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微语
在太子的婚宴之上,他看见宋湘宁和温琼瑜那样亲密无间,再加上听到了两人之间的传言,他的心中充满了嫉妒与不安。
他生怕宋湘宁就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与温琼瑜感情深厚,因为他回了京城,所以才要与他和离。
他害怕有一天会听到皇上为他们两人赐婚的消息,害怕听到别人夸赞他们是天作之合。
然而他更没有勇气去向宋湘宁问个明白,因为害怕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可是就在方才,他却突然发现,不安的人不是他,而是温琼瑜。
如果宋湘宁真的对温琼瑜有意,那么方才他就不会迫不及待地要带她走了。
只有内心不安,担心他们会重归于好,所以才干脆地断绝宋湘宁与他见面的一切可能。
沈诀手中把玩着酒杯,唇角微微勾起。
既然是这样,那么温琼瑜便不足为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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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和易钧分开之后,改道去了赵仙媛现在所住的地方。
易钧给她找的宅子坐落在城南,离沈府旧宅有些距离,那里住的大多数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小商贩,周遭环境虽然不算僻静,但胜在安全,适合她一人独处。
他才踏进正门,坐在树下喝茶的赵仙媛便看见了他,拎着裙子朝他跑过来,在他身前站定。
“大人……”
她柔柔地行了一礼,才唤出这两个字,眼睛里便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像是受了委屈,强忍着哭腔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大人才要将我从沈府赶出来?”
沈诀闻言,不由得眉头微蹙,他后退了一步,拉开和赵仙媛的距离,解释道:“赵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赵仙媛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珠,没有说话,只是却微微啜泣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沈府里住得好好的,却被突然告知要搬出来。
沈府所在的位置,周围住的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总好过现在这里,住的都是些小商贩,成天叽叽喳喳,吵得要命。
而且这院子比起沈府来可是小了一倍不止,甚至连隔壁的油烟味道都能飘过来。
之前在沈府的时候,她身边有两三个丫鬟伺候,可是自从搬来了这里,她的身边就只有陆蓉一个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赵仙媛过惯了被人当做大小姐一般供着的日子,骤然搬离,整个人都不适应极了。
她实在想不通,沈府明明没有人住,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住呢?
她走了,沈府空下来也是浪费啊。再说了,她不是沈诀的“救命恩人”吗?他家境如此丰厚,难道就这样简单的报答?
赵仙媛觉得,沈诀今日过来,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有反悔的余地,只要她暗示几句,没准沈诀就会让她再搬回去了。
她一心盼着能够重新住进沈府,却完全忘记了,即便现在这个被她万分嫌弃的“破宅院”,也是从前的她所享受不起的。
她继续低声抽泣着,等着沈诀关切地问她一句“怎么了”,然而她等了片刻,沈诀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赵仙媛悻悻地停了下来,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做的太过,让沈诀不耐烦了。
她偷偷挪开帕子,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脸色,只见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沈诀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望过来,赵仙媛来不及避开,骤然与他对视。
她立马低下头,瞬间就红了脸颊,不胜娇羞地唤了一句“大人”。
晚霞似火,衬得女子的脸颊愈发柔美,她一脸羞赧地垂下头,碎发扫过她的面颊,随着微风轻拂带过来一缕皂角的清香。
这幅场面若是叫别的男子看见,必定会为之心动,可沈诀看在眼里,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浓重了起来。
他沉下脸色,无比郑重地对赵仙媛道:“赵姑娘,之前我或许是做了什么越矩的事情,让你误会了,是我的不对,抱歉。”
此话一出,赵仙媛脸上的羞赧之色瞬间消失,她白着一张脸,喃喃道:“大人……”
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些令人不齿的小心思,可是她没想到,沈诀居然会这样干脆地断绝了她的一切念想。
她瞬间便慌了神,想着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沈诀的心。
但是还没等她想出来个结果,沈诀就接着说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座宅子算是我买来赠给你的,算是报答当年你对我的恩情,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虽然想过其他的报答方法,但既然她不愿意,那他就只好选一个最简单的了。
赵仙媛听见这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从此要与我两不相干了吗?”
她一瞬间便觉得好像天都塌了似的,沈诀这话的意思,是说要和她两清?
他说“只能做到这些”,就是暗示她不要痴心妄想,去奢求其他的吗?
她不由得后悔万分,只怪自己不该那么心急的。
她蓄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道:“大人没有错,是我不该僭越。只是、只是我恳求大人,不要将我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赵仙媛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她生怕沈诀就此再也不会搭理她,那以后她孤身一人在京城,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沈诀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内心却无半分波动。
他知道赵仙媛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害怕自己以后不能依赖于他,没有办法在京城里生活下去罢了。
若是她能够听从他的建议,找一份差事,最起码能够养活自己,可她不愿意,那便也只能如此恐慌着。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若是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让府里的小厮去找同和,我能帮的,自会尽量帮你。”
说完这话,他没再看赵仙媛是什么反应,便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待的越久,赵仙媛心中的侥幸就会越多,所以日后,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若是她真有什么难处,他也只会叫同和去帮着她解决了。
离开赵仙媛的住处,沈诀又去了城南的旧宅。
赵仙媛从这里搬走之后,剩下的那些个仆人的去处便成了个问题。
这些下人原本就是他安排照顾赵仙媛的,如今赵仙媛那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公主府里更不缺下人,所以留下来的这些,他还需要问问他们的意思的。
如果他们想要到别的大人那里继续当差,他自然是可以引荐的,但如果他们想要自由身,他也可以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再去谋别的生路。
他总共也没有买回来多少下人,除去赵仙媛带走的,只剩下三五个,听见他的提议之后,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都选择了要回自由身。
沈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吩咐他们去收拾行李,之后再来他这里领银子。
小厮们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很快便收拾完,向他领过银子之后,便恭敬地行礼告辞。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之前看门的小厮,沈诀将银子给他之后,同他一起出门,落锁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今后有什么打算?”
那小厮“嗐”了一声,有些受宠若惊地挠了挠后脑,回道:“小的能有什么打算,就拿着您给的银子,和之前攒的月钱,回老家做点小本生意吧。”
沈诀不免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他会继续留在京城里谋生路呢。
那小厮似乎是看出了沈诀的想法,长叹一声,无奈道:“小的是个粗人,没学过什么规矩,有幸碰到了大人您,若是在别的大人家里,万一犯了个什么错,没准半条命就没了!”
说起这个,他就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件事,笑着道:“之前就有一次,一位夫人带着她的侍女过来敲门,那夫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就连身边的侍女也是不俗,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通,还问我‘是在哪学的规矩,连主子都不认识’,小的哪见过这场面,当时就吓坏了!”
沈诀原本漫不经心地走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猛然怔住。
那小厮却毫无所觉,继续道:“小的本来以为要受罚了,不过幸好那位夫人是走错了,还特意叮嘱小的,不要告诉大人,免得扰了您的清净。”
他将这件“趣事”说完,本以为沈诀会跟着笑两声,可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一句话。
他转过头,却发现沈诀竟然停在了原地,并没有跟上来,他的眼睛望着虚空,眼神中竟透着些许的恐慌与无措。
小厮瞬间就慌了神,伸出一个手指头试探地戳了戳他,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沈诀像是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望过来,然而他那一张脸上,却血色全无。
他此时十分怀疑,小厮口中的“夫人”和“侍女”,就是宋湘宁和锦心或者言笑,她们两个人曾经来过沈府,却不知因为什么,并没有进去找他。
这是不是说明,宋湘宁知道了赵仙媛的事情?
他没有将此事告诉她,便是不想她误会什么,可是却没想到,他的隐瞒,或许会让她产生更大的误会。
沈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他的猜想,沈府周围也有不少富贵人家,或许真的只是走错了呢?
他死死抓住小厮的手臂,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厮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却也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道:“小的也记不太清了,好像、好像是年前时候的事,隔了几个月了。”
年前……
年前,是赵仙媛才进京城,在沈府养病的那一段时日。
那个时候,他因为担心她的病情,经常会在下了朝之后赶过去,看着大夫给她把脉开药,再监督丫鬟把药煎好喂她喝下才肯放心。
因为当时她危在旦夕,大夫又说如果不好好休养,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一时情急,冷落了宋湘宁。
所以,她是在那个时候对他起了疑心,才亲自到沈府看的吗?
沈诀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得浑身的血液好似都被冻住了。
但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单凭小厮说的,并不足以能够确认那人就是宋湘宁,他仔细回想过,那一段时间,宋湘宁对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她真的误会了他和赵仙媛,为什么不来质问他?
以她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沈诀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仍旧拽着小厮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可以救命的稻草一般,颤声问道:“在那日前后,还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或者,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在府外出现过?”
小厮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不由得慌乱了起来,他死命回想着,终于想到了什么。
“回大人,没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不过小的记得,在那之前确实是有一个公子曾经来过。”
因为沈府平时不会有人来拜访,所以他记得还算清楚。
于是沈诀便听着他开口,那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那公子过来,问宋夫人是不是住在这里,小的就回他说‘这里没什么宋夫人,只有个赵姑娘’。”
第37章 他可以等
沈诀松开那小厮的手臂,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不用再问了。
他只要稍微细想一番,便能猜出来前因后果。
如果小厮所言不假,那他口中说的“公子”,极有可能就是温琼瑜。
温琼瑜走错了地方,被告知宋湘宁不住在这里,或许是在某次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所以宋湘宁也就知道了。
一定是她误会了他和赵仙媛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提出来要与他和离。
沈诀捏着眉心,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缠着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