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微语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沈诀很快就恢复了如往常那样平静的神色,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一般,神色淡然地同他道别:“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与你同路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说完这话,沈诀便兀自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温府的方向疾行而去。
易钧凝望着他的背影,看着灰尘被扬起又落下,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声,骑上自己的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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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诀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温府门前,然而当他站在府门外,却迟迟没有敲门。
他心中原本有许多想说的话,可是真的到了温府,却又有些胆怯了。
他一心只想着尽早见到宁宁,好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她听,可是却没有想过,万一宁宁不肯见他,他要如何是好。
他在温府门外的台阶上来回踱步,却就是没有勇气上前敲门,直到过往的人都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叩响了大门。
看门的小厮很快就将门给打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沈诀思虑片刻,没有说出宋湘宁的名字,而是道:“温公子是否在家?”
他这样一问,那看门的小厮便将他当做了温琼瑜的好友,啧了一声,叹道:“您来得不巧,我们家公子刚走。”
沈诀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他何时回来?”
小厮沉吟片刻,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这个小的可说不好,公子是去江南探亲,估摸着得个把月吧!”
沈诀闻言,面上神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温琼瑜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明明昨日才在顺清楼里见过他,今日他就要去江南探亲?
看来他是真的沉不住气,要将宁宁给藏起来了。
小厮见沈诀脸色不好,迟疑片刻之后,犹豫着说道:“公子才走没多久,您要是真有什么急事,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话音落下,他便看见眼前的人迅速转身上马,只留下一声“多谢”,便又匆匆离去。
小厮一头雾水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默默摇了摇头,嘀咕两句之后,便又将门关上了。
沈诀不知道温琼瑜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但他可以肯定,温琼瑜此举一定是为了躲他,目的就是不让他再见到宁宁。
看来昨日的那一番话,的确叫他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心急。
沈诀一路策马飞奔,好在此时街上集市还未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多,他也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城门。
或许是上天都在帮他,城门处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说着什么。而其中便有一辆马车被堵在后面,迟迟无法前行。
沈诀翻身下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隔着马车的窗帘,低低唤了一声:“宁宁。”
马车内,昏昏欲睡的宋湘宁掀开眼皮,迷茫地环视一周,迟疑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温琼瑜翻书的手一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哪有什么人,是你听错了,快睡吧。”
宋湘宁脸上仍旧挂着迷惑的表情,但她依然选择相信温琼瑜说的,毕竟她今天一早就起来了,如今整个人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或许真的是听错了。
她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将脑袋挨到车壁上,准备好好地补个觉。
然而她才闭上眼睛,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她听的清楚,的确是有人在唤她的小名。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同沈诀的有些相像。
她瞬间便困意全无,坐直了身子,一把掀开窗帘,准备看个清楚。
于是她便这样猝不及防地与沈诀的视线相撞,在看清是他之后,她不由得惊呼出声:“怎、怎么是你?”
上一次看见沈诀,还是在哥哥的婚宴之上,当时也只不过是偶然间的一瞥,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再次相见。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沈诀似乎是特意过来找她的。
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沈诀看着宋湘宁的脸,眼神透出些许眷恋。
在南塘镜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却并没有机会看到她的正脸。
如今再瞧,她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些许。
想来她在温府一定过得极为惬意,连婴儿肥都吃出来了,不过她脸上的肉长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可爱。
马车里或许是有些闷,她的脸上起了一层薄红,粉粉嫩嫩的,像鲜嫩欲滴的水蜜桃。
看来她离开他以后的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
不像他,明明已经过去许久,却依旧浑浑噩噩的,虚度着一日又一日。
沈诀垂下头,敛去眼中的晦涩,哑声道:“我有些事想与你讲,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湘宁有些不知所措,和离之后,她的确是有过一段消沉的日子,但现如今已经全部想通了。
她和沈诀本来就没有缘分,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认为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温琼瑜却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宁宁,我们该走了,再晚些,可就来不及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歇脚的客栈了。”
宋湘宁透过窗户朝城门处望过去,那里的事情应当已经解决好了,原本堵在城门口的人也有序的排起队伍,一个接一个地出城。
他们此行路途遥远,如果不及时赶路的话,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想到此,宋湘宁便对着沈诀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便松开手中的帘子,谁知她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便被沈诀猛地攥住。
宋湘宁吃痛,有些难耐地皱了皱眉,沈诀立马便松了手上的力道,但还是紧紧将她拉住,恳求道:“就一炷香的时间。”
他的语气如此卑微,宋湘宁不免有些犹豫,转过身求助地望向温琼瑜。
温琼瑜也在望着她,同她对视过后,突然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去听听吧,听听他要与你说什么。”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她不去,两人或许只能就这样僵持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赶紧让沈诀把话说完。
宋湘宁如是想着,便点了点头,弯腰掀开帘子,下马车前,她回身冲他笑了一下,道:“我很快就回来。”
温琼瑜倚在车壁上,含笑望着她,应了声好。
在听到宋湘宁的脚步逐渐远去之后,他终于将自己手中久久未曾翻过一页的书卷丢了出去,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她方才说,她很快就回来。
可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沈诀说过,他们两人之间是有误会,所以才会和离,他今日过来,想必就是来解释的。
终究,还是他输了。
昨日他听见宁宁同意和他一起去江南时有多高兴,如今就又多失望。
他们差一点就能出城了。
如果不是城门口突然有人闹事,沈诀根本来不及追上他们。
如此看来,是上天都在和他作对。
宁宁听到沈诀的解释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她兴许会后悔自己误会了沈诀,从而加倍补偿他。
温琼瑜疲惫地闭上眼睛,将身子靠在车壁上,想着自己等会要如何“恭喜”她。
要他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两个字,他当真做不到。
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到了江南之后要如何带她去游玩,现在想来也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看望堂妹虽然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但他既然已经说出来,就不能够反悔。
温琼瑜终于忍不住,掀开窗帘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沈诀正在说着什么,而宁宁则站在他的对面,静静聆听着。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到,知道真相的她,面上一定是带着欣喜的笑容吧。
他放下帘子,重新靠到车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罢了,不管等会宁宁过来同他说什么,他都笑着恭喜便是了。
只要是她的选择,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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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跟着沈诀,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她望着他,轻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诀抿唇,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想说的话有许多,但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宋湘宁看着他突然沉默下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温琼瑜还在等着她,她没办法一直在这里耗着,于是她后退一步,试探地道:“你要是不说,那我就……”
“宁宁!”沈诀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脱口而出道:“我和赵仙媛,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湘宁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沈诀好像是在解释?
可她从未指责过他,也从未在他面前透露出自己见过赵仙媛的事情,他又是从何得知?
沈诀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她有些听不懂了。
在将最重要的那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沈诀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松开宋湘宁的手腕,紧张地凝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和赵仙媛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误会了。”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她的家人在去年的那场大旱里遭了难,所以我才拜托易钧将她接到京城安置。我的本意,只是为了报答她对我的恩情。”
沈诀一字一句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全盘托出,包括赵仙媛生病,他为她请大夫,也包括上一次他回平屿村时,顺便带她回去祭拜自己的父亲。
一桩桩一件件,他没有丝毫的隐瞒。
末了,他垂下眼睫,哑声道:“我怕你误会,所以这些事情都瞒着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宋湘宁听完,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有些不明白,他们两人如今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他要特意过来跟她说这件事情?
看他方才那急迫的眼神,她还真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但是迎着沈诀迫切的眼神,她总不好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