行了个大礼,“这位……”
“让开让开!”便在此时,外头陡然涌入一队官差。
听得一个粗放的声音道:“官爷办差,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掌柜的唬了一跳,堆笑上前,“官、官爷,不知小店犯了何事??小店多年在凤城规矩经营,并没……”
“行了,没问你这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官差喝止了掌柜的,一回身,将身后的门帘挑起来,恭恭敬敬地道,“郭大人请,侯爷请。”
明筝等人立在内堂,她心下升起一抹极怪异的熟悉感,单只闻见“侯爷”二字,不知怎地,脑海中就浮现出嘉远侯陆筠那张冷肃的面容。
下一瞬,来人走入进来。
本就不大宽阔的店堂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陆筠身着牙色金线麒麟纹便服,腰上垂挂着宝刀,阔步走进的一瞬,就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高大威严,容色出众,天生的尊贵气质令他?自然有别于寻常男子,周身充盈着不容亲近的冷凝孤傲。
掌柜的善于察颜观色,一瞧他通身气度便知此人定是身份不凡的高官。
郭逊握着腰刀,笑嘻嘻在屋里打个转,似乎刚注意到明筝一般,讶然笑道:“哟,这不是梁少夫人吗?真?巧了,没想到卑职在凤城办差也能遇着您,对不住,底下人粗蛮了些,没吓着您吧?”
明筝点了点头,福身行了一礼,“郭大人,真?巧。”
上回梁芷薇跳车胡闹,郭逊曾上前询问,有意出手相帮,她知道此人为人不坏,说话之时便带了三?分客气。也并没有去纠正“梁少夫人”这样的称呼。
却在此时,听得郭逊身后传来淡淡的说话声。
“明夫人。”
明筝朝他?看过去,她和陆筠近几个月碰面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未脱离梁家前,他?便以她本姓相称,如今……倒正合时宜。
陆筠没多注视她,侧过脸去,半眯着眉眼望向?一旁的男人。
那青年对上他?的目光明显一怔。
郭逊会意,扬了扬手掌喝道:“带走!”
侯爷认为此人有可疑,自然是要抓回去慢慢审。话音一落,先前那黑脸官差便上前一把扭住青年的胳膊,青年惊得脸都白了,扬声道:“小可功名在身,岂是……岂是你们这些官差能胡乱抓的?”
那官差根本不理会,将他?手臂一扭别到背后,疼的青年额头上汗水立时渗了出来,一时只顾惨叫,完全顾不上为自己分辩了。
明筝抿了抿唇,见?官差就要将人带出去了,她走出两步,低声道:“侯爷,我能不能失礼问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犯了什么事?吗?”
陆筠没料到她竟来关心那男人,下意识朝门前那人瞥了一眼,目中寒光如刃,“明夫人识得此人?”
明筝迟疑地点了点头,“若没认错,这位公子应当是城南许家二爷许麓辰……其父是凤城同知许丙恩大人。”
门前那青年听到明筝这句,瞪大了眼睛呆呆望着她,一时都忘了呼痛。她明明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难道……
没人知道许二爷在想些什么,只听陆筠声音微冷,“看来,还是明夫人的熟人?”
明筝面容微窘,她会站出来多嘴一问,不过瞧在表姐夏绫面上,毕竟表姐乃是许家长媳,是这许二爷的嫂子。
“算不上……”
明筝话音未落,郭逊便开了口,“既然认得,为甚这许二爷鬼鬼祟祟的一路跟着梁少夫人您们的马车,还跟那车把式眉来眼去,瞧模样,像是防着车里人知晓似的?侯爷与我在楼上瞧见,还以为这是个不怀好意的恶人,买通了车把式想干什么……”
“郭逊。”陆筠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什么楼上瞧见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一时有些窘迫,微垂着眸子,没敢去瞧明筝的表情,冷肃的面容依然紧绷,不过耳尖微微泛了点可疑的红。
那边厢那许二爷比他?还更窘,“我……我没鬼鬼祟祟,我只是、只是想瞧瞧明姑……”
“侯爷。”明筝不敢让许二爷把真?实意图说出来,讲了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侯爷办差,我本不该叨扰,不过母家与许家有些渊源,故而多说了两句。若侯爷已有证据,证明许二爷当真?犯了错事?,您公事公办,我自不会横加阻拦。”
陆筠沉默良久,他?每每见到明筝,对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今日言语有些吞吐,与那许二爷之间的气氛也有点奇怪,适才那男人话没说完,她便急急给打断了,种?种?情状,都说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我没犯事,这位、这位官爷,您可不要冤枉好人。”许二爷得到明筝相助,这会儿头脑也清明了起来,“我许家一向?门风清正,循规蹈矩,许家男儿更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
在他激昂的辩论声中,明筝抬腕扶了扶额角,——这位爷的性子,不仅单纯,还挺啰嗦……
郭逊听明白了,原来这许二爷是明筝绕着弯的亲戚,亲戚之间,就没什么“鬼鬼祟祟”好说了,许丙恩不过是个地方官员,勾结哈萨图这种?钦犯,着实没什么必要。
“侯爷,那咱们?”
陆筠扣住腰刀,沉吟片刻,抬手随意挥了挥指头,郭逊便下令将许二爷放了。
许二爷扶着伤臂上前来,想向明筝致谢。
只见陆筠跨上一步,高大健朗的身型将文弱纤细的他?全然遮住。
明筝面前一暗,被他遮住大片光线,整个人落入他身影之间。
“既明夫人为其求情作证,本侯姑且放人。”
明筝心道哪里就“求了情、作了证”了?
两人相距不过两步距离,他?说话之时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察觉到她有些懊恼,他?狭长的眼尾明显带了几分愉悦。适才姓许的慷慨陈词,她便是涵养好,眼底也有几分不耐。他?心头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转过身,他?简短地下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