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大哥很担心你。”顾晞看着瘦了不少的李桑柔。
“宁和公主怎么样?大常说她经常打发人过来问。”李桑柔避开了顾晞的话。
“很担心你,还往寺里去了两趟,替你祈福。”
“我到江边走了一趟,到了夜里,江上一片黑寂。
当年,我们沿着江,顺水往东那时候,江上多热闹。
不知道多少人家没有了营生。”李桑柔烫杯子,放茶叶,说闲话。
“都在备战,南梁比咱们更急。”顾晞沉默片刻,低低道。
李桑柔看了顾晞一眼,他好像瘦了些。
“皇上怎么样?你今天没上早朝?”李桑柔接着问道。
“不怎么好。”沉默片刻,顾晞声音更低,“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早朝过了,皇上撑不住。”
“我上次见沈娘娘那回,看娘娘也是,”李桑柔顿了顿,“清瘦得很。”
“皇上常年歇在垂福宫,日常起居,多半是沈娘娘亲手照料,她很劳累。
再说,生老二前,沈娘娘缠缠绵绵病了四五年,生了老二后,也是调理了一年多,才算好起来。”顾晞说着,叹了口气。
李桑柔沏了茶,推了一碗给顾晞,“有旧疾旧病根的,最怕秋冬。”
“嗯,皇上年青的时候,有一回,腊月里往青州调援兵,路遇大雨,也是一刻不敢停,之后大病了一场,落下了气喘的病根儿,每年九十月间,都要发作,今年……”
后面的话,顾晞没说下去,端起茶,闻了闻,“这茶不错。”
李桑柔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往青州调援兵,作为章家女婿么?
“我中午怕不得空,晚上要是没什么事儿,我请你去玉楼吃羊肉?你瘦了很多。”顾晞抿了半杯茶,看着李桑柔道。
他得走了,这一阵子,他极其繁忙。
“好。”李桑柔爽快答应。
……………………
李桑柔从玉楼吃了羊肉,回到炒米巷,米瞎子正坐在廊下,对着炭盆,抿着酒等她。
“还没进十月,你就烧上火了,病了?”李桑柔坐到米瞎子旁边。
“温酒用的。”米瞎子指了指放在炭盆宽边上的红铜酒壶,“你也喝点儿,我放了几块陈皮,味儿不错。”
“喝过了,我不喜欢陈皮的味儿。”李桑柔伸手摸到暖窠,倒了杯茶。
“你干嘛去了?”米瞎子欠身往前,仔细看着李桑柔,“看样子挺辛苦。”
“散心去了。”李桑柔将脚搭到炭盆边上。
“你这话,连大常,不是,连黑马都不信!拿来哄我!你干嘛去了?”米瞎子斜着李桑柔,简直想啐她一口。
“确实散心去了。”李桑柔自在的抿着茶。
“这天下,太平不了几年了,你可别让这几年的太平也太平不了。”米瞎子郑重严肃。
“你也太抬举我了。”李桑柔斜暼了米瞎子一眼。
“没抬举,我就是不敢小瞧你而已。我再说一遍,你别把这么一点点太平日子,给折腾没了!就这么一点点了!
等到天下大乱,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要乱起来,肯定是大乱,也就不多你一个了。”米瞎子欠身往前,紧盯着李桑柔。
“不会。”李桑柔答的干脆快捷,“至少不是添乱。还有,你别想的太好,这太平日子,你还是按月算吧,或者按天算。”
米瞎子呆了一瞬,长叹了口气,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恨恨道:“娘的,连几年都没有了,真他娘的!”
……………………
宁和公主是在隔天午后,冲进顺风速递铺的。
“我很担心你!”看到李桑柔,宁和公主一句话没说完,眼泪下来了。
“我好好儿的。你怎么过来的?坐车?骑马?”李桑柔笑答了句,立刻岔开话。
“坐车,天寒了,娘娘说骑马容易灌冷风,要咳嗽的。”宁和公主用帕子拭去眼泪。
“这里味儿不好,咱们出去逛逛。”李桑柔指了指正在堆肥的大常,示意宁和公主往外走。
两人出了铺子,李桑柔笑道:“我不在建乐城这两个来月,你出来逛过几回?去看过几场文会?”
“一趟也没出来过,我就没出过宫。
三哥说要陪我去看这个那个,我都回了,二哥也要带我出去,看文会雅集什么的,我也没去。
我挺担心你的,你总算回来了。”宁和公主看着李桑柔,神情轻松,笑容隐隐。
“也没见过文先生?两个多月呢。”李桑柔斜瞄着宁和公主,问了句。
“呃。”宁和公主顿时一脸粉红,有几分扭捏起来,“当然没见过啦,我以前也不常见他。
不过,我让千山去问过他一回: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担心你,问三哥,三哥就是一句:你不用担心她!”
宁和公主学着顾晞的口气。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我就只好去问文先生。文先生怕千山说不清楚,就给我写了封信!”宁和公主眼睛亮亮。
“哟。”李桑柔慢慢的哟了一声。
“信里就是说你功夫好,人特别精明,特别细心,特别谨慎,说你不会有事儿的,就是这些,半点儿别的都没有!”宁和公主赶紧解释。
李桑柔连连点头。
“后来,我想着,总不能失了礼,打发人去说一声谢,不怎么好是不是?我就写了封信,谢了他。”宁和公主笑容明媚。
“那他肯定要再写封信,说你太客气了,不用谢。”李桑柔扬眉笑道。
“没有!你看你说的,那成什么了?没有!
就是昨天,是百城最先过去找千山,让千山禀告我,说你回来了!
你回来这事儿,我都知道了快两个时辰了,三哥才让人去告诉我。”宁和公主语调轻快的仿佛要跳跃起来。
“文先生比你三哥对你好。”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笑道。
“对啊!你也看出来了?三哥对我,也不是没有文先生好,就是三哥这个人粗心,不像文先生那么仔细。
这话三哥自己也说过,论细心周到,他不如文先生。”宁和公主心情相当好。
“你大哥二哥三哥中间,肯定你二哥最细心。”李桑柔笑问道。
“不是!大哥最细心,二哥心最软,我跟二哥最说得来。
我们小时候,园子里的仙鹤小鹿什么的,要是死了,我和二哥都难过的不行,直到现在,哪一只是什么时候死的,我和二哥一说起来,还对着掉眼泪呢。
小时候,我和二哥哭,三哥站在旁边,看我俩像看傻子一样,大哥就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现在,我和二哥从来不当着大哥和三哥的面说这些!”说到最后一句,宁和公主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二哥现在就在前面状元楼,宴请太学的上舍生,听说潘七公子也去了,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他当年在太学读书的时候,回回考试都是垫底的那个。”李桑柔笑道。
“后来田十一也进了太学,他就不垫底了。”宁和公主立刻接话,话没说完,就笑起来,“咱们去看看?看看七公子这个垫底生,去做什么,二哥宴请的可都是上舍生!”
“好。”李桑柔笑应,招手叫过跟在后面的大车,宁和公主坐进车里,李桑柔侧身坐在车门口。
第116章 见一见鬼
李桑柔和宁和公主进了状元楼,顺着听喜的指点,看到潘定邦时,潘定邦正被太学那位老司业揪着,拧着身子,笑的一脸苦楚。
潘定邦也看到了李桑柔和宁和公主,点着两人和老司业说了句什么,急忙甩脱老司业,冲着两人直扑过来。
“听说你回来了,你还真回来了!来找我的?
这儿太吵了,要不,我请你们到丁家老号吃全蟹宴怎么样?”潘定邦看到李桑柔,高兴的眉飞色舞。
“我们是来看看,二哥宴请上舍生,你来干什么?你也做过上舍生吗?”宁和公主抢过话笑道。
“我都没进过内舍,还上舍呢。
哪是我想来的,是你二哥,非把我拉过来,唉,你二哥,可真是……”
潘定邦一只手抬着,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憋了好一会儿,调头看向李桑柔。
“他们跟二爷抱怨,说斋舍太旧了,没有火龙夹墙,冬天太冷,说各斋阅览屋太小太冷,舍生的书都放不下,要修斋舍修阅览室,要加盖夹墙,什么什么。
她二哥,就把我揪来了。
你说你把我揪来有什么用?
我是在工部管修缮这事儿,可我只管修,不管往哪儿修啊!
上头给我张单子,要修哪里,给银多少,给料多少,该签审的签审好了,该拨的银料都到了,我头顶批文领了银料去干活,我就能干这个,就是个干活的。
这要修要建什么斋舍什么这里那里的,找我这个干活的有什么用?你得找出钱的对不对?
让我修,银子谁给?料从哪儿领?
我这么一说,她二哥竟然让我给他们想想办法。可真是!
就我,是个能想出办法的?真会找人!”
宁和公主随口一句,勾出了潘定邦一大通抱怨。
宁和公主被他抱怨的直眨眼。
“那你就替他们往上头说说,这太学的事儿,归你阿爹管?”李桑柔瞄了眼不远处的二皇子。
“太学归伍相管。从去年开始,京城各处,听说不光京城,各路也是,就是能多省就多省,去年一年,我接的活,比前年少了一半,今年又比去年少了一半。”
潘定邦瞄了眼宁和公主,往李桑柔身边靠近半步,凑上去,压着声音道:“二爷找过大爷,被大爷……”
潘定邦搓着手指,嘿嘿的笑,“就这样,二爷还让我想办法,他都被大爷……啊哈!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这脸,比他那张还大?可真是!
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去吃蟹宴吧,吃螃蟹就这几天,过了这几天,就得明年了。”
“我们是来看文会的。”李桑柔指了指宁和公主。
潘定邦长长的喔了一声,嘿嘿笑着,“我差点忘了这茬了。
哎!今天,呵呵,还真是,全是上舍生,都是少年郎,少年有才,一多半家世都不错,再怎么也是个书香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