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12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米瞎子一个趔趄,顺势坐到了门槛上。

  “到哪儿鬼混去了?”李桑柔闻着米瞎子身上的脂粉气酒气。

  “桥那头桃红那儿。

  桃红要从良了,给她贺贺。

  娘的,从什么良?好不容易熬满了十年典期,她那个男人也死了,从此自由自在,多好!

  非得再给自己找个主儿!

  这往后哪,眼瞅着全是苦日子了。

  头一回见她,我一瞧她那个傻样儿,就知道是个苦命的主儿,果然!”

  米瞎子拍着大腿感慨。

  “老大说过,甲的糖,乙就是砒霜,你这闲事管的太宽了。”

  金毛蹲在米瞎子旁边,冲他撇嘴。

  “屁!”

  米瞎子一个屁字,喷了金毛一脸口水。

  “下床干骡马的活,上床被男人骑,日夜不得歇,一年吃不上一口肉,搁谁都是砒霜!

  唉!”

  米瞎子一声长叹,悲伤起来。

  “老子管个屁的闲事,老子哪有本事管闲事儿?就是说两句。

  算了不说了。

  黄毛说你回来有事儿?”

  “我没这么说!”

  一句话说的金毛急眼了。

  “我是说,我回来有事儿,我啥时候说老大回来了?”

  “那不是一样!”米瞎子一巴掌拍开金毛,接着和李桑柔说话。“你真给北齐当谍报了?”

  “我从来不给自己找个主儿顶着。”

  “我就说你是真聪明!”米瞎子冲李桑柔竖着大拇指。

  “我接了桩活。”

  李桑柔没理会米瞎子的夸奖。

  “刚才去了趟帅司府,看了藏图的那幢楼,你去过帅司府没有?”

  “去过!我见过那楼,嗷嗷喊着偷图那天,我就觉得有猫腻儿,能从那幢楼里偷出东西的,怎么可能满屋脊乱蹦的是个人都能看见!”

  米瞎子撇着嘴。

  米瞎子天生一对儿灰绿瞳孔,大太阳底下看着,跟没眼仁一样,都以为他是个瞎子,他也装瞎子装的毫无破绽,其实他那双眼睛,比绝大多数人都好使。

  因为这个,他这个算命瞎子的算命本事,在江都城小有名气。

  “图确实丢了,闹腾之前就拿走了。这事儿,要么有高人,要么,就是帅司府设的局,你觉得是哪种?”

  李桑柔看着米瞎子问道。

  “是个什么局?”

  “杀人,要杀北齐那位世子。”

  “半边肩膀担着文家的那位世子?”

  米瞎子那对儿灰绿瞳孔闪亮发光。

  “嗯。”

  “那肯定是武将军设的局!

  那位世子要是死了,北齐文家就算是真正、彻底的断了根了,那武将军得多高兴呢!

  这事儿可不好查。”

  “武将军自己设不了这局,他应该就是帮了一把,就是不知道是谁找他帮的这个忙。”

  李桑柔接着道。

  “这个更不好查。你要是有别的路,走别的路,别在这条道上费劲儿了。”

  米瞎子连连摇头。

  “嗯,你以后多往帅司府那一带走走。”李桑柔沉默了片刻,和米瞎子道。

  “行!”

  米瞎子答应的极其爽快,接着问道:

  “你这接的还是那位世子的活?”

  “嗯。”

  “听说那位世子貌比潘安?”米瞎子捅了捅正听的呆怔的金毛。

  金毛急忙点头。

  这句他懂!戏文里常唱。

  世子比台上那些貌比潘安的好看多了。

  “你可别被美色迷了眼,色字头上一把刀!”

  米瞎子并着两根手指,在李桑柔眼前晃了两趟。

  李桑柔没理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和金毛说话:“你就歇在这里吧。明天一早出城,咱们去范家集瞧瞧。”

  “好!瞎爷越来越能瞎说!”金毛站起来往外送李桑柔。

  “哎,我说,你可别挑的两家打起来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米瞎子在李桑柔背后喊了句。

  李桑柔没理米瞎子,金毛送走李桑柔,关了院门,冲米瞎子撇嘴道:

  “哪两家打起来?南梁跟北齐?瞎爷,你可真敢胡说八道!咱们都是小虫小蚁,屁都算不上,这话可是你说的!”

  “小虫小蚊那是你,她可不是!”

  米瞎子抓着门框站起来,突然扯着嗓子唱了句:“香消了六朝金粉……”

  把金毛吓了一跳。

第13章 臣仆

  第二天一早,李桑柔和金毛一对乡下小夫妻打扮,金毛推着辆独轮车,车上堆着犁头铁锹木锨,还有一辆崭新的纺车。

  秋忙过后,拾掇农具是勤俭之家的常规动作。

  这一对小夫妻居然跑到江都城里拾掇农具,这必定是借机跑出来玩上一天两天,看样子是新婚的小夫妻,看,连纺车都是新买的呢。

  两个人走走歇歇,申初时分进了范家集,在范家集找地方吃了饭,出范家集往东时,已经夕阳西下。

  范家那片坟地从小山坡延伸下来,大大小小的坟头之间种满了柏树槐树。

  金毛放好车子,和李桑柔一左一右,挨个看墓碑上的名字,寻找范平安。

  已经离冬至没几天了,江都城一带的习俗,冬至前要添坟修坟,上坟祭祀。

  这会儿的范家坟地里,刚刚修整过、刚刚添过土的坟头到处都是,墓碑也都擦的十分干净,看不出哪个是新坟,哪个是旧坟。

  两个人来来回回找了大半块坟地,太阳落到地平线上时,金毛一跳多高的冲李桑柔招手。

  他找到范平安的坟了。

  李桑柔直奔放独轮车的地方,拿了两把铁锹,扔了一把给一路冲下来的金毛。

  两个人三步两步冲到范平安坟旁,闷头就挖。

  新坟土松,两个人很快就挖平坟头,挖到了棺木。

  李桑柔拄着铁锨,看着直接土埋的棺木,叹了口气。

  文顺之说他是北齐在南梁的谍报副使,领着四品武官衔。

  可现在,死在这里,埋在这里,有棺无椁,有墓无室,还要被自己挖坟刨尸,他那位新任顶头上司还想把他碎尸万段。

  实在凄凉可怜。

  “老大,我撬开了。”

  金毛用手巾蒙住口鼻,铁锨扎在棺缝里,回头提醒李桑柔。

  刚埋了两个来月,一开棺必定尸臭熏天。

  李桑柔也用手巾蒙紧口鼻,上前一步,也将铁锨扎进去,和金毛一起,撬开了棺盖。

  棺木中的范平安大致没什么变化,在棺里睡的端正标准,嘴里塞的米粒太多,撑得嘴巴大张,双手相扣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个满雕经文的楠木圆筒。

  李桑柔戴上鱼皮手套,轻轻抽出那根楠木筒,放进金毛张开的牛皮袋里。

  接着,李桑柔从范平安头发按起,一点点查了一遍,解开衣服,摸了摸范平安坍塌的胸骨,将范平安从侧边拉起,往身下仔细看了看。

  放下范平安,李桑柔从牛皮袋子里拿出那支楠木管,楠木管看起来浑然无痕,外面细细的封了一层蜡。

  李桑柔揉开蜡,蜡里面是一层漆封,李桑柔用力拧开楠木管,倒出卷得十分紧实的一卷生宣。

  拉开生宣纸卷,两张经文中间,夹了一张写满字的纸。

  金毛已经点着一根粗线香,递给李桑柔。

  李桑柔借着线香头上的一点点微光,看了两行,将线香掐灭递给金毛,重新卷好塞好楠木筒,示意金毛,“把他埋好,咱们赶紧回去。”

  两个人回去的脚程就快了,上半夜就到了城门外,找地方蜷着睡到天明,夹在头一批进城的贩夫走卒中间进了城。

  两人进到米瞎子屋里时,米瞎子正院门敞开,屋门敞开,睡的呼噜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