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明筝看见人群中的明菀,心?里石头落了地。
那惨叫声还在持续,越发凄厉可怖。
太后蹙了蹙眉,“是哪个不长眼的?拖出来,送去御前治罪!”
丽嫔心?道?大势已去,怎料到竟没能算计得了明筝。那报信的宫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明筝在这儿,那嘉远侯呢?里头的女人又是谁?
太后一声令下,敬嬷嬷带人上前砸开了那锁。
门被推开,一股阴凉凉的冷风从门内吹出来,一瞬激的众人遍体发寒。
跟着门缝里滚出来个裙子湿透的宫人,连滚带爬地扑出来,竟是吓得溺了。
“秦萄?”“怎么是你?”
“秦姐姐?”
几把声音同时响起,众人都认得这人,正是适才给明筝带过路的那位,佳嫔宫里的二等宫人。
“秦宫人,你为什么会被锁在灵武堂?你到这里干什么来?里面可还有人?”
那宫人眼泪鼻涕横流,哆哆嗦嗦扑上前,想抱住丽嫔的腿,“鬼、鬼……鬼啊!里头有鬼,有鬼!”
她的模样实在可怖,好像真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场皆是妇孺,一时也被她所感?染,想到适才那股阴风,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丽嫔急朝后退,“你别过来!”
太后肃容道:“灵武堂乃是皇家禁地,皇上有旨,任何人等不准擅入,把这宫人拉下去,严审!佳嫔,丽嫔,你们带着众人来此,是为什么?”
适才报信那小宫人闻言扑了出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眼花瞧错了人,以为是哪家夫人走错了路来了这里,而且又胡言乱语把娘娘和夫人们引了过来,奴婢该死,全是奴婢的错!”
她重重?的磕头,最后磕的那下太重,只见青石上头瞬间溅上一大滩血。
众人小声惊呼了声,太后喉咙里涌起一股腥气,蹙眉强行忍住,别过头来,默了会儿方道:“别叫她死了,适才在场的宫人,全部扣押,一并送到御前,交由皇上亲审。”
说完这几句,太后疲惫地咳了几声,“好了,今儿也累了,散了吧。”
今日一切就在这句话中结束下来。不论众人如何作想,不论佳嫔心?里有多震惊困惑,他们都没有机会再多问,再多说。
撷玉阁内,陆筠听见步声,回过头来。
太后摆了摆手道?:“今日的事,交由皇上处置,不日便会有结果。”
太后瞥了眼明筝,“幸得你机警,没着了道?,怪我,没叫人护着你,提点你……”
陆筠上前,郑重?行了一礼,“今日亏得明夫人,陆筠方未铸成大错。”
太后无力?地瞭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会上当,为什么险些着了道??还不是为着明筝?
一听到明筝有危险,就什么都不顾,连灵武堂都要闯。太后根本不敢去想,若是今日给他闯了进去,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朝中本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着瞧他错处,他倒好,沉迷儿女私情,连命都不要了。
太后冷声道?:“本宫乏了,你们自便吧。”
屋里帘子垂下来,明筝也?感?受到了太后的愤怒和失望 。
她觉得抱歉,可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贸然被卷入后宫的争端里头,她又该去怪谁?
那宫人本想等她进了灵武堂后就把她锁在里面,然后引陆筠来救她,跟着所有人突然出现,抓他们的现行,她的名声,她的性命,就全都交代在这里了。
明筝转身朝外走,陆筠跟在后面,喊她名字,“明筝……”
明筝不说话。她知道一切绝对非他所愿非他所想。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一直努力克制不给她找麻烦,他还救过她的命,她要怎么忍心?怪他?
眼看就要出了撷玉阁的门,陆筠一时情急,上前一步拦在了明筝身前。
她停步不及,面门直扑到他胸口。
为免整个人撞到他怀里去,她只得抬手撑了一下。
两个人都怔住了。
太近了……
她的手掌搭在他胸--口……鼻尖距离他只有半寸……
他垂眼望着她。
如?此近距离的望着她。连她每一根睫毛都数得清,她浅浅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身上……
他浑身僵直,动也不能动。
眼睛目视她,精致俏丽的脸庞,细长白净的脖子,甚至微微起伏着的……
脑海中仿佛有根弦,轰然崩断了。
他抬手,指头能触到她束腰下的穗子,他声音沙哑地,低沉地开口。
“明筝,你别生气……”
他艰难地说,“一切错都在我。我很?抱歉。”
“听说你危险,当时真的顾不得了,我有想过,如?果今天注定……逃不掉的话,我会对所有人说,是我的错。”
她收回手,脸上潮红一片。此时无比尴尬,她想离开,一个字都不敢再听下去。
可他像个门神一般挡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引起一串火辣辣的涟漪。
“我会向皇上请罪,说是我逼迫你……”
明筝抿了抿唇,抬眼瞧他郑重?又有点难堪的神色。她垂头道:“不至于……”
“我会求皇上,为你我赐婚。”
他再也?不想担惊受怕。再也?不想只做她的陌生人。
他要他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要她坦荡磊落的,做他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为什么灵武堂是禁地,为什么闹鬼,为什么阴冷可怕,因为,灵武堂里有个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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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她一直防备着, 恐惧着。
害怕有些事一旦揭开那层朦朦胧胧的窗纸,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陆筠说完,脸上那重不?自然的神色一点点淡去。
他?心中所有的顾虑、担忧、踯躅、害怕, 在这一刻化作为坚决、笃定?。
“侯爷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么?”她转过身?,硬起声音道, “今日事出?突然, 我知非侯爷本意,这些话?,我就当作从来没听到过, 还望侯爷尊重我,也尊重您自己。”
陆筠立在门?扉之下,撷玉阁芳草萋萋,花枝满墙,他?嘴角噙着一抹淡而微涩的笑,“明筝, 我并非一时激动胡言乱语。我只是想告诉你, 无论发生什么, 你不?是孤立无援。”
如果今天真的过不?了这关, 他?会牵着她的手, 大大方方告诉全?天下,是的, 他?爱她, 无怨无悔, 此生不?变。如果擅闯灵武堂是死,那他?定?然引颈就戮,绝不?蹙一下眉头。只要能保住她,死又何?惧?
明筝抿了抿唇, 耳中听着这些话?,她该严厉斥他?无礼,划清界限从此再不?往来,按照她既定?的身?份、性格、处事方式,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该发生才是。她恪守着礼教规规矩矩活了一辈子,婚姻中不?被爱重也便不?再期待能得到幸福,毕竟老一辈的人也都是这样一世?一世?过来的。那些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情爱在她生活中从来不?是必需品。她可以?一个人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胡思乱想,没时间自怜自艾伤春悲秋,也许但?凡她更能忍耐些,甚至不?必和离,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可她终究也是个寻常的有血有肉的人,幼时也曾幻想过这样深而动人的爱恋。
她如此干枯孤寂的活到今天,难道她不?曾想过找个人,依靠一瞬,哪怕短暂……
从发觉陆筠的心意至今,她一直在徘徊挣扎。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能给予什么。
可她真的能再去期待一个男人,能再去渴求一段爱吗?
她早在那些被风雨侵袭的日子里,为自己的心灵筑起了铜墙铁壁。
不?去奢想,才能不?受伤害。
她分明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陆筠注视着她,她单薄的肩膀瘦弱的脊背,她柔弱的长发纤细的脖子,她只是个走?在天日下如履薄冰般活着的小女人。如果可以?,他?想拥住她,告诉她,她可以?再试一回,可以?试着再去相信……
明筝咽下舌根的苦涩,仰起脸,面容上那抹哀戚在瞬间消弭而去。
回过头,身?后重门?空寂,了无人影。
只余繁花满目,夏阳晴艳,温暖的日光洒下来,照在人身?上,却让明筝觉得那般冷。
他?不?忍强逼她给一个答案,甚至不?忍瞧她窘。
明筝扶着花墙,一步步顶着日光缓慢地走?出?去。
**
门?前,身?穿婢女服色的梁芷薇焦急地等待着。
今日所行,是她最后一次为自己搏命。
成,她便是风光无限的虢国公府女主子。
不?成,她便只能身?如浮萍,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远远的,她见男人颀长的身?影从对面而来。此处是侍卫轮值必经?之路,嘉远侯今日只要出?现在绾心月苑,就必然会经?过这条路。她等候许久,只待此刻这一时机。只要贴上他?,抓住他?一片衣角,她就会立即嚷开来,把自己栽给他?。
上回在梁家书轩,她原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那时明筝拦住她,告诉她要学会爱惜自己,不?可拿清白去赌前程。当时她觉得羞赧,不?堪,可此刻她只剩下无尽的悔意。她就不?该听从明筝的话?,若照着二?哥的计划行事,怕是她早就做了嘉远侯夫人,承宁伯府也许还是承宁伯府,而不?是如今这个乌云罩顶捉襟见肘的破落空壳。比起身?份地位,比起余生的尊荣富贵,脸面又算什么?夫妻感情又算什么?这段时间她瞧的冷眼够多了,她的委屈受得够多了。她不?要在这样下去,她要为自己搏个未来。
陆筠行至廊下,面前忽然扑出?个女人。
他?下意识顿住步子,蹙起长眉,——今日麻烦事一桩又一桩,他?实在厌烦至极。
“陆侯爷!”
梁芷薇急步冲上前,停在他?面前铿然跪了下去。
“陆侯爷,您可还记得臣女?”
“臣女乃是梁家长房四女,是承宁伯梁少?轻的嫡出?闺女。太后曾意属臣女,臣女与您在宫中相见过……”
“侯爷,自打宫中一见,臣女心中就有了您,旁人再也不?能入得了臣女的眼,臣女病了,病的厉害。”
“臣女自知家中麻烦事多,令人烦忧,如今不?敢强求侯爷另眼相待,只求侯爷瞧在臣女一片痴心……臣女实在不?想被家里硬逼着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若侯爷不?肯怜惜,臣女只有死路一条。”
她边说边哭,说着,还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来,“侯爷,臣女对您是真心的,哪怕为奴作婢,也只想和您在一起。只要侯爷见怜,臣女可以?不?要名分,求您瞧在臣女这份爱意上,救救臣女吧,否则、否则臣女只有一死,方能成全?这片真心……侯爷,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