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250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就那一回。”文诚笑起来。“建乐城里,这会儿肯定很热闹。”

  “想谁了?”顾晞斜横着文诚。

  “你这话问的,我就说一句建乐城,怎么就想谁了?”文诚唉了一声,“昨天,你没听潘府尹说,建乐城里,到处都挤满了人。”

  “阿玥给你写信了?”顾晞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问道。

  “嗯,说大当家回建乐城了,腊月初八那天到的,说她初九知道的,当天就去炒米巷,见到大当家,说黑马黑的跟块黑炭一模一样,说大当家比她上次见时,瘦了不少。”

  “她上回什么时候见的她?去年七八月?”顾晞皱眉问道。

  “嗯,这一年多,大当家很辛苦。”文诚看了眼顾晞。

  顾晞抿着酒,没说话。

  “今年夏天,给两淮筹银的时候,阿玥写信说,她觉得建乐城的女伎出面筹银,是因为她。”文诚接着道。

  “因为她?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怎么会因为她?她怎么可能认识那些女伎?”顾晞坐直了。

  阿玥怎么跟建乐城的女伎们扯上了?

  “有一回,潘定邦给大当家接风,不是请了一帮女伎,因为这事儿,你和皇上当时还发了脾气,潘相还往明安宫请过罪。”文诚赶紧解释,“就是那一回。

  “阿玥这个人,你也知道,心思细腻,凡事想得多……”

  “她心思细腻?”顾晞哼了一声,见文诚不说话了,扬眉道:“你接着说啊!”

  “阿玥说,她见了大当家,和大当家说了这事儿,说大当家就去见了几位领头的红伎,说是,那几位女伎说,看着公主变卖首饰,不忍心。”文诚的话有些含糊。

  阿玥的信里,大篇大篇的,都是她对这件事的感动感慨,有几处字迹,泪痕斑斑。

  “不忍心?她们有什么不忍心的?这可真是!哪几位红伎?”顾晞斜瞥着文诚。

  “金彩阁的锦织,燕春馆的漫云,泉香阁的湘兰,莳花馆的纹月,美仙院的香蕊。”文诚一个个数了一遍。

  顾晞凝神听着,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对着江风,慢慢喝着热酒。

  “听说杭州城里,冬天也是温风软雨,吹面不寒。”文诚声调里,透着向往。

  “我上次到杭城,是五月里,正是热的时候,杭城却不怎么热,西湖边上,凉风习习,是个好地方。”顾晞想着上次出使南梁,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儿。

  “过了年,大当家要一直留在建乐城吗?”文诚看着顾晞,问了句。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跟我说!”顾晞突然间生出股恼怒之气。

  他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怎么能知道她在留在哪儿不留在哪儿!

  文诚斜瞥着他,不说话了。

  “攻襄阳城那回,她很难过。”好一会儿,顾晞垂眼道。

  “因为亲手杀了数千人?”文诚这一句问话,带着几分小意。

  “死的人太多,她把人命看的很重。”顾晞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攻城掠地,都是血洗。”文诚低低道。

  “等襄阳的战船到了,就再攻三江口,拿下巴陵,蜀中军心必定动荡。”顾晞站起来,远眺对面。

  “嗯,取下巴陵,就能长驱直到长沙城下,拿下长沙,就拿下了南梁半壁江山。”文诚也站起来。

  “江南,留到最后,大势已去,军心民心焕散,最好,让他们投降。

  杭城城,富丽而美。”顾晞想着那片美丽富庶而奢靡的地方。

  不知道她更喜欢杭城,还是建乐城。

  “阿玥很向往江南。”文诚想着阿玥信中描述的、她想像中的江南,笑起来。

  “阿玥!哼。”顾晞斜瞥着文诚,用力哼了一声。

  一想到他把他这龌龊心思瞒他瞒了那么些年,他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文诚慢慢抿着酒,没理他。

第207章 众生

  王锦是个极有规律的,哪怕大年三十破了例,也不过是吃过子时的饺子,就回去睡觉了。

  林飒和黑马几个,大呼小叫的掷骰子赌钱。

  米瞎子和李桑柔出了炒米巷,顺脚闲逛。

  在大年三十这样的时候,走在热闹喜庆到极点,却又空旷无人到极点的大街小巷,是两个人共同的爱好。

  “啧,这建乐城,该修新城了。”走出炒米巷,米瞎子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道。

  “嗯,确实有点儿人满为患,明年要考春闱了。”李桑柔裹了裹羊皮袄。

  “这仗,还得打几年?”米瞎子挥起瞎杖,敲了敲路边的栓马石。

  “快的话,也要两三年吧,或者三五年。”李桑柔想了想,答道。

  “嗯。”好一会儿,米瞎子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就是不打仗,水旱天灾,也一样死人。”李桑柔看了眼米瞎子。

  “老虎吃人,和人杀人,不一样。一个是天性,一个是人性。”米瞎子哼了一声。

  “我觉得,没什么分别,灾荒时候的两脚羊,是人性,还是天性?”李桑柔不客气的接话道。

  米瞎子不说话了。

  “王师兄一直想到泉州看看。这一趟去密州,又听几家海商说起泉州的新鲜东西,她就更想了,三五年,倒是还能去。”米瞎子岔开了话题。

  “跟林姐姐,有什么打算没有?就这么相敬如宾?

  “听张猫说,从去年回到建乐城,各个城根,可是哪家都没去过,我问过林姐姐,她不介意钻私窠子。”李桑柔也转了话题。

  “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什么叫钻私窠子!

  “张猫这死妮子,关她什么事儿!”米瞎子啐了一口。

  “怎么打算的?有打算没有?”李桑柔追问了句。

  “就这样。”米瞎子背着手,拖着瞎杖。

  “就这样是什么样儿?俩聊过这事儿没有?”李桑柔再追问。

  “我这个人,什么德行,一清二楚,她那个人,什么德行,也看的差不多了。

  “我这样的,她那样的,以为还能怎么着?”米瞎子猛的站住,口水喷了李桑柔一脸。

  李桑柔摊手,她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能怎么着,才问他的。

  “我和她,觉得哪一个能柴米油盐,锅台尿布,养家糊口?”米瞎子背着手往前走。

  李桑柔不说话了。

  “就这样!我心里有她,她心里有我,回去有师门,出门有们,身在江湖,四海为家,没有锅台,没有尿布,不用养家,我和她,这样最好,只能这样。”

  “这样是挺好。”李桑柔笑道。

  “她离不开师门,她喜欢热闹。她说过,我只是她的锦上添花,不是她的部。”米瞎子沉着脸道。

  “要让把她当成部,也不肯吧?”李桑柔上上下下打量着米瞎子。

  “年青的时候,我以为她是部。

  “后来,我才发觉,师姐就是师姐,什么事都能比我先一步觉悟。”米瞎子转着瞎杖。

  “俩真挺登对。”李桑柔嘿了一声,认真的赞叹了句。

  “为人夫为人父,就得先做夫和父,我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就这样最好。”米瞎子继续挥着瞎杖。

  两个人沿着空荡荡的街巷,逛到金梁桥时,街巷里已经有不少一身新衣,提着灯笼出来卖懵懂的孩童。

  “天快亮了,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也省得被人堵上门拜年。”米瞎子打了个呵欠。

  往年,他都是住庙宇寺观,或是街角窝棚,或是随便哪里,想睡就睡,想走就走,可没有这样的麻烦。

  “还有人给拜年?”李桑柔惊讶问道。

  米瞎子斜横了李桑柔一眼,没理她。

  “去铺子后头吧,仓库里有地方睡觉,大常准备的。”李桑柔建议道。

  “呢?”米瞎子再打了个呵欠。

  “我出趟城。”李桑柔沉默片刻,答道。

  “去看金毛?”米瞎子反应敏锐。

  “嗯。”

  “走吧,我跟一起去,回来再睡。”米瞎子低低叹了口气,背着手,一起往南门出去。

  ……………………

  李桑柔和米瞎子从城外回来,米瞎子到顺风铺子后面的仓库里补了一觉,李桑柔在小帐房里睡了一会儿,到中午前后,才回到炒米巷。

  一进炒米巷,就看到黑马一身新衣,坐在门槛上。

  看到李桑柔,黑马一跃而起,直扑上来,“老大可算回来了!”

  “咦,出什么事儿了?”李桑柔看到黑马,很惊讶,“们不是说,要带们林姐姐去关扑?”

  “老大回来了!”小陆子从院门里探头出来,往院里喊了声,出门槛迎出来。

  “都在家?这是怎么了?”李桑柔惊讶了。

  大年初一到十五,是一定要玩个够,要赌个够,要天天在外面玩,这也是大常他们的过年习俗,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拜年的就上门了!”黑马每一句话都用尽力加重语气,“一个接一个,一家接一家啊!一直到刚刚!刚刚能喘口气儿!”

  李桑柔眉梢扬起,哪儿来的这么多拜年的?

  “老大您瞧瞧吧,是拜年贴子,常哥说,这拜年贴子的讲究,是有来有回,老大,我瞧着,这是没法回了!”小陆子一边说,一边往二门里点着手指头。

  李桑柔进了二门,看着廊下靠墙,堆起来的两三堆半人高的拜年贴子,惊的满额头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