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夫人是个聪明人,极其聪明,跟夫人说话,就轻松简单,有话直说就行了。”李桑柔笑看着孟夫人。
“确实,跟蠢人说话,思前想后,掂量再三,还是难免误会。”孟夫人看着李桑柔,话锋一转,“我还以为,你要说是信得过我的人品。”
“我北你南,这会儿讲人品。”李桑柔嘿笑了一声。
孟夫人失笑,冲李桑柔举了举杯。
“大当家什么时候到这江州城的?”孟夫人闲闲问道。
“这句不能答,夫人这么聪明的人,知道我什么时候到的,稍稍查一查,想一想,就能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李桑柔坦然笑道。
“嗯,也是。”孟夫人侧头看着李桑柔,“大当家可真是滴水不漏。”
“毕竟,我是那边的大当家,您是这边的守将夫人,你我,利同则合而已。
“而且,这份生意,还不知道能做多久,唉。”李桑柔叹了口气。
“北齐大军有用兵江州的打算了?”孟夫人看着李桑柔问道。
“第一,我不知道,第二,你我,该谨守生意本份,不探话,不探听,我是这样,夫人也是。”李桑柔认真严肃道。
孟夫人看着李桑柔,没说话。
门外婆子的禀告声传进来,炒蟹面送来了。
李桑柔看着婆子摆好,掂起筷子,冲孟夫人笑道:“我先吃面,饿坏了。”
孟夫人抿着茶,看着李桑柔快却丝毫不显粗鲁的吃完了一碗面,和几碟子小菜。
“我已经让人去采买绸缎了,所谓的杭绸,并不都是出自杭城,这个,想来不用我多说,先在这一带采买几船,大当家那边,还是要先试过一回的。”
看着李桑柔吃完饭,孟夫人直截了当道。
“好。”李桑柔干脆直接,“最好的绸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赚到最多的钱,这一条线走起来不容易,自然是利润越高越好,这一条,夫人比我更明白。
“采买这一块,全由夫人做主。”李桑柔说着,解下最外面的细布腰带,卷起放到桌子上,“这是二十万银票,一点定金。”
“嗯。”孟夫人示意门口的婆子。
婆子过来,将腰带细细卷紧,收进怀里。
“大当家要在这城里盘桓几天,等到收齐了绸子,大当家跟着一起过江吧。”孟夫人看着李桑柔道。
“好。”李桑柔答应的极其爽快。
“大当家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孟夫人斜瞥着李桑柔,赞叹了句。
“富贵险中求。”李桑柔笑看着孟夫人。
孟夫人没答话,站起来,微微曲膝道:“就这三两天吧,货齐了,我让人去对面找你。”
“晚上我去找你说话儿?”李桑柔跟着站起来,笑问了句,“长夜实在无聊。”
孟夫人顿住步,侧头看着李桑柔,片刻,淡然道:“想来就来吧。”
第215章 闲扯
陆贺朋带着林飒,从一进城,就在孙家老号包了小小一间小院,见李桑柔住进来,知道一切顺当,找机会告诉了黑马,三个人每日闲逛闲听,等着李桑柔的下一步。
李桑柔从对面茶坊回到邸店,换了一身靛蓝衫裙,从上房出来,一幅邸店里帮闲妇人打扮,直接去了后厨,从后厨旁的角门出去,绕了个圈子,进了守将府。
在守将府柴房里睡到傍晚,李桑柔起来,拍打干净,听了一会儿动静,出了柴房,往正院溜过去。
正院门口,垂手侍立着两个小厮。
李桑柔看着小厮,眼睛微眯,加快脚步,往后院绕过去。
跳进矮矮的女墙,李桑柔换了个地方藏身。
上房内,江州城守将杨将军的声音宏亮,底气充沛。
“……不愧是我的儿子!百发百中!不用念那么书,以后多跟我巡营,带兵这事儿,你得跟在你老子后面,好好学学!这才是正事儿!哪有功夫念书?
“嗯,这个菜不错。
“范府尹媳妇病了?噢,没事儿就好,我说他前儿见了我,千恩万谢的,几根老山参,也值得谢成那样,当真是个穷官儿!
“又买到碧粳了,我就说,有钱怎么能买不到,老子就爱这一口!
“又弹劾,张将军有什么错?那是打仗!不是过家家!那帮子酸丁,就没一个好东西,有本事他去啊,让他对着扬州城,念他的道德经,看看能不能把扬州念下来!
“什么东西!
“行了行了,别跟老子说这些废话,打仗就是这样!就得死人!不想死人,那就别打,自己抹脖子得了!”
……
杨将军的声音自始至终的宏亮,李桑柔听了小半个时辰,屋里一阵细杂声音响起,围着杨将军落地沉重的脚步声,帘子掀起,浓郁的酒味儿散发出来。
杨将军身材魁梧,红光满面,脚步沉稳,看起来喝的不多,一只手按在儿子肩上,一只手揽着吴姨娘。
“行了别送了,这些虚礼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请安,我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行了,你回去吧。”
杨将军一只手按着一个,头也不回的摞了句,穿过天井,径直往外。
孟夫人站在廊下,看着杨将军按一个搂一下,出了垂花门,暗暗呼了口气。
李桑柔趁着混乱,闪身进屋。
孟夫人转过身,看着丫头们掀起帘子,挨个打开窗户,端了清水擦洗,重新熏香。
屋子里的酒味儿很快就没有了,淡淡的柑桔香味儿从熏炉中往四处飘散。
小丫头们重新关上窗户,放下厚纱门帘。
孟夫人进屋,经过重重累累的帘幔,抬眼就看到了帘幔中的李桑柔,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都去歇着吧,真珠在外头看着,我想静一静。”孟夫人扬声吩咐了句。
“是。”外面一声清脆答应,片刻,从里到外,安静下来。
李桑柔从帘子里出来,见孟夫人示意她往榻上坐,指着榻前的扶手椅,笑道:“我就坐这里,脱鞋麻烦。”
“这是大当家的习惯?”孟夫人坐到榻几旁,将茶盘拉近些,洗茶沏茶。
“算是吧,站起来就能跑。”李桑柔笑应。
“也不容易。”孟夫人叹了口气。
“各人有各人的不容易。”李桑柔从专心沏茶的孟夫人,看向榻几对面那只半旧锦垫,再转头打量起屋里的陈设。
“可还入得大当家的眼?”孟夫人沏好茶,递了一杯给李桑柔。
“很富丽,这个宅子,夫人重新制度过?”李桑柔接过茶。
“嗯。”
“制度宅院园林的,都是男人吗?夫人见过会制度宅院的女人吗?”李桑柔看着孟夫人,认真问道。
“没有,这不是女人擅长的事儿。”孟夫人抿着茶。
“擅长不擅长,分人,不分男女。
“杀人应该不是女人擅长的事儿,我杀人的手艺,非常好,做生意不是女人擅长的事儿,夫人做生意的本事,也是少有吧,照理说灶台是女人的地盘,可大厨全是男人。
“顺风两个大掌柜,一男一女,顺风各个递铺,钉马掌的师傅,女的越来越多。
“会制度宅院园林的女人,肯定有,只是咱们没遇到。”李桑柔也抿着茶。
“大当家不是找到一个极好的了?嫌太贵?找女人,是因为用女人便宜吗?”孟夫人斜瞥着李桑柔。
“我那个制度大家姓周,周沈安,他人倒不贵,是他制度出来的宅子园子贵。
“不是嫌他贵,是觉得,男人制度出来的宅院,总有些地方,不适合内宅。
“比如厨房,都是又小又矮,四下不靠,要是下雨刮风,做好饭,端进正屋,来来回回,吃好饭,再收拾回去,又是来来回回,实在不方便。”
“嗯,小户之家,确实都是这样。”孟夫人点头。
“为什么不能把厨房盖的宽敞高大,用青石或是青砖铺地,屋里要有井,有出污水的地方,连通外面,像你们厨房那样。
“灶台要高一些,案板也要高一些,最好跟着女主人的高矮搭配。一半做饭,另一半,放张桌子吃饭,多好。”李桑柔道。
“是挺好。”孟夫人想了想,露出丝笑意,“大当家想的挺好。”
“我已经让周沈安把中等宅院的厨房,照这样安排,有空得去扬州看一趟。”李桑柔抬了抬下巴。
“大当家把扬州的宅子盖起来做什么用?再卖出去吗?”孟夫人看着李桑柔问道。
“当然。”李桑柔叹了口气,“扬州收回后,城里城外一片废墟,我又收了不少宅子,一大半,说不定能占到七成,都是我的,不卖出去怎么行。”
“中等人家一处宅子,也不过三四分地,有老有小,有儿有女,哪有空地方盖大当家说的这种厨房?
“大当家盖出这样的厨房,这样的宅子,人家要嫌弃的。”孟夫人嘿了一声。
“我准备把扬州城里的中等宅院,都盖成这样的厨房。”李桑柔笑眯眯。
孟夫人眉梢微扬,看着李桑柔,片刻,呵了一声,“大当家高兴就行。”
“扬州城外大大小小的湖泊很多,城外的护城河,景色极好。”李桑柔的话顿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护城河被尸首淤塞,现在还在清理,等到清干净了,我打算沿着护城河,种满琼花。”
“琼花整株都可以入药。”孟夫人沉默片刻,接话道。
“嗯,扬州城外,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我把那些无主荒地都买下来了,有主的田地,愿意卖的,也都买下了,现在都荒着,真是可惜。
“我请了大相国寺的大和尚,去扬州建一座大相国寺。”李桑柔闲闲的说着闲话。
“大当家的很看好扬州。”孟夫人露出丝丝笑意。
“多好的地方。嗯,我还想在扬州办几家书院,每年搞两场文会什么的,女伎也不能少。”李桑柔说的笑起来。
孟夫人失笑。
“我想做的事很多。”李桑柔叹了口气,“你知道有一种棉花,这么大的一个棉桃,里面全是白生生的棉絮,听说是从南边传过来的。”
李桑柔比划着。
孟夫人点头,“知道,有一阵子,杭城很时兴用棉桃插瓶。”
“插瓶可惜了,这种棉花,一棵可以结很多棉桃,每一个棉桃里,都能拉出一大把棉絮,这些棉絮,稍稍一拉一捻,就能捻成结实的棉线,这种棉絮非常暖和。
“这是南召县一个和夫人差不多年纪的姐姐,拿给我看的,真是好东西。
“我给她找到了不少种子,从密州找到的,给她找了一个庄子,就在阳武县边上,临着汴河,让她在那儿试种。