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窗微语
宋湘宁跟在沈诀身后,一脸好奇地踮着脚尖朝那边望了望,却发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模样有些熟悉。
不正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位赵姑娘吗?
她记得沈诀说过,这女子曾经救过他一命,他只将她当做救命恩人来对待,如今这又是闹哪一出?
沈诀自然也看清了赵仙媛的脸,面上露出一丝愕然,连忙转身朝宋湘宁解释:“宁宁,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宋湘宁打断,“沈大人,看来您的桃花债,还真是不少啊。”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抱臂望着他,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同在江南花灯会的时候别无二致。
沈诀的心猛地抽痛,他低声,接着自己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解释:“我与她什么都没有。”
然而他话音才落,赵仙媛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迈着步子跑过来,扑到他脚边攥住他的衣摆,哀切道:“大人,您不能抛下我们母子啊!”
宋湘宁早在看见她过来的时候便后退了几步,听见她这句话,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怀疑的眼神落到沈诀身上。
沈诀一脸的惊诧,一把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抽出来,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早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如今这是又在抽什么风?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仙媛被他甩开,却仍旧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小腿,道:“大人,您不管我可以,但您不能不管我腹中的孩子啊,那可是您的骨肉,您不能这么狠心的!”
此话一出,周遭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此人看起来仪表堂堂,谁知竟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这女子如此柔弱,腹中还怀着孩子,他怎么忍心将其抛下?
围观的百姓对着沈诀指指点点,一口一个“负心汉”、“伪君子”。
沈诀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他只下意识望向一旁站着的宋湘宁,生怕自己在她眼中看到一样鄙夷的神色。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宋湘宁被侍卫护在中间,眼中没有惊讶,没有鄙夷,更没有愤怒,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这里,犹如在看一场闹剧。
她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沈诀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后退一步,挣开赵仙媛的手,沉声问道:“你说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那我问你,它如今几个月了?”
赵仙媛心中一喜,她今日本就是想来沈府闹事,膈应膈应沈诀,最好让他颜面扫地,也好还了她当初被他扫地出门的愤怒,可没想到他竟真的想要承认了这个孩子。
想来他们文人都是脸皮薄的,被人指指点点的一番,便想赶紧息事宁人。
他又怎么会知道,她被赶出去之后的日子过得可比他如今还要难堪!
但沈诀既然有心要承认这个孩子,她自然不是傻的,众目睽睽之下,沈诀认了她和她的孩子,就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了。
赵仙媛用手背擦拭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珠,哽咽道:“大人这是在怀疑我吗?我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这孩子的确是您的啊!”
沈诀闻言,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我奉皇上旨意前去江南,一去便是三月余,数日前才回来,你是如何在我去江南的日子里,怀上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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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街上的小贩都去哪了,怎么空空荡荡的?”秦夫人从如意绣坊出来,看着街上寥寥的人影,有些诧异。
长音一边扶着她缓步走下台阶,一边道:“是啊,今日街上的人也没有往日多呢。”
一旁留下来的小贩听到主仆二人的谈话,笑着说道:“二位不知道呢,这街上的人都跑去看热闹啦!”
长音饶有兴趣地问:“是什么热闹?”
能让这么多人都过去看,想来定是有趣的热闹。
那小贩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去看,只听人说是在沈府周围。”
长音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搀着秦夫人的手臂道:“夫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夫人睨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长音服侍秦夫人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自然知道她心中也起了几分好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于是她顺着秦夫人的话接道:“只是去看一眼而已,左右您今日也无事,就陪奴婢去瞧瞧吧?”
秦夫人懒懒地笑了一声,悠悠然转了个方向,朝沈府走去,“那就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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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门前,赵仙媛听了沈诀的话,面上瞬间血色全无。
她哪里曾想过,沈诀竟然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
明明之前他还很是清闲,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这一段时间离开了京城?!
现下,她的谎要怎么圆?
赵仙媛脑中一片空白,而围观的群众听到沈诀的话,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眼前的女子是过来碰瓷的。
谁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野孩子,竟然想要栽到别人身上。
若不是他刚好离开了京城一段时日,岂不是就任由她泼了脏水了?
赵仙媛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背后那一道道目光,她强忍着羞愧,重重地在沈诀面前磕了个头,道:“大人,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沈诀便突然出声打断:“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本官?”
他没有自称“我”,而是自称“本官”,一下子就将她的罪行上升了一个高度。
诬陷朝廷命官,那可是重罪!
沈诀这是连半点生路都不给她留了!
赵仙媛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沈诀接着道:“本官从前帮衬过你,却没料到如今被你恩将仇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这女子看着柔弱,竟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来诬陷曾经帮衬过她的朝廷命官,可见其心有多恶毒!
沈诀不愿与赵仙媛再多费口舌,他扬声叫了一旁的小厮过来,吩咐道:“将她移送官府,交由府尹处置吧。”
几个小厮应了一声是,上前将赵仙媛拉起来,将她的手反剪在后,押着朝官府的方向走。
赵仙媛踉跄着走了两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诀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了。
她眼底涌出一丝恐慌,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诬陷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府尹一定会把她关进大牢的!
她一个弱女子,进了牢狱,哪里还有活路啊!她早就听说过,看守牢房的衙役,会对女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她真的被关了进去,不知要受到多少侮辱,与其如此,倒不如自行了断!
她目光发了狠,猛地使力挣脱开了众人的桎梏,朝着门前的石狮子撞去!
小厮被她挣脱,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她跑过去,根本来不及阻拦。
可就在赵仙媛即将撞过去的一瞬间,突然冲出来一个妇人将她抱住,赵仙媛堪堪收回力道,却还是与那妇人一同撞在石狮子上。
宋湘宁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但当她看清了那妇人的脸时,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关切道:“秦夫人,你没事吧?”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太子妃的母亲。
而且她为何要突然冲上来,不惜一切护着赵仙媛?
秦夫人拧着眉,来回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来,向宋湘宁行了一礼,道:“多谢公主,我没事。”
长音及时过来搀住秦夫人,面上惊魂未定,“夫人,您可吓死奴婢了!”
万一夫人有个什么好歹,她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秦夫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的目光落在赵仙媛身上,却见她躺在地上,已然昏了过去。
沈诀见到宋湘宁对待秦夫人的态度,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由得上前来,沉声问道:“秦夫人,您这是为何?”
就算她再慈悲,也不至于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舍身相救吧?
秦夫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偏过头望向一旁看在看热闹的人群,低声道:“沈大人,这件事我们还是进去说比较好。”
沈诀点头,向小厮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上前去,挥散了围观的百姓。
百姓陆陆续续散开,等到沈府门前空无一人的时候,沈诀才指使小厮将赵仙媛抬进去,自己则对秦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夫人趁着转身的功夫,拿帕子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珠,跟在小厮身后进了沈府。
沈诀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对宋湘宁道:“公主,你……”
宋湘宁后退一步:“这是沈大人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再不去逛一逛,可就到了要回宫的时辰了。
然而沈诀却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恳求道:“此事关乎我的声誉,烦请公主做个见证。”
宋湘宁有些不解,沈诀只好继续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到其他官员耳中,难免会有不知情者上奏,若公主知晓真相,也能在皇上面前证实我的清白。”
他这一番话言辞恳切,像是真的只是请求她来做个见证而已。
宋湘宁抿唇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他好歹救过她一命,她今日就替他做个见证,若来日真的有人上奏参他,她自会在父亲面前替他证实清白。
一行人走到正厅,秦夫人已然落座,见到沈诀和宋湘宁进来,连忙向他们跪下,恳求道:“请大人和公主饶她一命吧!”
沈诀连忙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礼,伸手将她扶起来,问道:“夫人为何要如此,难不成你与她相识?”
可即便是相识,也不至于会做到这种地步啊。
秦夫人面上神色悲怆,哽咽道:“她、她是我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不仅沈诀,就连宋湘宁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只知道秦婉若是秦夫人的女儿,可那个赵姑娘怎么会……
她愣了一瞬,突然想起来,锦心曾经无意间说过,赵姑娘和秦婉若有些相像,当时只觉得是巧合,可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沈诀虽然也有些震惊,但还是谨慎地问道:“据我所知,秦夫人只有太子妃一个女儿。”
秦夫人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坐下,一字一句地将从前的那些个过往都说了出来。
她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叫囡囡,八岁的时候被山匪给掳了去,秦家倾尽人力找了许久,最终却只得到一个她已经被杀害的消息。
她当时悲痛万分,整整两年都没有走出这个阴影。
后来她过继了二房家的女儿,也就是秦婉若,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她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谁知、谁知老天竟然又让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初那群山匪为何会说谎,她已经不愿追究了,她只知道,她的亲生女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囡囡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是小时候不慎被树枝划到的,我方才看得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上一次在如意绣坊,她离得远,只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可今日她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一条伤疤,与囡囡手臂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