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真没梳头啊?”李桑柔一脸惊讶问果姐儿。
果姐儿不停的点头,“可乱了!”说着,咯咯笑起来。
“翠儿淘得很!学里的先生找过阿娘两趟了!”秀儿放好那些吃食,一边忙着捅开炉子烧水,一边扬声接了句。
“你娘那么忙,你给她惹事儿,她揍你没有?”李桑柔拉了把椅子给宁和公主,拍了下翠儿问道。
“没有!”翠儿一句没有,愉快极了,“阿娘不打人!”
“婶子罚她三天不许吃肉!”曼姐儿一边忙着提了水放到炉子上,一边笑着接话。
“果姐儿往袖子藏了四五块肉,没等吃完饭,就被阿娘瞧见了,她那袖子往下滴油!”秀儿扬声接话。
“阿娘罚我俩都不许吃肉!”翠儿愉快的接了句。
果姐儿挨着翠儿,笑个不停。
宁和公主也听的笑个不停,这一群小孩子,太有意思了。
“姐姐喝茶。”秀儿沏了茶,先捧了碗给宁和公主。
“秀儿你今年多大了?”李桑柔抿着茶,笑问道。
“九岁了,曼姐儿也九岁,她比我大三个月,翠儿七岁,果姐儿也七岁,翠儿年头,果姐儿年尾。大壮五岁了,阿娘说,明年就送大壮上学。”秀儿干脆利落的答了一遍。
一直跟在后面,急的转过来转过去,就是接不上话的大壮,赶紧挤上来,“我识了好些字了!我今年就想上学!”
“你明明是大字不识几个!”翠儿一巴掌拍在大壮头上,愉快的笑话道。
“秀儿九岁啦,怪不得上回听你娘说,要给你说婆家什么的,跟你说过没有?”李桑柔抿了口茶。
“说过,上个月,学里的魏师娘,说要给我说门亲,说家里有铺子有地,家底厚得很,逢年过节,都是一人一身绸子衣裳的。
我娘跟韩婶子,还有谷婶子她们,就去打听了,家底是挺厚的,可那家里,当爹的打他娘,他大哥也打他嫂子。
我娘就说不行,但凡打媳妇的人家,都不行。”秀儿很像张猫,说话和做事一样,干脆利落极了。
“我娘也这么说,说以后给我挑婆家,头一样就是不能打媳妇,第二样是婆婆不能太厉害,还有就是能养家,有这三条就行。”曼姐儿笑道。
宁和公主听傻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打媳妇?为什么要养家?”
秀儿和曼姐儿一起瞪着宁和公主,像看傻子一样。
“为什么打?哪有为什么?不高兴了打,累了打,喝多了酒打,想打就打了呗,什么为什么?”秀儿叮咚干脆的堵了回去。
“不养家吃什么穿什么啊?男人不养家,就得女人养家,那要是女人养家,要男人干什么?”曼姐儿紧接着笑道。
“啊?”宁和公主更傻了,“怎么能有这样的人?想打就打,他凭什么?那要……那我知道了,可是……”
宁和公主只觉得有点混乱,“嫁人那么大的事,就是不打人,就是能养家,就行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打人就是人品好,能养家就是有本事,人品好有本事,要是再能长的不难看,就挺好了,是不是?”李桑柔看着秀儿和曼姐儿笑问道。
“对啊!”秀儿和曼姐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看着一脸呆怔的宁和公主,笑个不停。
“那要是说不到一起去呢?没话说呢?”宁和公主挣扎着问了一句。
“咦!家里家外那么多活,从天黑忙到天黑,忙得人都看不到,还说什么话?”秀儿横了宁和公主一眼。
“就是有空儿,女人的话,也没法跟男人说啊,我娘有什么事儿,都是跟谷嫂子,现在还有张嫂子商量的。
以前我爹在的时候,跟我娘说话,都是:炒碗酱豆给我带上;给咱娘送点钱,二十个吧!”曼姐儿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
翠儿扑到李桑柔怀里,伸头看着宁和公主,“这个姐姐有点儿傻。”
“别胡说!”曼姐儿和秀儿一起去拍翠儿。
“傻姐姐。”果姐儿跟在翠儿后面,冲宁和公主叫道。
“你也不许胡说!”秀儿回手又拍了把果姐儿。
“就是傻就是傻!”大壮可算接上话了,跳着脚叫。
宁和公主瞪着秀儿和曼姐儿,她俩那表情,明摆也是觉得她傻,没说出来而已。
李桑柔看着瞪着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宁和公主,噗一声笑起来。
第105章 见一见文先生
从进了五月,李桑柔就开始收粽子。
先是潘相府上,以二爷三爷和七爷的名义,送了两大筐各式粽子,两大筐木瓜,以及用梅红匣子装着的端午香料。
潘定邦跟着粽子一起到铺子里,指着两大筐粽子得意的表功:
他们府上送粽子,一向是只有一个提盒,放上几只小巧粽子,就是意思意思,是个礼数而已。
这是他特意跟他阿娘,跟他二嫂三嫂说:李大当家手下全是饭桶,粽子送少了肯定不行,所以才有这么多。
幸好他送粽子过来的时候,就李桑柔一个人在,李桑柔一向不跟他计较。
早上送了一回,到午后,潘定邦的小厮听喜带着两个长随,又提了两大筐粽子送过来。
听喜传了他家七爷的话:
早上那粽子,是他二哥三哥,他们家的心意。可他跟李大当家这交情很不一般,光那一份公中的不行,他得单独再送一份。
李桑柔心平气和的收下了四大筐粽子。
隔天一早,田十一也让小厮送了两大筐粽子过来,指明了,一筐是给大家的,一筐是给黑马和金毛的。
谷嫂子那个大杂院里诸人,也忙里抽空儿,照江宁城的规矩,包了上百个大粽子,连带一堆百索,香袋,一起送了过来。
张猫随着大院诸人送了那一堆,晚了一天,又单送了一份,说法跟潘定邦那说法差不多,她这单一份,是给果儿她姨的。
何老大媳妇带着大儿子,赶着车,从祥符县过来,送来人两大筐粽子、两坛子家酿果酒,两筐毛桃,说都是自家小庄子上出的,尝个鲜。
王壮媳妇带着大儿子二儿子,也送了两筐粽子,说是王壮走前交待的,大当家的那里没人张罗过节这事儿,让她包些粽子送过来。
庆安老号也来了一个掌柜,送了两筐粽子,说是用的他们家乡的米,请大当家的尝尝。
新闻朝报的董叔安和花边晚报的林建木,不光送了粽子,还附带了一大捆菖蒲和几个扎得极好的艾人,说是包粽子的粽叶、菖蒲和艾草,都是自家庄子里出的,比外面买的强。
陆贺朋是个聪明人,先过来了一趟,看着后院后面堆起的粽子山,和李桑柔贺了端午,说看来不缺粽子吃,他就不送了。
金毛腾了只筐子出来,给陆贺朋装了半筐粽子,让他带回去。
顾晞让人送了一两百个粽子。
宁和公主打发小内侍,提了两只提盒,送了十来只粽子过来,每两只粽子下压一张花笺,这两只是李姐姐的,这两只是黑马的,这两只是谁谁的,安排的明明白白。
到端午前一天傍晚,顾瑾也打发人送来了一大筐粽子:这是他明安宫包的素粽子,请李大当家和诸位兄弟尝尝。
端午前后,每一个回来的骑手,从铺子里回家时,手里都拎着一串儿十几只粽子。
到端午第二天,看着一堆空筐,李桑柔总算松了口气,幸好她家骑手多,少了真不够吃粽子的。
……………………
端午后一天,宁和公主去了趟行云庵,这一回见到了沈明青,喝了几杯茶出来,宁和公主的心情明显好多了。
车子临近晨晖门,宁和公主吩咐去顺风速递铺看看。
李桑柔正好在铺子里。
宁和公主进到院子后面,看着挪到河边的桌子和那几把椅子,奇怪道:“为什么挪到那里?”
“过了端午,天热蚊虫多,河边风大,又凉快又没有蚊虫。”李桑柔一边解释,一边示意宁和公主坐。
“嗯,是挺凉快,这风,有点腥味儿。”宁和公主坐到她常坐的扶手椅上,迎着风,闻了闻。
“是河水的味儿。”李桑柔给宁和公主倒了杯茶。
“你猜我去哪儿了?”宁和公主端起茶,抿了两口,笑问道。
“去行云庵了。”李桑柔的语气里,肯定远大于疑问。
“你怎么知道?大哥说你精明得很,你真是精明,你怎么知道的?”宁和公主纳闷道。
“你身上一股子香火的味儿。”李桑柔说着,头伸过去,又闻了闻,“上好的松木香。”
“我怎么没闻着?嗯!我跟沈家姐姐喝茶说话的时候,她那静室里,一直焚着香,是松木香,挺好闻的,她说那香是她们庵里自制的,叫清风。
我跟她讨了些,你要不要?”宁和公主举起衣袖,仔细闻了闻,不过她还是没闻到,抖了抖衣袖,遗憾道:“我还是没闻到,我这个,就是二哥说的,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
“我从来不焚香什么的,麻烦。
你沈家姐姐怎么样?”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
“嗯!挺好的。”宁和公主露出笑容,“真跟原来一样,真像你说的,就是地方不一样,衣服不一样,别的,沈家姐姐,还是沈家姐姐,我瞧着她挺好的。”
李桑柔多看了宁和公主两眼,笑着嗯了一声。
沈明青既然离家修行了,肯定要展示出她离家之后,很好,甚至更好,修行这件事,是达成了心愿。
要是她这个离家修行,刚进庵里就是一脸苦大仇深,万般无奈,委屈万状,那不是出家,那是出家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别说苦大仇深,但凡看到她有半点不好,那就有的是热心人儿,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要再把她从庵里拽回红尘。
李桑柔再看了宁和公主一眼,笑道:“长庆楼这会儿正办文会呢,你三哥是主家。
不过你三哥好像没去,是文先生和文四爷替他待客,请的多数是泰州一带的学子,也有建乐城和别的地方的士子。
听说挺热闹,想不想去看看?”
听到文先生三个字,宁和公主眼睛就瞪大了,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能去吗?”
“咦,为什么不能去?”李桑柔一脸稀奇的看着宁和公主。
“文先生……你觉得?好?”宁和公主不安的绞着双手。
“文先生怎么啦?”李桑柔更加奇怪的问道。
“你不是说,我一看到文先生,都是扑上去么。”想到李桑柔这句话,宁和公主心里涌起股莫名的委屈,眼泪差点下来。
“噢。”李桑柔噢了一声,“也是,那你别扑上去,不就行了。”
“可我没觉得我扑上去了,是你这么说的!”宁和公主横了李桑柔一眼。
“你每次见到文先生的时候,是不是都觉得见这一面不容易,见了这一面没有下一面,一定要珍惜,一定要多跟他说几句话,一定要跟他说什么什么?”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问道。
“是不容易,现在,我极少能见到他,一年都见不了几回。小时候,我天天都能见到他。”宁和公主更委屈了。
“那要是你今天见了,明天还能见,后天还能,上午见了,下午也能见,想见就能见,你想想,你会怎么样?”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