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也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爹....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那天去求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把画浅放出来而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爹,女儿不孝,我没想过会这么害了你, 呜呜呜女儿不孝。”
周元嘉将周柳缇搂在怀里,怀里的姑娘哭的浑身发抖,声音都有些嘶哑,他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好似安抚一般。
拍完,他又将手放在少女的后脑上,为她捋顺散乱的发丝,而后将鬓发别在了耳边,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脑,“爹怎么会怪你呢,你可是爹唯一的女儿啊。”
闻言,周柳缇哭的更凶了,她环着周元嘉的腰,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他们只说过几日就将画浅救出来,但是我不知道是这种方式呜呜呜,我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去求他们的。”
周元嘉面色平静,只是轻轻的拍着周柳缇的后脑,“我不是将你禁足了么?你又如何去找他们的?”
这会儿周柳缇哪里还敢瞒着周元嘉,他问什么她便什么都说了,她抽抽噎噎道:“我院子呜呜呜、我院子有个狗洞,我就是这般跑出去的。”
“你啊,真是打小儿便不让爹省心,”周元嘉叹了一声,“所以,你这些日子,也都是这般去的花楼么?爹不是告诉过你,要嫁人了,莫要再同那女子来往,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周柳缇将脸埋在周元嘉怀里,哭着摇头,“爹,我做不到呜呜呜,我喜欢她,我真的做不到....”
小姑娘的哭声因着蒙在他的衣襟上,便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周元嘉长舒了口气,耐着性子劝她,“爹若是死了,你便答应爹,好好嫁人,万不可同那女子往来,知道么?”
一说死,周柳缇便激动了起来,她哭声陡然拔高,“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会死的!爹!你不会死的!”
“我去求太子殿下,他一定是冤枉你的呜呜呜,你不会死的爹......我去求求太子殿下呜呜呜。”
周柳缇在他怀里挣扎,周元嘉却是紧紧搂着他,抬眸望月,失笑。
不会死?江宴行此番来,他便知道,面对这位年轻的太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他万万想不到,将他退至深渊的,正是他亲生女儿。
乌云遮住了弯月,他眸色也随之黯淡了下来,“缇儿,答应爹,好好嫁人,不要同那女子来往了,好好活着。”
“不....爹,我不嫁人呜呜,我喜欢画浅....女儿不愿嫁人...女儿要和爹和画浅在一起呜呜呜...”
果然吗,她还是望不掉这个女人啊。
周元嘉似乎觉得有些累了,他看着那已被乌云完全遮住的弯月,一股颓然朝他袭来,他缓缓闭上了眸子。
轻轻抚着周柳缇后脑的手逐渐下滑,最后停在了小姑娘纤细的脖颈上,手指用力锁紧,再锁紧。
小姑娘开始挣扎,身子发颤,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痛苦声音。
周元嘉紧紧锁着她的腰身,使她丝毫动弹不得,手上还在继续用力,收紧。
一阵剧烈挣扎过后,小姑娘窝在周元嘉的怀里,终于乖顺安静了下来。
他抬手,继续抚在周柳缇的后脑,五指没入秀发指尖,轻轻的捋着,他面色平静,语气也平静,“睡吧,睡吧,乖女儿。”
乌云散去,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将周元嘉耳鬓的银发照的宛如霜雪。
他怀中窝着的小姑娘秀发如泼墨一般散开,浅绯色的衣衫似晕染了青丝,像是浓稠晦暗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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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荑不知道,这一晚,竟会连续死了两个人。
上一秒那周柳缇还活蹦乱跳着,下一秒便直接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扶着桌沿,浑身有些发抖,尤其是她听说,周柳缇乃周元嘉亲手掐死的,便不由的从脚底发寒,冷的几乎让她失去知觉。
周柳缇死后,周元嘉便拔出身侧侍卫的长刀自刎,鲜血留了一地。
江宴行自然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结果,他只是失神片刻,却又极快的缓了过来,吩咐遇知操办周元嘉和周柳缇的丧事。
江怀拓见沈归荑一直不在状态,心知她被周柳缇和周元嘉的事影响了,见江宴行又是要忙,便提议同沈归荑出门帮她疏导心情。
“你莫要伤心了,那周小姐若是没苏若存救她,怕是也要死的。她私自跑出节度使府,周元嘉不知情,那些刺客伤到她,也同我们无关。”
“况且,关于折松仁的事,也并非我们逼诱,也是周柳缇自己主动说的。你也知道,昨日遇知要说时,六弟也拦着他。要怪......就怪周元嘉将他这位女儿保护的太好了。”
这些道理沈归荑其实都知道,只是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般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的冲击,这让她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华嬷嬷。
沈归荑点了点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江怀拓看着她这模样,心知是说不通她,便叹了口气笑道,“你也莫要这般愁眉苦脸的,不日便是六弟生辰了,不知他是要在隋州过还是回京。”
“回京?”沈归荑有些惊讶,思绪这才抽离了些许,她和江宴行刚来隋州便要回京么?
“嗯,”江怀拓点头,“六弟来隋州本就是解决周元嘉一事,如今周元嘉死了,操办完丧事后,你们约莫就要回京了。”
沈归荑小声的“哦”了一声,以示回应,而后她顿了顿,又问,“那四皇子可知殿下何时生辰?”
这声殿下喊得江怀拓有些好奇,没回答她,却是扬了扬眉问道:“殿下?你私下都是这般喊他的?”
“对,对啊.....”沈归荑被江怀拓说的有些懵,不解的看向他。
见势,江怀拓这才调侃着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私下喊他夫君呢。”
“......”沈归荑被这江怀拓这话噎的不知如何去接,偏生又被这一声夫君给搞得脸色骤然泛红,几乎可与那熟透了虾子作比较。
她与江怀拓不算熟悉,便只好垂着眸子保持沉默。
江怀拓瞧沈归荑的模样似是因为不好意思而垂下了额头,便嘶了一声,挑起沈归荑方才问的话茬接道:“六弟芒种后第二日过生辰,现在算算,约莫还剩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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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过是在外头说了两句,便又回来了,也正是江怀拓同沈归荑谈的这几句话,终于是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只想着江宴行生辰那天,她要送些什么。
这般一想,竟是想了一天,江宴行亦是忙了一天。
第二日一早,沈归荑方下了榻,便听见外头遇知匆匆跑过来,叩了叩房门,待江宴行应他,才敢开口,“殿下,一个年轻的女子今儿一早便搬了个杌凳,抱着把古琴,在节度使府外对面的街上抚琴。”
沈归荑一听便知道是谁,这女子恐怕便是周柳缇要让江宴行救出来的画浅。
江宴行自然也是猜出来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吩咐道,“由她去吧。”
只是不曾想,这女子竟是抱着那古筝在节度使门外弹了两天两夜都不曾歇息。
直到第三日一早,周柳缇和周元嘉下葬。
这一日风吹的有些大了,外头的府门上挂着白色的灯笼被吹的打旋,白绫在空中撕扯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清脆的摇铃声,更似是风的呜咽。
街对面,坐着一位身着斩服①的女子,面容秀净,容颜姣好。风扬起她的长发,那一身的白,宛如落尘的仙女。
她闭着眼睛,双手抚着古琴,那琴弦不在是白色,而是结了渣子的血色。
女子十指纤纤,可那指尖早已红肿,渗出了鲜血,拨动琴弦时似乎是生锈了一般发出滞涩的声响。
那血顺着琴弦滴落,从一小团慢慢聚成一滩,将那指尖磨的血肉模糊。
有小厮撒了一把纸钱,被风扬起,宛如飘雪一般,四下散开,吹向空中,而后又飘飘扬扬的洒下。
“嘣——”的一声。
琴弦断裂开来,女子的动作随之一顿。
她缓缓睁开了眸子,那眼眶已然通红,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仰头,看到天上飘扬落下的白色纸钱,落在了她的脸上、肩上、发间,以及那断了的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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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遇知敲了敲房门,得江宴行允许后,这才推门而进。
他拱了拱手,这才开口,“殿下,节度使府外的女子,在今儿下午断了气。”
说到这,他顿了顿,从袖里掏出一方帕子,一角一角的摊开,呈给了江宴行,“属下在这女子的手里发现了这个。”
闻言,江宴行掀眸看了眼,发现那帕子里放着一张带着血污的纸条。
他抬手接过,翻开,上面用着娟秀的字迹写了一行字。
“画浅,你再等我几天,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第76章 追妻(二四) 一枚白玉簪(追妻正式开……
此行南下, 江宴行和沈归荑不过只待了十日左右。
他原以为此番到隋州,要耽搁个把月左右,却不想竟是这般快便已结束了。
周元嘉此人城府极深, 尤其是那些他与沈归荑都能看出的破绽,恐怕以周元嘉的深谋自然也能看出。
他约莫也是知道江宴行虽能看出破绽却无丝毫把柄,故此才这般张扬处事。
莫说是江宴行,恐怕便是他自个, 也想不到, 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亲生女儿的手里。
江宴行只觉得可惜又可悲, 可这般事他见得多了, 也觉得寻常, 反倒是沈归荑则是受了些影响。
周元嘉和周柳缇下葬后的第二天,那遇知和遇琮早已收拾好了东西, 鸦青也卷着包袱候着。
这隋州的节度使没了, 江宴行原本想让江怀拓代劳, 只是瞧他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知江怀拓不喜这些, 于是那担子便落在了苏若存身上。
这京中因尊苏丞相,故此对着苏若存称一句苏公子。实则他这个人,在别人看来, 除了同太子殿下关系好,便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可偏偏就是这个废物,还觉得自己这废的随意,废的洒脱, 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感。
苏若存当了二十多年的废物,这是头一回当这么大的官儿。
虽说他爹在府中那装腔作势的官僚模样他能学个囫囵,可却也挡不住这一个城池的实操。
他有些紧张, 还有些雀跃,搓了搓手,觉得尤为兴奋。
就连送江宴行出城,那目光眺望的姿态都有那老态龙钟的深邃感,仿佛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后续盐商的处理,江宴行只是简单同江怀拓和苏若存商议了一番,决定将那盐商的运输运作直接截断,扣押下全部的盐商和盐官,在各个据点一一排查。
反正已经知道与那折松仁抛不开关系,那便一点一点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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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京时,那路上便不如来时那般危险,可两人也并未路过驿站歇息。
江宴行的马车极大,沈归荑躺下都不成问题,只是相较于江宴行来说,便有些束缚。
若实在困了,江宴行便靠着内壁小憩一会儿,沈归荑则是枕在他腿上。
就这般颠簸了两天,也到了京城。
那隋州节度使死的消息,连带着苏若存暂顶节度使一职,早已提前几天都传到了宫中。不过这消息倒也不值得受关注,相较于此事,另一个消失关注度便高了多。
有人说太子殿下带了一位女子下了江南,两人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只是那人并未说这女子的身份,只说那女子模样好极,宛如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