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83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修竹。”安王半侧过头,瞥了眼陆筠,“你这个位置,不?容易。当初你九舅父,也是统领禁军。”

  他意有所指,陆筠当然?听得分明。

  “把?你放在身边,先剪去你的羽翼,再用虢国公府的妇孺牵制你……”他笑?,唇边漫溢苦涩,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安王转了个话题,“听说你有闺女了,四舅舅还没瞧过。”

  提及桃桃,陆筠的面色柔和下来?,“是,生得似她娘,很是漂亮。”

  安王笑?笑?,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四舅舅去南边的时候,你才没多大,转眼与?四舅舅一样高了,还成了亲生了女,有了牵挂。”

  陆筠垂眼跟在他身边,广阔空荡的广场上只有他们踏雪的步声?回响。

  “给我送信的人,是你安排的吧?”温情的话说得短暂,安王的嗓音依旧平静柔和。

  陆筠没否认。慕容棠死的时候他年纪还小,许多事都是后?来?才探知了真相。

  安王点点头,“你在西边失踪那两个多月,也是跟他有关??在京城不?易动手怕惹人怀疑,他安排许家在西边除掉你,回头再以为你报仇的名义除掉许家,一举两得。你活着回来?,想必是早知他的心?思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没说错吧?”

  陆筠依旧沉默,安王并不?介意,他继续道:“他迫得你太紧,为了护住妻儿,你只能兵行险招,所以你设局,让我知道了阿棠死的真相,你知道我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你也知道如果我一旦知晓真相,慕容顼也绝不?会放过我。”

  “我说的对吗,修竹?”“所有人都在你算计之中,你要?的,当真只是一家平安无恙?城外正?在暗中调动的兵马,西北哗变,这一切……都在你掌控中,只要?你想,翻了这皇城,将慕容家的天下改换姓陆,不?难,对吗?你筹谋多年,死死握着‘陆家军’这块保命符,你想要?什么?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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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何苦千里迢迢, 让我来??”

  他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早已跟他一般高度的晚辈,当年两桩婚事, 他是自愿娶了络善部?汗女,可璧君是被迫。

  陆筠眸光幽深, 深不见底。面容无波无澜,瞧不出半丝破绽。

  “修竹没想过要争什么。”他垂下眼?, 一片细碎的雪落在他深浓的眉上, 很快又融化?掉,“修竹所求, 不过一间屋,一家人, 和和乐乐。母亲去的早, 她的容貌修竹都已不记得了, 但修竹还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她说?, 若将来?有?什么不得已,就去投奔四舅父, 她说?, 四舅父待她最好, 也曾向她许诺……”

  往事如潮水, 一重重袭卷而来?。

  那?是一个深夜, 本该在深宫中安眠的淮阴公主?携着小包袱奔跑在无人的道上。

  她跑得很快, 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也顾不上去捡回来?。

  眼?看就要冲过巷口, 就在这时一匹马横挡在她面前。

  她苦苦哀求,扑在马下一声声喊着“四哥”。

  他跳下马,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璧君,你是公主?,你有?你的使命,不可以任性。”

  “四哥答应你,往后不论你要什么,四哥都可以给你,唯独婚事……婚事不成,你必须嫁给陆滔,只能?嫁给他。乖,不要任性,起来?,四哥带你回宫。”

  他还记得当时璧君是如何流着泪楚楚可怜的乞求。

  还记得她出嫁时穿着那?身华丽的冠服如何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

  他欠了她,他终究是欠了她的。

  是他们左右她的人生,将她推到陆家,推到陆滔身边,强迫他们成为一对怨偶。

  陆筠出生那?天,陆滔没有?回家,他带着人搜遍城中酒楼茶馆,把大醉酩酊的陆滔拖出来?,逼他去见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璧君母子俩。

  他记得隔帘听见璧君清冷的嗓音。

  她很虚弱,可说?出的话是狠绝的。

  “四皇兄,这就是你和五皇弟想看见的。你们应当如愿了。陆家有?后,我的义务尽了,往后不必再来?探望,便是来?,我也不会?见。”

  如今璧君生下的那?个孩子长大了。

  他就立在自己面前。

  他拥有?让人害怕的深沉心思?,和绝对强大的实力。

  皇帝应当恐惧的,如果?龙椅上坐的是他,他又能?心安理得的任由这样的人安然活在世上吗?

  陆筠掀开眼?帘,望着安王一笑,“四王爷,这四九城固然困不住您,可您手上的水军和络善部?,终是他的心病。您此番进京,想要证实的真相已经?无遮无挡的摊开在您面前,但这条路该如何走下去,抉择在您。”

  他向安王揖手执礼,冒着风雪朝宫门?外走去。

  安王的车马停在不远处,他立在原地目送陆筠走远,然后才提步朝车马方向去,一行禁军飞速从后追随而上,在他即将登车之时,将他团团围困住。

  “安王殿下,圣上有?请。”

  安王手扶着车帘,转回头冷笑,如此沉不住气,连设局都懒得吗?装了这么多年的情深意重,竟连等他回藩地的路上再设伏都不愿。他就这么急着杀了他绝了后患吗?

  **

  大殿中空荡荡的。奏疏散落一地,宦人却不敢上前收拾。

  阶上坐着披头散发的皇帝,发冠滚落在案下,他两手交握搭在膝头,阴沉的面上有?一道鲜明的瘀伤。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人敢当面对他提出质疑,更遑论斥责或是严辞相逼。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捧着敬着,旁人一丁点的不驯服,对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是不可饶恕的忤逆。

  “皇上……”宦人在门?外,战战兢兢唤了一声。

  这种时候,若非天塌下来?的大事,他岂敢打搅里头那?个阴沉不定的人?

  皇帝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翊、翊王妃的棺椁在路上……因着颠簸,摔在了地上……”

  尸身从内滚出来?,被许多人瞧见,若那?疯癫宫人的证词还只能?引人怀疑,如今实实在在瞧见保存完好不朽的尸身,宫中最大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皇帝蹙蹙眉,“她还好么?”

  宦人扑通一声跪下去,不敢说?。

  那?骨头长年累月在冰棺里头,更容易折脆,遑论是翻过面来?,头脸先着地……

  皇帝眸中卷起无数阴云,他摇摇晃晃撑着桌角站起身,“朕去瞧瞧,她如今何在?”

  宦人尚未答,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

  一声绵长响亮的“急报”声,令皇帝混沌的头脑更觉怔闷,又出什么事了?

  “皇上,皇上!西北军哗变,盘虎口,硪川,北坝等,共有?三十二城、县、镇的屯兵呼应,严大人、尹大人被围困在琼川,上表请求支援。”

  皇帝听后怔怔走出两步,忽然喉头一哽,鲜血从他口中急速喷涌出来?。

  宦人吓傻了,一面大声呼喊“传太医”,一面扑进来?扶住皇帝,“皇上,皇上!您莫要心急,保重龙体,龙体要紧啊!”

  “传……陆筠,把陆筠传进来?,朕有?事吩咐,去,快去!”

  安王在京中,他分不出更多精力去镇压西北军,用安王牵制他,让他无暇顾及西北……他没看错,他一点也没疑心错,陆筠狼子野心,他从来?不是个乖顺服从的臣……

  宦人不敢丢下皇帝独去,外头久久没有?回应,仿佛宫内外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朕……要见虢国公,去请……”

  宦人百般犹豫,朝那?传信的侍卫一点头,咬牙放开皇帝去了。

  皇帝抬眼?打量外头的人,是他的人,他贴身的护卫,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皇帝抹了把唇边的血迹,下了第二条令,“你亲自去,把守东华门?,放嘉远侯进来?,虢国公……扣押,扣押在武英殿。吩咐下去,等嘉远侯一出门?,就……围住虢国公府……记着,你亲自……你亲自挑选亲信之人去办……”

  他断断续续的说?完,急忙挥手,“去,还不快去?”

  侍卫行礼应下,飞速去了。

  大门?开敞,那?狂风卷着残雪,遮蔽了迷蒙的夜。

  今晚注定不平,无人安睡。

  东华门?外一场搏杀刚止。

  一队人马护拥着冒着寒气的棺椁,被安王带着人挡在门?外。

  长剑染血,粘稠的血已冷透,在寒风中结成一道红色的冰痕。

  剑尖拨开棺椁的盖板,露出里头变了形的尸身。

  她一生不曾如此狼狈,此刻却长发散开,发钗横落,只是那?张脸仍是美?艳如斯,安王犹记得九弟在生时,给他写信提起爱妻时的骄傲稚气。他和九弟不一样,他对男女之情淡薄,在意更多的是得失荣辱,所以他这样的人总是活得更久,更长命,更安全。

  **

  东华门?外的喊杀声隔着宫墙一路飘至乾清宫大殿。

  此时的陆筠骑在马上,身着官服巡视着长街。街边店铺都已歇业,唯有?不远处的歌楼画船还点着暧昧的橙灯。

  这样寒冷刺骨的大雪天,他好怀念和明筝一块儿缩在屋中烤火的日子。

  ——也就是头几?日,刚入冬不久时。

  侍人灌了汤婆子,塞在被子里,将她冰凉的手脚都捂热了。

  他在火炉旁烘烤了掌心,随之翻身入帐,那?双犹带着温度的手游走在她每一寸肌肤。

  他丈量软绵的起伏,探索纤细的凹地,她不再冷,在他怀中满身是汗的喘。

  偶尔也不带任何欲念的相拥,同样开怀而满足,逗她说?说?话,或是默然坐在一旁瞧她灯下算账、做绣活的剪影,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遭受的所有?苦痛不公都被完满和乐的婚后生活磨平。

  他从生下来?就不是个受人期待的孩子。父亲厌恶她,母亲嫌弃他。他是一桩买卖般的婚姻中,交差般完成的一件差事。

  有?了他,陆家和慕容家从此密不可分。

  母亲在生时,反抗不得的命运,如今由他亲手砸破。

  他不会?再受人牵制,不会?再把自己和家人的命交到别人手里。他会?伴着妻女平安的走下去,他要他们跟着他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侯爷,侯爷!”

  呼号的北风中,侍卫高喊着,陆筠调转马头,目光望着不远处一点火星,由远及近。

  “皇上命您即刻进宫,另有?其他人,上山去请国公爷了。”

  陆筠眼?眸波澜未起,一切在他掌控之中。

  四九城内一片静寂,回荡在街巷中的,唯有?空空的马蹄声响。

  走近宫廷,周围火把点点,串联成一道恍似没有?边际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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